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韦府,李苍玉没有像上次那样站等许久,韦见素很快就亲自迎了出来。
名门大宦,主人亲自出迎,这规格已经相当于接待达官显贵或者是长辈级别了。
“何敢劳驾,韦公亲自出迎?”李苍玉适当的客气了一下。
“苍玉不必客气。”韦见素握住了李苍玉的手腕以示亲昵,“老夫正要找你,将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议。”
两人走进了韦府,直去书房。
正宅后面的一幢绣楼上,小丫鬟蹬蹬的跑上了楼,气喘吁吁,“幼娘,幼娘,那个人又来了!”
“韦幼娘”并非是正式的姓名,唐人惯用家中的排行来作称呼,“幼娘”的意思就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无论尊卑,都可以这么称呼她。同理,大名鼎鼎的“公孙大娘”也不是一位老妈子,她只是家中排行最大的女儿。
韦幼娘正在专心致志的练着书法,被吵到了有点不爽,“休要咶躁!”
“嘻嘻,幼娘!”小丫鬟一脸诡笑,“那我可就走了哦,你不要后悔哦!”
“都叫你别吵了!”韦幼娘被打乱了心神,无奈的放下趣÷阁,“你看,这个夜字写得可丑了。”
小丫鬟凑过来看了两眼,笑嘻嘻的道,“碧海青天夜夜心,都写了这么多次了还嫌不够呀?”
“你懂什么,书法没有捷径,就是一个字,练!”
“哦!”小丫鬟笑嘻嘻的道,“那如果有老师当面指导,会不会效果更好一些呢?”
“那当然!”韦幼娘脱口而出,突然一下醒悟过来,“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嘻嘻!”小丫鬟怪笑连连,“我是说,你碧海青天,夜夜心念的那个人,又来啦!”
“小婢,讨打!”韦幼娘凶巴巴的扬了一下手,脸上却是神彩飞扬,“真来啦?去了哪里?”
“和主人急匆匆的去了书房,大约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谈。”
“快,快去给我准备一下!”韦幼娘连忙道,“等他们谈完了事情,我得……”
“洞房花烛?”
“呸!看我不活活打死你!”
书房里,韦见素的神色有点紧张,刚坐下就说道:“苍玉,出事了!”
李苍玉很淡定,“什么事?”
“那杨、杨国忠……”韦见素一脸菜色苦笑,急乎乎的拍着手,“可能去告密了!”
“我知道。”李苍玉淡然道,“王鉷今天已经去了王銲家里,兄弟俩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哦?”韦见素惊讶道,“你怎知道的?”
“山人自有妙计。”李苍玉道,“我来找韦公,也恰是为了此事。”
“还请苍玉赐教?”韦见素满副忐忑不安,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模样。
“不敢言教。”李苍玉道,“先请韦公告诉我,你是如何对杨国忠讲的?最好是原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这个……”韦见素作思索状,认真的回忆了一阵,说道:“我是这么说的:现在有人怀疑王鉷之弟王銲,纠集了一大批不法之徒意图不轨,正在对他进行暗中调查。”
有人怀疑?
意图不轨?
暗中调查?
李苍玉揪住了这三个非常重要的字眼,“韦公能够确定,这是原话?”
“绝对能!”韦见素说道,“在去找杨国忠之前,这些措词我可是反复斟酌了许久。杨国忠为人毕竟猾头,我不能一下全对他说了。万一他害怕惹祸上身先去告了密,我们岂不是都要完蛋?”
李苍玉呵呵直笑,果然,胆小的老实人也是有优点的。办起这种事情来就是一个字——稳!
“我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名字。”韦见素再次补充道,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看我多仗义,没有出卖你吧!
“韦公办事,果然稳妥。”李苍玉道,“如果是这样的一种情况,那事情就好办了!”
“好办?!”韦见素惊诧道,“这都已经打草惊蛇了,随时有可能惹火烧身,怎的一个好办可言?”
“如此说来,韦公是要退出吗?”李苍玉淡淡道,“现在,的确还来得及。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对其中内幕全不知情即可。就算最后惹祸上身,李苍玉也绝对不会出卖你!”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韦见素有点尴尬的苦笑,小声道,“我当然信得过苍玉了。只是,你就不觉得现在很危险吗?”
“确实有点危险。”李苍玉道,“从来都是富贵险中求。想要扳倒别人自己上去,哪有不冒点风险的道理?我想杨国忠心里肯定也是有了这样的顾忌,才悄悄跑去告了一半的密。”
“一半?”
李苍玉点点头,“既然韦公会对杨国忠有顾忌,没有将实情和盘托出,甚至没有提到我的姓名。以杨国忠之为人,他哪会对王鉷没有半点顾忌呢?我猜想,杨国忠去告密的时候肯定也是语蔫不详捉风捉影,甚至没有提到韦公的名字。否则,王鉷就不会单单只是跑去教训王銲,而是直接来找韦公了!”
“咝——”韦见素深吸了一口凉气,神色紧张的点了点头,“对,对!以王鉷之凶悍,如果让他知道消息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首先就是将我抓过去严刑拷打,问个清楚明白!”
李苍玉看他吓成那副样子,心中是既好笑也好气:果然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来的人,相互之间都没有真正的信任可言。我信不过韦见素,对他大有保留;同样的韦见素信不过杨国忠,杨国忠是最想弄死王鉷的人当然也谈不上什么信任……层层怀疑,层层蒙骗!
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勾心斗角了吧!
“苍玉,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韦见素的额头都有了冷汗,表情也有些惊恐。
李苍玉淡然说了两个字,“稳住。”
“怎样,才算是稳住了?”
李苍玉道:“韦公就当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消息便可。就算杨国忠或者王鉷亲自找到了你,你也死死咬住这一底线不得放松。这样,你至少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韦见素抬袖抹了抹汗,咬咬牙认真一点头,“老夫就打死也不松口,死死稳住!”
“韦公若能稳住,我们大事可成。”李苍玉说道,“经过王鉷这么一激,王銲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随时可能动手。一但他动手,我们就羸了!”
韦见素当即苦笑起来,“那得多久啊?老、老夫这心里,真的是……”
好紧张,好害怕对不对?
李苍玉暗自好笑,平静说道:“三天之内!”
韦见素惊讶瞪大眼睛,“如此肯定?”
一点都不肯定,只是为了宽你的心!……李苍玉心中如此想,表情却是异常坚定,“韦公,请相信我!”
韦见素深呼吸了几口,眉头一拧重重点头,“好,老夫这次就豁出去了——我信你!”
嗯,信我者,得永生!
李苍玉心头暗笑,这便起身告辞。韦见素照例亲自相送。
二人走到门口,又遇到了韦幼娘。
为什么是“又”呢?……李苍玉看着那个精心打扮过了的小姑娘,颇觉眼前一亮!
——这副扮相,莫非是赶着要去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