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去看他,双手撑着不断往后退,可她忘了,后面是床沿,退无可退。
阮白见她如此执拗,有些于心不忍,可为了她的性命,不得不这么做。
这个孩子会让她折损在天一锁内,也会让她成为全天下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他捏着她的下巴,以防她不肯配合,能感觉到她的挣扎,似乎用尽全力在挣脱他的束缚。
手中的力气不自觉的加大了点,他别过脸去,将汤药灌进了她的喉咙,一滴不剩。
在汤药灌进去的那一刻,听到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她说:“阮白,我恨你。”
他看着一脸绝望的妻子,心里不是滋味,想去摸一摸她的脸颊,告诉她:你还有我。
却被她躲了过去,他的手摸了个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目光呆滞,有气无力的说:“别碰我。”
面对她的抗拒,他有些难受,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玲珑,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罢,他站了起来,来到殿外,看着一脸焦急的小君:“小君,好生照顾她,她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
“是,阮少爷。”
那些人一看到他出来,连忙问道:“阮少爷,圣女她……”
他喉结微动,声音幽冷的说:“你们的目的达成了。”
现在的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他的玲珑恨上他了呢。
没走出多远,听到身后有动静,对那些想要跟着他的侍从说:“别跟着我。”
……
阮白走后,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走遍了整个屋子,才找到一个容器,急忙扑过去,用尽全力呕了起来。
她很难受,为什么她的夫君不要这个孩子。
纵使再来的不是时候,也是他们的骨肉,不是吗?
为什么!
想要将方才的落子汤吐出来,呕的眼泪都流了满脸。
半晌过后,直到吐出酸水,她才停了下来,仿佛被人抽尽了力气,便瘫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失声痛哭。
小君打开房门,看着这样的她,心痛不已。
此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圣女,而是她的小姐。
她走上前去,抱着叶玲珑,说:“小姐,小君在这里。”
“小君,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却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本来这个时候她应该和她的阿海、夫君在一起。
可如今却碰到了这样的事,那水患又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梦里说是六个月,她又如何能知道上天会骗她。
她开始恨上了这个圣女的身份,怪不得姐姐说幸好她不用承担这一切。
到头来,却还是走上了姐姐的老路。
她……辜负了姐姐对她的期望,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三天后。
刚过辰时,寝殿的门就从外面推开,她睁开双眼,看着进来的人,眸光又黯淡了下去。
她坐了起来,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像是好几天没有打理过的样子。眼睛通红,布满了红血丝,偌大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很没精神。
脸色苍白的不成样子,嘴皮干涩,处于极度缺水的状态。
这些天她一样吃的东西都没碰过,一口水都没喝,就怕有人在里面下了什么东西。
那她的孩子岂不是又要遭受一次摧残。
这怎么可以。
他走了过来,满脸痛惜的说:“玲珑,他们说要带你进天一锁。”
她眼睛抬也不抬的说:“他们?他们是谁?”
他低下身子,抚摸着她憔悴的脸颊,这次她没有躲,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中毫无波澜,像一个木头人一般。
他说:“玲珑,你饿不饿,我先带你吃点东西,你都瘦了。”
和三天前变得不一样了,愈发的沉默寡言了。
就连冲他笑一笑都不肯了。
她说:“我不饿。”
接着,她侧过身子,从他右边绕了开来。
不去看他心疼的双眼,看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之前的那些事就能够当作没发生吗?
不能。
她走到铜镜前,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觉得没那么糟糕了,才停下了手。
右手拿起桌台上的胭脂,又给自己补充了一下气色,遮住了苍白的脸颊,看起来红润了些,不似之前的狼狈模样。
上妆,画眉,平日里该有的步骤一样也没少。
她拿起那唇脂,在嘴巴抹了一下,嘴上的干皮划伤了她的手也不自知。
看到手上渗出的鲜血,她笑了笑,并不在意。
直到最后一点朱砂画在眉间,一切才算结束。
铜镜里的她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神圣模样,鲜艳夺目,美丽动人。
哪怕是去受刑,也要保持最后的尊严。
她站了起来,说:“你不是要带我进天一锁吗?我准备好了,走吧,阮少爷。”
许久,他才道:“好。”
一句阮少爷,划清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俗话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但他觉得,这次她不是一般的生气。
这五年来,她一直都是温顺的模样,从未这样过,他有些害怕。
害怕从此失去他的玲珑。
她跟着阮白的脚步,来到了落仙台,几天前来到这里时,是在黄昏与黑夜交接之时,视线模糊,并没有仔细看。
如今看来,这落仙台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几年前站在这里时,是她要继任圣女之位,来到这里测试天赋。
时光荏苒,没想到这两次来到这里,却是为了受刑。
当真是,天意弄人。
她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罗盘,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周围还是那群人,那群道貌岸然的人,那群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牺牲掉一个无辜生命的人。
她笑了,突然觉得这一切是这么的讽刺,圣女之位,也只不过是一个人人摆弄的布偶罢了。
没有自由,没有心魂的布偶。
她脚步轻移,径直地朝着这天一锁走去,没有任何犹豫。
众人看着那背影是如此的坚决,仿佛错的是他们。
他们错了吗?没有。
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业着想。
她错了吗?也没有。
她只不过是遵循上天的旨意,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只不过是想尽到一名母亲的责任。
待她进去之后,光芒一闪,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的金色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