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濮阳,靖边侯府
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晨雾朦胧。
此时,整个侯府灯火通明,却沉浸在一种极其压抑的肃杀气氛之中。
平日里,在这初晨之际,正是侯府最为热闹的时候。
云氏子弟云集演武场,各家各脉掌灯开户,更有无数仆婢下人忙碌的穿梭在侯府殿宇园林之间,可谓是欣欣向荣,莺莺燕燕。
然而月余之前,侯府遭逢大变,这一切均自那时起变的不同起来。
家族权柄易主不过短短数日,庆北幽州之地各大世家豪门之人便蜂拥而来。更令无数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些来人竟大多是各家中流砥柱、家主之流。
须知,哪怕是侯府最为强盛的时,这些大人物也鲜少亲临濮阳的!
一时间,波澜不惊的濮阳城竟变得热闹非凡。
这些各大世家之人,一来便是一月之久,直到如今更是没有半分离开的迹象。
对于幽州寻常百姓而言,不过是热闹之余、多了些许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祥和宁静的濮阳在数量众多的世家子弟涌入之后,鲜衣怒马、紫罗锦绣,也算是增添了许多勃勃生机。
可靖边侯府之中情形,却是恰恰截然相反!
庆武德朝五十二年,原本以为这又是波澜不惊的一年。可谁曾想,文治武功俱远胜于前朝的大庆,竟是在短短一载间骤然风雨飘摇起来。
昔日歌舞升平的盛世,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庆北边疆风云骤变,大梁数十万铁骑磨刀霍霍,几有大举局叩边之象。
正所谓黑云压城城欲摧,两国交战幽州首当其冲,各大世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变,惊的噤若寒蝉。
随着时间的推移,国战将起的局势愈发明朗,各方势力无不谈梁色变!
然而就在这等微妙的时局,靖边侯府那位大公子突然出山。
率原东临卫戍军两万人南下,掘通渭水之源,使得浩瀚江水南下,断绝与庆朝联通,将偌大的庆北幽州阻隔成法外之地!
当是时,燕王退走望都,幽州自当是以靖边侯府为尊,一番排除异己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没有了庆朝后援,以幽州一隅之地独抗大梁,无异于蚍蜉撼树。是以,天下人皆以为靖边侯府存了背庆归梁的心思,这也是大势所趋!
可仅仅时隔旬月,大变再生!
那位大公子在云氏族会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竟以金丹真人之身现身侯府,协同其麾下不知何时网罗的十余金丹,对玄阴来人骤下杀手,又悍然夺权。
紧接着压服幽州各方势力之金丹,率军北上!
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使得整个幽州为之失声,各方势力瞠目结舌。
若放在一载之前,云无悲此举必然贻笑大方!
这形同儿戏之举,平白落了靖边侯府的脸面,各方势力亦乐的作壁上观,更是少不了“年轻悖逆、肆意妄为”云云。
可如今,这位云氏大公子身登金丹境,连同族会压服的幽州之修,其麾下金丹真人数量赫然高达四十之巨!
而在收服朔阳虎豹骑之后,麾下兵卒同样暴增到了三十余万!
这等实力,在八百里渭水阻隔与庆朝连通之后,可谓是独尊于北地,更可肆意纵横由心。
如此情形,使得庆朝北地各方势力纷纷侧目,不得不慎重待之。可饶是如此,面对大梁这盘踞庆北的庞然大物,也没有人看好云无悲此行。
其中不乏蛇鼠两端之辈,料定了靖边侯府取祸之举乃是自寻死路——八百里渭水能阻隔金丹之下的修士士卒,但那位远居望都的陛下只需遣一二元婴真君、带上数十金丹,靖边侯府夷族之祸不远矣!
就在这云波诡谲的局势之下,东域诸宗纷纷现世。
昔年百载难得一见、轻易不履凡尘的元婴境真君骤然降临虞州,一场可以称之为“浩劫”的真君大战之后,整个扶风被夷为平地。
大战未息,这些神仙一流的真君悍然南下,直入庆朝腹地司州,一时间整个司州难民如潮,血流成河。
望都庆隆宫,亦不可避免的化作一片废墟。
惊天大变,血流千里。
一载之前,仍旧歌舞升平的大庆武德朝,徒然形势急转直下,颇有几分大厦将倾之势。
而原本寄望于庆朝的幽州势力,齐齐失声。
举目四望,庆朝九州浩瀚的疆域,竟俱是大乱四起,战火纷纷,偌大的天下竟是没有寸许世外桃源。
对于幽州各方势力而言,山穷水尽、退路全无,已经到了站队的时候了。
至于那位大公子的‘蚍蜉撼树’之举,明知难有生路,但又徒之奈何?
。。。
靖边侯府崇明阁,灯火通明。
数百披坚执锐的侯府侍卫,明火执仗的将整个崇明阁方圆数里,围拢的水泄不通。
偶有云氏子弟路经此地,也迅速垂首躬身匆匆离开。
云氏子弟尚且如此,阖府上下的仆婢更是打着十二万的小心,生恐惊扰了崇明阁中那些大人物们。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如此小心谨慎,崇明阁广场前月余之前的残留血腥仍在,当日那惊心动魄的大变亦历历在目。
前车之鉴尚在,侯府诸人怎敢放肆?
如此压抑的气氛,在整座侯府已经持续了近半月之久。幽州各大世家之人进入崇明之后,直至如今仍未出来。
远远望去,庄严肃穆的崇明阁,飞檐斗拱,显露峥嵘。
而在这侯府心脏所在,也正如满腹之人猜测的那般——正在酝酿着一场剧烈的风暴!
大殿之内,宫灯摇曳,暖烟成云。
侯府澔月真人云浩程,正襟危坐于大殿云榻之上。
袅袅的暖烟犹似云波一般生灭不定,将其仙风道骨的脸庞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奢靡的大殿高台之下,熙熙攘攘百余人跪座席前。
放眼望去,满殿之人俱是锦衣高冠、气度雍容。
然而,凝重的气氛随着崇明阁大殿内暖烟的飘荡,愈发的沉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左位紧靠着云榻的一尊案牍之前,定阳侯府楚令卿一捋长须,沉声道:“云兄容禀,大公子率军北伐,军情本有斥候一日一报。隔三差五,也有飞剑传书往来不绝。可七日之前,大公子在兴平玄关大破冯庸麾下铁骑之后,便音讯全无。派出去的人马也不知去向。只怕——”
后面的言语,楚令卿沉吟片刻,终究是没有出口。
楚令卿不动声色的抬眼,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高座之上的云浩程,不由暗暗叹息一声,暗叹道:自家这至交老友,自靖边侯府那一番变故之后,权柄日重,威严愈隆。
如今哪怕是他,言语时亦不免要再三权衡,诚然可叹呐!
楚令卿言语落下,凝重的大殿之中,气氛愈发的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只怕无悲等人已遭不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