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李副使向骁武军行军路线沿途百姓打探,惊讶地发现这支前去交趾平叛的骁武军只有数千人,因此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骁武军的先头部队。
可是后来,李副使逐渐打听到了两件令其倍感震惊的消息,一件是李云天在扬州府搞了一次竞拍,将交趾商业经营权和采矿权卖给了江南的那些大商贾,进而从中获利丰厚。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此次大明平叛大军的主帅李云天,竟然已经从宁波府的海港乘坐十数艘海船西下赶赴交趾,着实令他大跌眼镜。
而且,李副使还知道了为何李云天要兵分两路赶赴交趾,他听因为骁武军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坐船,故而无法适应水路的风浪,因此只能走陆路。
李副使本来除了感到震惊外,并没有想到他“无意”中已经知晓了平叛大军的重要情报,等他风餐露宿,历经千辛万苦在奉化府的海港码头上岸听了定南将军麾下的十万骁武军正在往交趾赶来一事后,顿时大吃了一惊。
很显然,定南将军所宣扬的十万骁武军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实际上赶来交趾的骁武军仅仅数千人而已。
这一下李副使终于意识到他得到了一个绝密情报,连忙禀告了奉化府的守将黄升,黄升知道黎利正在三江府安梁县城与定南将军对峙,故而不敢怠慢,派人连夜护送李副使赶去安梁县城向黎利汇报。
“可恶的家伙,竟然装神弄鬼欺骗本王,怪不得他要向本王求和了!”等从李副使那里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黎利不由得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恶狠狠地了一句。
听见黎利定南将军找他求和,李副使的双目闪过惊愕的神色,随后慌忙低下了头,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知道的,否则的话下场通常都会很凄惨。
“来人,去把阮先生请来!”黎利并没有注意到李副使神色的变化,他此时的心思都在定南将军的身上,沉吟了一下后冲着守在门外的士兵沉声喊道,遇到这种重大事件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身边的首席谋士阮焉,想与阮焉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阮焉很快就赶了过来,得知李云天口中的十万骁武军只有数千人时顿时怔在了那里,随后双目闪过一道喜色,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仔细盘问了李副使一些细节,包括李副使如何逃脱、如何回到交趾以及沿途的见闻等等。
李副使一五一十地又将他经历的事情了一遍,其实他如何从看守那里逃脱是阮焉追问的重。
起来,李副使这次之所以能逃离多亏了他以前在南京国子监里求过学,能得一口流利的江南话,故而从大牢里逃出来后伪装成为南京城附近的百姓,一路上谁也无法分辨出他竟然是交趾人。
“王爷,怪不得定南将军如此着急求和,原来明军这次只来了数千人而已!”盘问完了李副使后阮焉心中已然有数,等李副使离开房间他向黎利一躬身,沉声道,“如此一来,就能解释他为何如此着急赶来交趾。”
“在下官看来,明将柳升战死后明廷极为震动,如今交趾的战局对明军极为不利,又与宣德皇帝休养生息的圣意相违,明廷似乎有放弃交趾之意,否则定南将军也不会仅仅率领着数千骁武军就赶来交趾。”
着,阮焉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即使定南将军天纵英才,也绝对想不到王通会将交州城拱手相送,使得他一来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你是,明廷有意从交趾撤军?”听了阮焉的话,黎利的眼前不由得一亮,不无惊喜地问道。
“这是下官的猜测,明廷自从太宗起就连年用兵,再加上天灾**,恐怕现在财力有限,要不然定南将军也不会在扬州城与那些商人做生意了,明人的读书人历来瞧不起商者。”
阮焉闻言肯定地了头,随后向黎利解释道,“下官先前得知宣德皇帝派遣十万精锐骁武军来交趾,原以为宣德皇帝年轻气盛咽不下丢失交趾这口气,现在看来是下官错了,定南将军这次十有**是主动请缨前来。”
“王爷,下官觉得,明廷的定南将军虽然饱读诗书,但是却没有明廷那些文人的迂腐和自大,竟会想到从商人那里筹集军费。”
着,阮焉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从先前的两战来看,定南将军在军事上有颇有造诣,如果前两次明军由其率领我军将很难占得便宜。”
“你的意思是,这是他的缓兵之计?”黎利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看得出来阮焉对定南将军的评价很高,这也意味着定南将军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王爷,下官以为,定南将军之所以兼任交趾和广西的总兵、巡抚,是想调集明廷广西都司的兵力和云南沐王府的兵力来给被困交州城的明军解围,然后以交州城为依托与我军决战。”
阮焉并没有回答黎利的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后道,“虽广西都司兵力不足,但定南将军却善于收买人心,现在宣化府和太原府的土司都得了他不少好处,争相帮他做事,下官担心在他的重金相诱下广西和交趾会有不少土司派员加入明军,对我军将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可惜的是,王通将交州城拱手送给了我军。”
与明军广西卫所的那些军户相比,各个土司所辖土兵的战斗力更为强悍,其作战也更加勇武,而且适应山林作战,是叛军的一个重大威胁。
可惜的是无论是陈智、王通还是柳升,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因此皆以明军卫所士兵作为主力来攻打叛军。
据史料记载,广西地方官府调用土司土兵用于“剿贼”始于正统二年,至景泰元年征用土司土兵才成为惯例,并且被官府调离广西作战。
而李云天很显然与这三位交趾前任总兵不一样,一来交趾就对宣化府和太原府的土司们展开了强大的“金元攻势”,用钱财来收买两地的土司,使得宣化府和太原府的土司纷纷出兵剿灭两地的暴民和股叛军,进而迅速稳定了宣化府和太原府境内的局势。
这一手着实令阮焉钦佩,自大明立国起李云天是第一个如此重视土司土兵的官员,他只不过花费了一些银两就稳住了宣化府和太原府的局势,可谓事半功倍,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阮先生,你的意思是定南将军这次的谈和是真的?”黎利闻言不由得了头,觉得阮焉的分析甚是有道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李云天一来宣化府就征召了两千当地土兵。
“如今交州城以失,明军在交趾已经无险可守,单凭定南将军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我军相匹敌,一旦我军将明军赶出了交趾,他势必要承担战败的责任,这绝对不是他所想看见的一幕。”
阮焉微微颔首,继续向黎利解释,“故而,定南将军为了扭转明军现在的劣势采取了以攻为守的策略,冒险攻打了安梁县城并在落叶坡伏击我军,想向我军施加压力,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的话,明军在三江城的兵力空虚,只要我军拿下安梁县城,那么三江城旦夕可下。”
“以攻为守!”黎利的双目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怪不得李云天两次兵行险招,原来是为了掩饰他的劣势。
不得不,李云天此举十分高明,完全将他给骗了过去,如果不是李副使侥幸逃回来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情报,那么他至今都会蒙在鼓里。
“如今安梁县城被我军团团围住,而距离明军援兵抵达交趾的日期越来越近,定南将军为了不使得他的谎言被戳穿,同时也是为了保住明军在交趾占有的州府。”
阮焉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李云天布下的这个局可谓天衣无缝,即使连他都没有看破,他很欣慰自己能遇上一个如此厉害的对手,不由得与李云天惺惺相惜。
“可惜天要亡他,他绝对不会想到他精心筹划的布局已经被李副使揭穿。”黎利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如此一来他可就在与定南将军的较量中稳居上风。
“王爷,现在正是我军拿下交趾的绝好时机,只要拿下了安梁县城,那么明军将会被我军逼离交趾,届时明廷必定震动,王爷就可成为安南国王。”
等黎利笑完,阮焉冲着他一拱手,躬身道。
原本他忌惮的是李云天口中所大肆宣扬的十万骁武军,既然现在证实了这是子虚乌有之事,那么交趾的明军已然没有了对抗叛军的士气和信心,叛军在三江府、太原府和宣化府的攻势必将势如破竹,而这三府一旦被拿下那么交趾其余的明军也将不战而退,叛军会在交趾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