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要让大家伙儿吐血的节奏啊,前不久朝廷刚被邵毅投机,在东溪买了一片地。结果两个月,就被那家伙一倒手再卖给朝廷,赚了近两万两银子。
这时,朝廷又要花银子,向清韵斋买那什么轴承技术,清韵斋的东家,那不就是夏氏女吗?一个女子而已,有资格和六部之一的户部谈银子吗?
天下都是皇帝的,民间的技术,朝廷要用,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皇上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要花银子买劳什子的技术?咱们都没听错吧?
人曲江刚才说的清楚,将作监工匠跟了一路,还能拆解马车车轮和那什么轴承,自然很了解四轮马车的机构。
让将作监工匠直接把轴承和车轮做法交给工部,然后把主要部件做出来下发各地,这不就成了吗?干嘛要花那个冤枉银子?
朝廷用银子,那是要经过户部的,皇帝要买轴承技术,也就把事情交给了户部尚书刘务。
这时的刘务就像在砧板上烤着,皇帝吩咐下来的事,大家伙儿持不同意见,可都不愿意和皇帝唱对台戏。
结果,就都等着他当这只出头鸟呢。
一点儿不反对的答应下来,其后果一定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会被同僚们各种鄙视、嫌弃、不待见。
不接差事,对抗皇命……他哪有这个胆啊?
好在他对此事的确反感,不过是民间作坊的小手艺而已,还得从户部拿银子去买?这事儿,光听着就觉得不合路数。
对抗皇帝他是不敢,但给皇帝提个醒却是可以的。自古以来的忠臣良将,这种事都是分内该做的。
刘务迈步出列,躬身应道:“是,微臣谨遵陛下吩咐。”
这话一出,刘务立即感觉到,分立两侧的大臣那不屑的目光交织着,像张网一样罩头而下。
娘的,以为这出头鸟好当的吗?刘务暗骂一声,继续着他毕恭毕敬的提醒:“朝廷之前从未有过向民间购买手艺的先例,微臣有些拿不准,应该向清韵斋买一套轴承?还是买一辆四轮车?”
一句话立即扭转了形势。
文官那一列都暗自啧舌,不亏刘务能在户部这个关键部门任职好多年,果然够狡猾,这是偷换概念啊。
武将那一列则个个倒抽凉气,怪不得有史以来,武将一直斗不过文官。这种事要是搁他们武将这里,那一定张口就是坚决反对。
听听人刘务这话说得,人没说反对,人很积极的问:买一套轴承?还是一辆四轮车?这态度,很积极啊。
轴承什么的,做的再好,它也是个铁疙瘩,非金非银的,能值几个钱?就算把一整辆马车买下来,那也没几个银子啊?
和反对没两样,其实也就是对皇帝这个决策的质疑:不值钱的东西,朝廷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购买吗?
招呼一声,让清韵斋送来不就是了。
和众朝臣的反应不一样,皇帝听了刘务的问话,脸立时就黑了。亏他也敢说!买一套轴承和一辆民间的四轮车,他用得着把事情放到早朝上说吗?
他们这都是不同意买轴承吧?呵呵,他也不愿意啊!若不是为了夏氏之后还会有的价值,他会花这个钱吗?用这银子干嘛不好?!
他堂堂皇帝都搞不定的事情,这帮家伙们,在这里给他抖这机灵。若是他们中的某个有夏氏的本事,时不时的会有奇思妙想,让朝廷当用的器物工具有大力提升,他还用费这个心?
“与民争利这句话,都没听过吗?你们在朝为官为的是什么?”皇帝黑着脸问道。不管实质是什么,读书、科举、为官,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们,都是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
众朝臣都是不语,刘务不知是明白了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脸上一片坦然。
皇帝冷着脸,继续说道:“一个民间作坊劳心劳力,中间又耗费了多少材料银钱,研制出一个有广泛用途的机械部件。之后,就要被朝廷这样的庞然大物公然剽窃使用,且不说朕是不是丢得起这个颜面,只是为了大梁朝的将来,日后谁还会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
和众大臣一样,事情的实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皇帝能说出一套让人无力辩驳的慷慨之言啊。
众朝臣垂目敛眉,做着他们擅长的养气功夫,刘务作为发言人,则被首当其冲的质问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竭泽而渔?你们一个个的都饱读诗书,又是一方大吏,掌管着朝廷重要事务,居然连这点长远眼光都没有!”
皇帝黑着脸斥责完,一甩袖子,走了。
太监宫女连忙跟上。
其他大臣心里怎么想的,认不认可皇帝的话都不要紧,人家都是旁观者,刘务却着实为难了。
皇帝的意思?这轴承不但要买,而且还要给个好价钱不成?陛下可是说了,还等着夏氏日后能再有奇思妙想,给大梁朝的手工业带来长足进步的啊。
多少银子能让夏氏满意?
他,他真没办过这种事。历来的买卖都是实物交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底多少银子合适啊?
皇帝走了,这就相当于散朝。
大家伙儿一个个蔫头耷脑的退出殿外,去做各自的事务。
没办法,皇帝偏心,别人能有什么办法?
说什么与民争利,说什么在朝为官为的什么。圣人还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呢,怎么自古以来都是皇帝排第一位的?
那不都是说说而已,大家心照不宣吗,拿这种话出来堵他们的嘴……切!
这边刘务正拿不准接下来怎么做的,一眼看见身边走着的张远泰,连忙一把扯住,问道:“张大人,你府上管事好像昨日随乌金石车队一同回来的,大人对新式马车的使用,一定早就知道吧?”
也许这五家知道皇帝关注四轮马车的内幕。
张远泰用力挽救着自己的袖子,解释道:“刘大人多想了,四轮马车一直处于保密状态,直至马车各部件分别送抵矿区组装,莫洪之外的其他人才知道此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给刘务使眼色,暗示着正往外走的曲江,“大人莫不是忘了,除了清韵斋,最清楚轴承和马车的莫过于曲大人。刘大人你扯着老夫可没用。”
刘务立时明白,连忙就转火了,两步就追了上去:“曲大人,在下有一事相询,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