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来年入冬前,我再与县中说上一说,如何?”毕竟是吃人的嘴短,来东喜琢磨了下,这事与县里提上一提也不要紧。
十月进行土地还授,今年开垦的土地,也是过了时,需得要明年入冬时才有定论。
陈孝义自是道谢,劝着来东喜又喝了几口,两人碗里的黄酒算是告罄。
“你那野兔不打算卖,自己会剥皮制革吗?”吃饱喝足,来东喜也该回去准备运粮的事,又瞧见墙角的兔子,提醒了陈平一句,“要再多捉上几只兔子,仅是那毛皮,就能做上一件不错的皮衣,比夹袄可是要暖和。”
动物皮毛不同绢帛,要有一定的技艺才能制作保存。陈平摇头,这东西他并不会。
“我村中正好是有人会这门手艺,你要是想做皮衣,可以去村里找他。”来东喜道,“价钱也公道,给上二十文钱就成。你有这兔子,剥皮后给他送上一条兔腿,想来他也是愿意的。”
“是哪一家?”陈平问道,这兔皮原是打算剥下来卖掉的,现在既然有人能做成皮革,那是再好不过。
二十文钱,这加工费应该不算贵。一件绸帛成衣的价格就在五六百文,百分之四的手工费,同后世相比,可谓是良心价。
“你去村里就说找陈瞎子,自有人告诉你路。”来东喜笑道,“那以前可是官匠,也是瞎了眼残疾后才放回了村里,手艺厉害着。”
官匠是单独立户,一年有两个月的劳役,并且随时等待朝廷的额外征调,空闲时才能接点私活,人身自由度不如农籍,基本上是类似于后世保外候审的状态。
手艺人多半是不愿入那匠户的。
此时手艺是父子相传,匠户基本也是如此,老匠人即便是死,子孙后代也摆脱不开这匠户的桎梏。眼致残,能脱离匠户,也算是幸运吧。
来东喜走了,刘氏哄睡了小娘,这才从东间出来收拾碗筷。那牛肉是一点未剩,陈父还端着酒罐,滴倒着黄酒。
“就馋酒,带着陈平也喝上。”刘氏夺过陈父手里的酒罐,给了陈平,“这个是要给李婶送去的。”
“不用还了,里长多给了几文钱,这酒罐算是买下来的。”家中别的未多,这小陶罐是多了不少,陈父舔了下唇上的酒渍,道,“这租税同那义米还得准备上,晚间前就给里长送去。”
“还是与去岁一般?”刘氏问道。
“不同,少了半床的租税。”陈父道,“说是皇帝刚登基,就免除了妇女奴婢的赋税,今岁只需交三石米就好。”
边上的陈平听到这,暗道一声终于是来了。半床的赋税,正好是那外出不知所踪的三叔需要交纳的。
“当今皇上真是惜民。”刘氏赞了一句,“如若是这徭役同样也能免除,那就更好了。”
“别指望那些,免了徭役,那粮米谁运送?这官道、县衙谁来修葺?”徭役很杂,修房补屋、平整官道还算是好的,要是碰上那修挖河渠,真是苦,因着陈元良外公的缘故,陈父服的徭役算是轻松,每岁也就是年底时清理田渠的事,“也亏得有元良他外公。”
一田一河,隔着可不只是一字,很可能就是一条命。
说着,陈父就似想起了什么般,瞧向那野兔,道:“这野兔送上一只给他大伯。”
刘氏点点头,这是赞同的。
“好。”明天去县里,一同带上就是,陈平道,“这兔皮就先请人剥了,送上肉就成。”
“恩,那件事我与里长说过了。你招惹的那小娘子却就是来公的小女,这次是回来祭祖。以后少不得还要来白土村,再见着了,要客气些。”陈父叮嘱着。
陈平应了声,这事本就早说过,阿爷非要是再问才心安。回了西间,取了麻纸与艾绒,加上先前就攒了些的芦苇絮,陈平端着一木凳和早先熬好的米糊坐在了院里。
卷着麻纸,不似先前那般,陈平留了些空隙,好方便将经过捶打的艾绒与芦苇絮塞进去,麻纸再用米糊一抹,黏贴好,这就是一个经过简易加工升级的火折子。
这边刚卷了两个火折子,外面陈二牛就提着野兔进来。
“平哥,阿爷让我将这野兔给你还回来。”陈二牛走到陈平身边,放下野兔,“你这是在干什么?”
“进行产品升级。”陈平也不管陈二牛能不能懂,手指在麻纸外一带,压平压紧,笑道,“铁匠叔没说点别的?”
“说了,说是让我以后就在你家吃饭,他没时间给我做。”陈二牛是乐意的,瞧了眼堂屋。
这一看就知道是方才未吃饭,陈平又拿起一张麻纸,道:“那山鸡汤应该是好了,锅里还有些饭,你自己去盛。”
“好勒。”陈二牛就等着陈平这话,可怜拿着野兔回家,本以为能吃上顿兔肉,结果是等着阿爷打完犁,一句让去陈平家给打了,“二婶,平哥让我添些饭。”
“想吃就来,当自己家就好。”陈平从铁匠那拿了碎铁料,那捕兽夹刘氏也是瞧见的。
陈二牛盛了饭,就着刘氏端出的山鸡汤,大口的吃着,真是饿得紧。
等陈二牛吃完饭,陈平火折子也卷了十来根,收了残料。
“二牛,同我一起去下涂村怎么样?”兔子是要剥皮的,陈平一人也拿不了三只。
“好。”陈二牛很干脆的应了下来。
陈安吃饱喝足早就去了村子里玩,这次没跟来,陈平与陈二牛提着兔子,走的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下涂村,寻着一个村人问了路,就往村中走去。
“这边的确是比白土村要强上太多,府兵有府兵的好处,至少是有进身的门道,有来护儿这个同乡,想必也会更方便些。”沿路走过,能见到不少人家屋顶盖着青瓦,陈平这一次倒是走的深,看的也仔细。
走着,又问了几个村人,陈平两人这才停在了一处青瓦房前。从外看,房子不大,连个院落都未见,也就那青瓦看着还能撑一撑场面。
“敲门吧。”门关着,陈平走了去了,敲了两下,未见有动静,等了等,力道又加重了些。
“是不是没人?”陈二牛问道。
“忘了问里长这家有几口人,不过这人既是残了眼,想来是不会出门的。”陈平思忖着,这野兔都带来了,难不成白跑一趟?
要不要翻墙而入?可这就一栋房,也没院墙可以翻啊?
正想着,门就开了,开门的人露出脸来,却让陈平吃了一惊,居然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