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拓那獠是最让她鄙视的存在,曾经在笄礼后的一次晏饮上远远瞧见过,那样貌还真是让人看了无不掩面而走。他生的及其龌龊丑陋,灰容土貌,鸢肩豺目,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不过是一脑满肠肥个憨货,虽未见过得其胸藏锦绣,口唾珠玑,就被这副丑样子给吓跑了。
当听说要嫁给天煞的丑八怪仇士拓,差点呕出来,那獠跟柳郎比起来一个蒹葭一个玉树,甚至都比不上苏玠的一根手指或是霄瓘无意掉落的美丽睫毛。
为了不嫁给仇士拓,便用了柳郎给她出的主意,经过一路的奔波辛劳,众人才顺利抵达紫薇宫。
安排下榻在弘微殿时已至晌午间,整理好屋子后她就累得再也无法起身,连水都吃不下,足足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这一觉睡的人昏昏沉沉,迷蒙才醒,随意抓了件衫子披裹着,早来无杂人才能让她好好的欣赏一下自己住的弘微殿,这里处于贞观殿西侧,平日里也少有人来,还算得上清静幽雅。后院里有竹林少倾,引洛水积谭,林间高地上有一忘仙台,鸟鹤鸣啾,稀风竹间,如似那七圣贤所居之山林,在此地可不问世事,忘却诸多烦扰。
灵仙儿见公主不在卧榻之上,便出门寻她至后院竹林,默默替她披上件团花大氅:“晨起露重身子湿凉,快别跟这坐着了,玥娘应该已经做好了餐食赶紧回去罢,免得吹了风又该病着!”
“好,现在就回去。”
她没滋没味儿吃完了朝食后跟着还得吃下岳安端过来的那能让人能苦到流泪的汤子。其实她怕疼但更怕口苦,捏住鼻子一饮而尽,吃了十多年可还是不习惯。
在房中小憩一会,才能出门,不然又该昏厥了。
坐上步撵直奔乾元殿方向,途中她偶然遇到一位男子,立于过道中央不行礼也不避让,公主坐在步撵上斜眼俯看,嚯!这宫里怎会有如此绝丑之人?这种玩意儿真该乱棍打死给丢出去。
那丑人竟敢直挺挺的横在道路中间,拦阻步撵去路。
他身旁随从问到:“呦,来人可是许昌公主啊?”
这架势快把灵仙儿的鼻子气歪了,仰头斜眼看他,提高了嗓门:“既知是公主还不行礼?哪有横档拦阻的道理?市井百姓尚且知道,你这纨绔子却是不知?”
那丑人听完灵仙儿的话后,指着步撵上的人开口道:“你是哪家的公主?不过是个如脱屐一般的天煞孤星,是个讨债鬼罢了。却道是有个病西施的好姿容,予我也不稀罕!汝不过如唾壶一般無二,还敢大声直言?”
她坐在步撵上,虽有华盖遮蔽也耐不住午后的日光,这时已然上了暑气,又不想与这丑人过多浪费唇舌,还是办自己的事情要紧,拍了拍灵仙儿肩膀让她稳定心神,轻声言语:“不知你是何卿,又或者是哪家的郎君,我却是久居于玄武殿,不曾外出,你可能也不太知晓。但怎么说我也是这李家的公主,你如此这般失了君臣礼仪,便不求后报啦?奉劝你最好先行让开,不然恐怕就真得见一见我这公主之姿了。”
“哼!一个不招人待见的狗屁公主还敢耍威风,以后定要你夜夜伏于身下跪地求饶。”
“放肆!好个口不择言的浑货,该杀!咳咳咳咳咳”本就天热还被那丑东西气得浑身颤抖,咳嗽不断,连气儿都喘不匀。
“呵呵!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我们走!”丑人心想毕竟这天下还是姓李,多说无益翻着白眼一甩袖子,带人走了。
这时候的灵仙儿怒不可遏:“你站”话没说完公主赶紧掐住她的胳膊:“快走,那獠不过是讨了些嘴上便宜,事情紧急,我怕是撑不住了。”
她自打出生便是虚弱乏力,时常昏厥,偶有伴随心疼头痛之病,随有岳安帮着缓解却怎地也不见好,由长安到洛阳的途中也犯了几次,今日天气憋闷阳光炙烤,加之跟那丑八怪动了气,能坚持两刻钟已是万幸
经通传才得入内,见之陛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赶忙行稽首大礼:“万望兄长垂怜,几日前听得流言,说要将臣妹下嫁御史大夫仇卿之子,仇士拓,臣妹不愿。只盼拜在真武门下能永生为兄长祈福,还望成全臣妹的一片心意。”
那个十五年不曾见过的亲妹妹在自己面前哭的跟个泪人一个模样,可不心疼嘛!赶快扶她起身:“其实,朕早知你会来,可这婚事乃仇卿亲自来说和,他年至天命,膝下只有士拓一子。那孩子虽说面目不算清秀,但文采涵养俱好,而且他本人对这婚事也极为满意,朕确实不忍驳了他去,就应允了。你也不要为此难过,士拓为人并非如长相那般,此事不能再议。”
“可我也罢。”眼见昏事没有转寰的余地,便松了口气:“是臣妹想错了,来洛阳的路上好一通折腾,现在还下还有些头晕,是时候该回寝殿了,臣妹先行告退。”
临走前唤来了灵仙儿,拿出檀岳安在临走前递给她的苦药给公主服下现在这种心境一时间竟没尝出味道,含了好一会才觉察出这药是极苦的,宫娥端来玉碗内盛甘露让她饮下后,百倍告辞
步履艰难的往外走去。
“阿昭你且”话还没说完她转头回看兄长,瞧他低头蹙眉而视,忽然觉察出兄长面上有些惊讶。
“你且先回去将养好身子罢。”
“是。”
在灵仙儿的搀扶中走出了乾元殿,殿内皇上除了惊恐以外还夹杂着另一丝情感,原是不知从哪来的一股极为恐惧的气场朝他压来,直击面门,最胜阴韩毒辣,甚为可怖!再联想到她的出生时的不吉天象和那玉虚道长送来的锦缎之言,不免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她真是什么灾星转世?
可转念一想,怎地说她都是个女子,而且身体羸弱,来年又要外嫁,是自己忧心过度了些罢。在回弘微殿的路上,灵仙儿好奇询问:“公主,那事情说的怎样啦?可还记得刚刚那丑人吗?我打听了一下,他便是驸马都慰的人选,仇士拓!”
“什么?你说那獠竟是仇家郎君?言语轻佻不屑,举止粗莽无礼,形貌犹如山林猛兽,怎地会是他?刚刚兄长说起过仇家郎君,虽说外貌一般,不过文采动人,怎能是他?”
灵仙儿提到那丑人也觉着恶心,撇了撇嘴:“刚刚在外面等候之时我询问过附近干活的宫人,每个都知道他形容粗鄙,要说仇士拓腹有诗书当真不信。”
“兄长说起过那仇卿年岁大了,又亲自去说和了昏事,言那丑人对我这不受待见的公主甚为满意,言辞仰慕,不在乎我被囚禁十五年与异像天言,且这事不容异议。”
“那公主何意?”
“他自然是不入我眼的,但这事儿也不是我可以更改的。”
“啊?若是昏事定下以后指不定那丑人得如何得意哩!”
“任凭他得意去吧,我自然也不会去与那丑人去计较,毕竟啊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走,先回去吧。”
灵仙儿饶有不解,却又没什么主意,步撵行至殿门前远远就能瞧见苏玠一身青纱衣,白丝履,长乌冠跟美人一样在门前踱步,一脸焦急。才下得步撵,便跑上行礼,小声道:“刚刚收到霄瓘来的信,说是前生蚪蛙变了。”
她有些诧异,看它的时候早不变晚不变,如今才一到洛阳它就变了:“什么?这么快!”
急步下了撵且行且语:“走,我们回去,现今跟仇士拓的昏事对我来说并不事那么重要,也非人力所改,今天收拾收拾,明天就回大明宫。”
苏玠关切问道:“可你这身体还没好哩不如多休息几天吧。来的时候不是又眩晕了吗!那滋味不好受你也是知道的,带来的药也不太够了。我们”
“多说无意,明天必须得回去。”
这边刚安排好了明日出行之事,那边灵仙儿就把今天遇见的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跟苏玠说了一遍,气的他抽出佩刀,扬言要斩了那獠。以苏玠的身手要是斩了仇士拓不过如同断木拔草一般不费吹灰之力,被灵仙儿和玥娘好一顿劝说才暂且放过那丑人,一起准备回程之事。
公主拉住灵仙儿嘱咐道:“若日后再遇见那仇家郎君,莫要与他争执,凡事礼让,不出一年我定让你舒心解气可好?”
“公主为何惧怕那獠?”
“不是惧怕,而是不想脏了眼睛,污了嘴巴,今日实在是委屈你了,那里有进贡的荔枝冰镇好了你们拿去分了吃吧,我出去一下。”
檀岳安看着她才刚回来又要出去说:“带上这个香囊,有醒神的功效,若晕眩拿来闻闻吧。”
玥娘也递来一柄白羽扇:“也带上这个吧,见了柳家郎君说说话,就赶快回来,这身子怕是又要吃不消了。”
苏玠忙说:“都是你们惯坏了她,不知哪日放纵了,还不得自己跑出宫去啊?”
她甚觉欣慰,每个人待自己都如珠如宝,真爱关切:“只要有你们在身侧,不管去哪儿都一样。阿玠去请柳郎来,说我约他在后院的望仙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