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魄……夏珂三人愕然的愕然,呆滞的呆滞。
他家晏清,这到底搞没搞清楚状况啊?老话说的,店大欺客、客大欺主那句话,那可是经过时间检验的。
朝廷这个店够不够大?
合着她面对朝廷这个最无敌强大的合作者,居然想把人家该得的利益抢了。
夏梓堂都想伸手摸夏晏清的额头,想看看她是否发烧烧糊涂了。否则,一向聪敏伶俐的小妹,怎么会说出这样昏头的话?
“小妹,你确定你是在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小妹大了,夏梓堂终究没去摸她额头,而是问道。
夏晏清斜了他一眼,不乐意道:“当然说真的,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咳咳,”夏珂轻咳两声,很是语重心长的对夏晏清说道,“这个事情,晏清你大概没有体会,国库的银子其实挺吃紧的。你也说了,和将作监那是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那就得有主有辅,赚了钱也是要分朝廷银子的。”
闺女你这想法很成问题,完全就是无视朝廷、无视皇上的节奏,很危险啊。
夏晏清很无辜,摊手说道:“分银子的方式多种多样,不见得一定要往生意里掺和嘛,我也没说不给银子啊。”
夏梓希夸张的抹了把额头,“还好小妹你没打算把朝廷应得的那一份也吞了。”
夏晏清再次翻白眼:“我哪会那么想?难道嫌自己命长吗?”
夏珂却暗自摇头,终究是女孩子,年纪又轻,很多事情有些想当然了。
“你得明白,你要打交道的是朝廷,将作监和你一个民间作坊合作研制玻璃,又岂会把主动权交付于你?自然是朝廷来定合作的条条框框,容不得你讲条件、讲方式的。”夏珂委婉的提醒。
夏晏清当然明白这个,只不过……
“女儿现在只不过有个意向。合作方式及利益分配可以商量,能商量妥,就继续做接下来的事情。若是商量不妥,那就不合作了嘛。”。
顶多她再慢慢打听,在民间搜罗能工巧匠,也就是用时多些,自己把这件事拿下好了。
她进一步解释道“做生意这事儿吧,着实不能交给朝廷。正常情况下,年收益一百两的民间生意,若是交到朝廷手中,怕是年底结算时,连十两的收益都没有。”
夏晏清撇了撇嘴,如果做的年头长些,怕是好端端的生意也会赔本呢。
很显然,夏家父子三人没一个是理想主义者,就连夏梓堂这个武夫,也瞬间明白了夏晏清的意思。
夏晏清暗叹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才说了个开头,这父子三人就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
“至于合作生意的分成,也是同样的道理。这分成银子,谁知道会有多少人经手,中间又会有多少手续?与其这样,不如由朝廷对合作生意设立单独的赋税标准,把分成银子改为赋税。”
和朝廷合作的生意,自然要有朝廷官员进行监管。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来钱的职位,相关部门会人为的让更多官员、更多机构参合进来,美其名曰加强监管。
无论是平日里的监管,还是真正结算的时候,那么多人、那么多的心思,她这个名义上的生意掌事人该怎么做事?
太严谨、太较真儿,那就是在得罪人,断自己的生路。
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人中饱私囊,不但自己的生意受损失,而且还有同流合污的嫌疑。
她可不想好端端的生意不做,没事找事的给自己埋一个定时炸弹。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这部分银子以赋税的形式,向朝廷缴纳。
朝廷对赋税的监管一项严格,在这上面伸手的人,查不到也就罢了,一经查到,那就是抄家、掉脑袋的大罪。
所以历朝历代,真敢在朝廷赋税上大肆伸手的人,还真不多见。
夏晏清这一番话说得夏珂连连点头。
夏梓希也甚感意外,“没想到小妹对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也了解的这么清楚,真是小瞧你了呢。”
夏晏清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是,我的父兄是朝廷官员,清韵斋又有邵公子参股,可日常去店铺和窑场办差的衙役和官吏,掌柜和管事都得陪笑脸奉承着,再多多的孝敬茶钱。由此可知,这些人面对普通商贾时,那是怎样的态度和做法。”
玻璃这么大一个行业,如果蓄热连续式窑池研制成功,继而投入生产并在各分号推广技术,这里面的利益得有多大?
牵扯到大家伙儿的利益和收入,又有朝廷大义当大旗,夏珂这个朝廷官员也得靠边站,得看大多数人的脸色行事。
到那时,进驻玻璃行的监管职位立即就成了肥缺,大家会争着抢着谋求这个职位。
那个时候,她的生意就会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最后被分食的骨头渣也不剩,最终以倒闭而告终。
夏珂想了想,终于点头了:“你说的也是,那就……为父给皇上写个条陈,把你寻求合作的意向以及收益分割方式,在条陈里分说明白。”
夏晏清摇头:“不用了。这种官场上默认的灰色地带、灰色收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却没人肯揭开。父亲还是不要掺合的好,您就当不知道这档子事儿,我自己联系曲大人好了。”
经过望远镜研制材料的交接,还有之后的讨论。夏晏清和曲江也算是熟人了。
很多话,她可以当做不懂人情世故,就那么说出来。而真正为难的却是曲江,怕是他对皇帝讲述官场这些不好见光的勾当,却是有些为难的。
夏珂父子还是第一次听到“灰色地带、灰色收入”这样的词,但很奇异的,他们听懂了。
第二天,夏晏清没急着找曲江联系,而是把她的合作意向、寻求的工匠专业,以及方方面面的细节又仔细归拢一遍。
待到过了申正时分,夏晏清回府的时候,她的马车尾端多了三个装了琉璃瓦的不大的藤箱。
大概夏珂也惦记着观看夏晏清制作的琉璃瓦,今日下衙格外早,天光还大亮的时候,便已进了后宅。
因天色尚早,姜夫人房里只有夏晏清,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