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帝除了气怒之下将先前帮助柳相成混入宫中的几个宫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追查到了大皇子头上以外,高峥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翻遍了,依旧没有找到半点柳相成的下落。
除此之外,陆云虎入了京,他并没有遮掩消息,甚至在入京那一日还打伤了几个看守城门之人,一入京城之后,却如水入大海不见了踪影。
永贞帝为此厉斥廖楚修守城不利,甚至想借由此事卸了廖楚修兵权,只可惜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京中便开始盛传,当年先帝死前曾留下传位诏书,而其属意继位的人选,并非当今陛下,而是先皇长子萧青。
而先帝在位时更曾下过明旨,褫夺了当时还是皇子的永贞帝皇室身份,将其贬为庶民,永逐出京。
消息传出后,京中大乱,永贞帝自顾不暇之下,根本不敢再动廖楚修手中兵权,甚至还得靠着他和徐裕、高峥一起,压制京中那隐约浮起的乱民之音。
永贞帝脾气越发暴躁,宫中人人自危,当知道萧金钰回京的消息时,永贞帝第一时间便是疑心。
“你怎么回来了?!”
萧金钰脸上还带着病色,见到永贞帝时连忙叩首:“儿臣担心父皇安危,父皇走后,山中防守越发严密,儿臣从那些人口中得知,陆云虎混入了京城,儿臣怕他会对父皇不利,再如那夜出现刺客之事……”
“儿臣擅作主张私自回京,还请父皇责罚。”
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可若细瞧,就能发现他身上有些发抖,额上浮着细密的冷汗。
永贞帝听他提起那天夜里行刺的事情,顿时就想起当时萧金钰不顾生死将他护在身下的情形,那时候如果不是萧金钰护着他,他恐怕早就已经没命了。
见着萧金钰疼的脸色泛白,却半点未曾吭声,永贞帝眼底的怀疑散去了些。
“起来吧。”
萧金钰撑着地面起身时,后背上隐约衬出了血迹。
永贞帝皱眉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萧金钰跟往日一样笑得没心没肺的:“儿臣没事,多谢父皇关心。”
永贞帝看着他干净的眉眼,想起他先前曾使过的小性子,还有那些与他其他儿子全然不同的稚嫩表现,神色难得缓和了几分。
“你自个儿的身子还是要自个儿多注意些,这次你伤的不轻,朕本来想将你留在皇陵那边好好养伤,待到伤好之后再回京城,没成想你自己倒是跑回来了。”
“这一路颠簸,你这伤口怕是又得裂了,等一下让太医好好替你瞧瞧,别留下什么隐患伤了身子。”
“是,儿臣遵旨。”
永贞帝看着因为他一句关心的话就满足的喜笑颜开的萧金钰,忍不住露出些笑来。
他那么多儿子里面,怕也只有眼前这一个还留着孩子般的率真了。
如今京中勾心斗角,流言四起之下,老三、老四都是蠢蠢欲动,其他皇子也心思各异,那些个朝臣不安分,又有柳相成、陆云虎的隐忧,难得见到这般单纯濡慕着他的人,永贞帝难免生出些偏爱来。
“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回去修养,朝中的事情暂且放下,工部那边让庞会宁先盯着,你这段日子就留在府中好生养伤,等你身子好了之后再回工部。”
萧金钰听着永贞帝的话,好像完全没领会到他话中的深意似得,高兴道:“儿臣听父皇的。”他说完后有些期艾,“那父皇,儿臣之后还能进宫来看您吗?”
永贞帝顿时失笑:“这宫门开着,你想来便来,只是得等你身上伤势好些了之后,到时也多去陪陪你母妃。”
萧金钰顿时眉开眼笑,乐滋滋的说道:“儿臣多谢父皇。”
永贞帝被萧金钰的样子逗乐,摆摆手叫道:“小卓子。”
陈安被留在了丰安山,永贞帝身边服侍的人换成了以前偏殿伺候的小卓子。
小卓子上前后,永贞帝就对着他说道:“你去送九皇子出宫,再命太医去九皇子府上好生替他诊治,所需一应,皆在宫中自取。”
“奴才遵命。”
小卓子扶着萧金钰出去时,快到门口的地方,永贞帝突然开口:“小九。”
“啊?”萧金钰回头:“父皇还有什么吩咐?”
永贞帝问道:“康宁郡主伤势如何了?”
萧金钰茫然了片刻,像是想了半天才想起康宁郡主是谁,他恍然道:“父皇是问廖夫人吗?儿臣下山的时候还去看过廖夫人,她当时还在昏睡。”
“儿臣听季太医说,皇陵那边太过潮湿阴冷,廖夫人体弱伤势一直不见好转,一天之中至少有大半日的时间都在昏睡,儿臣走时,季太医还托儿臣回宫之后询问父皇,说最多再有几日,廖夫人便可以挪动了,她在山中不好修养,问父皇是否要将她接回京中?”
永贞帝听到萧金钰说冯乔可以回京了,先是露出惊喜,下意识的想要同意下来命人将她接回宫中,可是转瞬听到萧金钰口中那句“廖夫人”,瞬间就想起冯乔的身份来。
她是廖楚修的妻子,是镇远侯府明媒正娶的妻室,她如果当真在这个时候回京,也只能直接回去镇远侯府,最不济也还有冯蕲州府上,根本没有半点理由能够将她带回宫中。
如果他强行将冯乔送进宫,到时候只能激怒廖楚修和冯蕲州。
如今京中情形本就乱成一团,“先帝遗诏”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外间流言蜚语更是不曾断过,如果这个时候再传出他强夺臣子妻室的消息,或者是牵扯出来当年的往事,到时候逼反了廖楚修他们是小,若是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借此攻歼,他这皇位怕是彻底坐不住了。
永贞帝心中一凛,沉声说道:“丰安山离京中太远,万一路上颠簸,怕会影响她伤势。”
萧金钰闻言迟疑:“可是山中阴冷,廖夫人又体弱,恐怕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