书房内静寂了好一段时间,顾子琰一颗颗吃着葡萄欣赏着她数变的表情,只觉得有趣。
终于,他吃完了手中最后一粒饱满晶莹的葡萄,她依旧是走神的模样。
他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伸手轻抚了衣上轻微的褶皱,顺带关心了她一把:“娘子怎么不说话了?”
他的指根根分明,修长而白皙,指甲上泛着微粉色颗颗饱满圆润,倒像是喝茶抚琴养出的手,跟舞枪弄剑似打不上边。
苏欣疑似被他的声音唤醒,抬瞧了瞧他,又突瞥他弹衣的手,愣了愣又歪着脑袋托着腮,开始疑惑这人为何连手也如此漂亮……
又走神了……
顾子琰见她依旧没声,低头看去,见她双目明亮璀灿,又带着疑惑地看着某处,顺着她的目光竟看到了是自己的双手,他勾起唇角笑道,“好了,为夫如此疼爱娘子当然会答应你的求情。娘子又何必当真?”
苏欣虽是在天马行空,但还是听到了这句的重点,立马弹了起来,伸出手掌连忙叫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你还是堂堂王爷!”
顾子琰啧啧称奇,对她的反应灵敏之还是无比赞叹,他凤眸滑过几分笑意,优雅地伸出手掌与她击掌。
却,握住不放。
将她的手指握在手中把玩了一阵子,她的手比一般姑娘生的还要小巧,他轻轻一握,已将她的手全部裹住。她本是千金小姐,从小自是不用干活,手上掌纹细腻,触感柔若无骨,握在手中竟生了丝不愿放开之意。
任何一名男子握着这样的手心里难免有丝旖旎,而他却分了神脑袋却飞的转着某些事。
“但,我有个条件。”
终,他低着头轻声道。
手上干燥温热的触感让她脸红心跳,心想他手的看似完美无暇,掌内竟是磨人的茧子,定是多年习武所致。
突闻他这样说道,她下意识的就张嘴问道:“什么条件?”
她紧张,生怕这人会赖皮。
“听说苏家小女聪明伶俐,不如我们打个赌,你若解了这赌局,我便什么都答应你。可好?”
“好。”
……
苏欣有片刻地微愣,那人依旧风轻云淡的玩看着她的手,握紧,又松开,又握紧…
要不是此时情形不对,她真的好想嘲笑他幼稚的行为。
她没想到顾子琰如此大胆,竟与她说了兵权之事。
西夏女子不得干政,这是自西夏建立起就有的铁律。
听闻如今的西夏蒂荣德皇帝,他本不是太子,当时的太子是他的兄长顾荣华,当时的太子与府内一位冰雪聪明的美姬说了一件政治上的烦恼,那美姬很是聪颖,当刻就解决了困扰太子十来天的麻烦。太子心中欢喜,将她提到到了侧妃之位,任何政事都与她商讨,后不知怎么的这事竟被先帝得知,先帝大怒,赐死的那名妖妃,废去太子储君之位,流放。
女子干政,不仅代表女子有性命之忧,而男子,也不得善终。
也许苏欣从小生长在世外,她对这条铁律并没有西夏子民该有的害怕,反而觉得他这般毫无顾忌的与她说着朝堂之事是说明信任她?
这样想着,她心里又欢喜了起来。
开始凝眉思虑这件事。
西夏王终究是忌讳她们苏家,不敢拿了他所有的兵力,只取一半,那半边兵力疑是给太子的。
但,顾子琰这人怎肯轻易交出兵权?
他编了个理由让皇帝暂时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这兵权,皇帝是存了心思势必取走一半的。
时日一久,这半边兵权总会保不住。
苏欣脑袋飞快的思绪着,分解着这天下之风云。并不会她一女儿家会对此事上心,而是她有个很了不得的夫子,夫子最爱的就是研究这天下大事,教她最深的也是此道。时而久之,她也就对天下格局上心了。
听闻夫人年轻时曾去一个大国当了某一个皇子的谋士,当时他搅弄风云,以他的聪明才智硬是将那位皇子推上了帝位。后,他又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那个登上了皇帝的皇子四处派人找他,他烦不甚淡,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她的爹爹苏白枫,然后乐呵呵的随爹爹躲到了山谷之中。
噢,对了,她的夫子在世上还有一个很响亮的尊称,叫星月大师。
但是,是已故的,当时的夫人听到世人说他已故,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苏欣低头一笑,脑海忽地闪过一道精光。
猛然抬望进他似笑非笑的眸中,除非……
“苏家上书请琰王殿下征战,这步棋王爷觉得如何?”苏欣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着,眸里竟散着奇异的神色。
“哦?”顾子琰挑眉,诱她说下去,“本王无顾为何出征?又是什么理由呢?”
“若苏欣幼时成长之地今饱受流寇骚扰。我于心不忍。所以,你身为苏家夫婿,由你出征最合适不过。待你凯旋归来时,苏家再捐上银两以表心意。这样,皇上不会轻易动这只军队,除非你出了什么纰漏给皇上捉住了小辫子。这个法子,可好?只是,这个地点……”她戚眉思考了片刻,终是扬起了唇道:“梁国亡后已有多年,当初灭梁的大洲国如今被塞外族人进犯,可谓是外忧内患,根本无暇去管旧时梁国的领地。若你出兵相助,皇上一定会思虑此事,但因是我苏家之女个人的请求便与国家无光,众国皆买我苏家的账,明面上是不敢说什么,除非他们想断了经济来源。在不得罪他国的情况下又赚了大洲的一个人情,这样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皇上一定允许。所以,亡国梁处,最为合适。”
他布了这局,若解局之人是她,这样,最合适不过。
苏欣淡笑,这人怕是早想到了,只是要她找个理由说出口。
突然觉得面前这人像只狐狸,聪明狡猾。
顾子琰眯着凤眸听着,似赞似惊地瞧着她,“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谋略。”
苏欣抿唇,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什么,却没来得及抓住。
比如,塞外为何突然进攻大洲,又比如梁国旧处突然而来的流寇。
多年后,她得知真相竟感叹他的手段,为他的深情,直笑到落泪。
“苏家献银无疑是向皇帝替我买下这支军队。陛下看在苏家的财富上,不会轻易去动它。但,你苏家从此后也会成为他眼中所忌惮防备的对象。因为,这件事后大家都会以为苏家助的是我琰王。”他笑得魅惑,低头细瞧她的眸。
“在我选择嫁于你时,不就是表明了苏家的立场吗?苏家富可敌国早已招惹了多少眼红的敌人,就算不因这事当今陛下也会把苏家当做一根心头刺,保你有兵权,也不失为保卫苏家的一个法子。”她亦轻笑,毫不介意他眸光中的审视。
顾子琰盯着她看了许久,柔声道:“这样做,值?一个儿时懵懂无知许下的承诺值得你倾力付出?”
他握紧她的手,不容她挣脱。
苏欣转了眸光,似忧似笑,“阿琰,那不是无知,那是我的追求,也是你的,只是你忘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