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过后就要进入正题了。
何苗爬起来走到桌前,把自己包里的书啊笔记本啊摊了一桌子。
“你干嘛?”
程锡东走过来看着何苗在“摆摊”,眉毛皱成一团。
他虽然也经常不刮胡子不修边幅,但是资料电脑桌面什么的必须整齐,可能跟工作性质有关系。
他自己用过的资料都会随手放好,甚至专门用分类法把自己的资料按自己特有的方法分门别类,那拿的回哪去。
何苗一直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可以把干净跟整洁这两个词儿割裂开。
同理程锡东也搞不懂像何苗这样外表光鲜亮丽的小姑娘,桌面跟抽屉可以乱的像猪窝。
多的反差。人都是矛盾共同体。
就是有这么多复杂多样的个体才会有多元化的世界。
何苗不管站在一旁的程锡东的嫌弃,狗腿的给程锡东搬来把凳子,强压着他坐下。
“来来来,程老师快坐下。”
程锡东不大适应自己的新角色,坐下来还是感觉别扭。
何苗把摊在桌上的书,一本本挪到程锡东面前。
她也不知道从那本学起好,索性都一股脑推到程老师面前,意思是让程老师来挑。
程锡东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看着何苗把好好的桌子搞成一团,手还是忍不住去收拾。
随手拿起一本《机械制造基础概论》,还是那天何苗第一次去他家,在那个窗前的书柜里淘宝式的淘了好久,翻出来的,他早就扔在那里面好多年了。
“你怎么把我大学教科书拿来了?”
程锡东搞不懂何苗是怎么想的。不管怎么说现在也算是“临上考场了”,不该拿着些跟自己公司密切相关的,比如驱动装置的传动原理,各个地方零部件的专业术语及解释说明,这样的东西来学吗?
事到临头了,一切从基础的开始巩固不是为时过晚了吗?
想到这程锡东委婉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这些都是基础理论知识,你现在再碰是不是太晚了呀。”
经历了这么多次,何苗反反复复何苗的做死哭闹,程锡东终于懂了说话要有方式方法,要注意措辞,要注意何苗的接受程度。
“问你也只能问点基础的呀,你不是说隔领域隔大山嘛。”
敢情人还是为他着想呢。
“没事的,你别管这么,有问题就问吧。”
当务之急是何苗明天躲不过的“大考”该如何应对。
何苗撇撇嘴。
“我自己这几天对着资料,一个字一个字的都查好啦,多熟悉熟悉就好了,况且每张ppt都有标了文字的示意图。”
“那你还让我教你什么?”
程锡东有点扫兴。
他听出来何苗话里有话。
就是说他完全帮不了她,她也没指望过他。
这反倒激起了程锡东的教学欲望。
“我就是有好些细节,还有原理实在搞不懂,所以今天想跟你请教基础的巩固巩固吧。”
“你把你原本的介绍资料都拿过来,我来教你。”
程锡东伸出手心问何苗索要资料。
何苗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了,我自己看就可以了,你就教我这书上的几个基本的东西就好。”
这样的反应在程锡东眼里就是极端的不信任自己,他有些生气了。
“你现在就是觉得我完全帮不了你呗。”
程锡东生气的点不是何苗逞强不愿意让他帮,而是何苗对他极度不信任,不愿意把自己的后背给自己,何况这还是在他相对何苗来说,熟悉很多的领域。
越是这样,何苗越是持怀疑的态度。
她狐疑的看了程锡东一会,见程锡东伸出来的手不见缩回去的,算是铁了心了。
“这是大事,要专业性,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觉得你说的对,隔领域如隔大山,你既然都一知半解的,再来教我难免有问题,我本来就是小白,这样约起来事倍功半也就算了,要是完全理解错了,跑偏了,那明天我们公司的脸面就全让我一个人丢光了。”
仔细想想,何苗的理论也没错,这的确是大事,大意马虎不得。
可程锡东就想试试。
何苗看他坚决,也拗不过,再这么下去也只是无谓的浪费时间。
“这样吧,我先看看你够不够格教我仔细的。”
“啥?”
程锡东万万没想到,何苗作为机械小白对老师还要求很高,一会不让教一会看资质的。
“很简单啊,”
何苗再次从程锡东已经收拾整齐的一堆书里,拖出了几张图纸,一一展开铺平放在程锡东面前。
“干啥这是?”
程锡东一头雾水的看着何苗的迷惑行为。
“上岗考试啊,你以为为人师表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啊?”
何苗的潜台词是“没那么容易。”
程锡东哭笑不得“你能考我什么?画图吗?我真画了你也看不懂啊?”
“谁考你画图了?”
何苗丢了个白眼。
“这张图纸是我们公司销售员从客户公司拿回来做询价用的。
上面的标注都是英文,还有这个标准也是国际标准,都是英尺英寸的。
我需要你把这张图纸转化,变成国内工程师看的懂的东西。”
何苗说的一本正经,程锡东听的一脸震惊。
“啥东西?你让我把这几张图纸翻译出来??”
程锡东是真的不可置信。
“嗯啊。”
何苗点头确认。
“你脑子坏了吧,明明知道我文科不行,尤其英语最烂,大学英语四级都是勉强,低空飞过,你让我做翻译的活儿??!”
程锡东真想扒开何苗的小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也对哦。”
何苗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上岗测试有不大合理的bug。
她马上提出了整改措施“这样吧,我把这些英文单词的基本意思写出来,你照着图把还有我的基本意思翻译成专业术语怎么样?这样够人性化了吧?”
程锡东点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在随后的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何苗捏着一只铅笔,做冥思苦想状,时不时打开手机,借用有道
翻译,找到陌生单词的中文解释。
忙乎到十二点多,何苗才活动了下酸痛的脖子,把三张写的密密麻麻的图纸,交付到程锡东的手上,如同好不容易奋笔疾书,在考场里给监考老师交上自己满意的答卷。
程锡东放下手里的手机,展开认真的端详了一阵,还直频频点头。
等等,何苗猛然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在考她还是在考程锡东??!
她见程锡东在看着那几张图纸,拧着眉毛陷入沉思的模样不大好惊扰,只是收起脾气等程锡东的结果。
结果程锡东看了半天,什么都没写,只是最后把三张图纸拍在桌上不住的夸赞何苗。
“你这翻译功底可以啊,以后可以直接做图纸技术参数的翻译工作了,没什么问题。”
“what??”
搞了个半天,程锡东是在做校对工作,何苗算是搞了半天,自问自答,给自己出了个大课题了?
“我让你转化图纸,又没让做文案校对,什么叫没有问题??”
何苗气死了,合着半天她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我的角度就是一切ok,你翻译成这样的图纸,换任何一个国内不懂英文的工艺工程师都看的懂,稍微有点经验的老师傅也看的懂。恭喜你,你出师了!”
程锡东说到这,赞叹着给何苗鼓掌,搞的何苗有点不好意思了。
“真,真的吗?”
她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后脖颈,低下头,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隐藏实力。
“真的啊,你放心吧,你这么认真还这么有天赋,明天的解说介绍一定没有问题的。”
有了程锡东的鼓励以及高度肯定,何苗顿时信心大增,整个人走路都轻飘飘的,和刚进来垂头丧气,一脸不安害怕的样子判若两人。
出宾馆的时候是下午三点,虽然没吃午饭,但是何苗一点也感觉不到饿,因为她早有满满的成就感加身,哪管什么饿不饿的了。
一夜好梦。
周一真的“大敌当前”的时候,何苗还是怂了。
她在跑几个零散的合同评审的时候,接到项目经理的电话,通知她到一会来一下,客人们都到了。
刚塔进偌大的第一会议室,她的心往下一沉。
她在学校做老师,作为新教师也是要经常被校长领导听课的。
那时候她从来都不紧张,哪怕来的是教育局的大领导,在她眼里都是萝卜青菜。
可是今天这个场合,一屋子人坐的满满当当,从她进来的一刹那,几十双眼睛都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十分惹眼。
她的鸡皮疙瘩一下就蹿了一身,也第一次发张从门到第一张位置那短短的几步是那样的短暂。
她无论把脚步放的多慢,也终究很快就到头了。
坐下来之后她脑子一片空白,会议室里也一片寂静。
项目经理坐在她的左侧,用手肘捅了捅她。
她反应过来拿上对方递过来的遥控笔慌忙的站起来。
对面一排坐着的都是客户,还有落落大方,气质优秀的女翻译陪同。
她朝何苗微微点头致意,何苗报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客户抬头懵懂的看着何苗,想必这么大的公司只有何苗一个人站着,一定是代表。
一个个直冲着何苗微笑点头,表示友好。
何苗突然觉得自己就这样大咧咧的站着,太过显眼,有失稳妥。
每个人期待的眼神让她的压力瞬间倍增。
像根棒槌一样一直杵在原地我不是办法。
她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也为了疏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先是面带微笑,半开玩笑般的做了个风趣幽默的自我介绍,就慢慢移动到屏幕前,准备开始她的产品以及公司介绍。
“ok,letisstartourintroduction.”
开场还算不错,何苗凭借着灵巧的反应和还算纯正的英式发音,一气呵成,她目光时不时扫到客户认真听讲的脸,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大家都在认真听着何苗用心的讲解,她也逐渐不在紧张,越来越自信,接近尾声的时候,还是出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再还有倒数第三张ppt关于齿轮箱内部构造的示意图,有一个单词较长,何苗原本专门为了它查音标,读了又读,但是奈何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给忘了。
换做平常的情况她也就“呜鲁呜鲁”蒙混过关了。
但是今天这样的重大场合,她不敢冒险。
本想着暂停个几秒,能如有神助,马上回想起来。
残酷的事实告诉她,这样的不仅让她想不起这个单词,还容易让现场骚动。
随之带来的窃窃私语声只会让她越来越不安并且自乱阵脚,惊慌失措到全面崩溃,满盘皆输到下不来台。
长时间的扰乱持续了大概五分钟,何苗站在台上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所有人都在伸着手指戳着她的脊梁骨质问她怎么回事。
她不敢抬头,头低的快要让脸砸在地上。
“itismyturnandmyverypleasuretointroduceourreducerforyou.”
这段清晰声音却不大的英文在会议室响起的时候,窃窃私语声终于停止了。
何苗这才敢抬起来,注视从不远处正向自己缓步走来的雪梅。
那一刻,何苗激动的差点哭着给雪梅跪下。
那一刻的雪梅在何苗眼里真的是自带高光的女神。
雪梅很快走到何苗跟上,直接拿过何苗手里的遥控笔,拍了拍何苗的肩膀,示意何苗就近找个位置坐下。
何苗也不犹豫,赶紧下去,让位给雪梅。
雪梅不紧不慢的做完了接下的讲解,何苗这次才有惊无险的顺利完成任务。
结束后,何苗心里一直充斥着对雪梅的感激,就想着一会下班请雪梅吃个饭。
打开包要拿手机准备订位置的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份证没了。
她离了,里三层外三层把不大的包翻过来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有。
平时明明都放在一个小兜里的,说没就没了。
这可是很重要的证件,丢了重办时间长也难不说,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给捡去,那可就不得了。
她还是不死心,想着再跟程锡东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份证是不是在他那里。
程锡东接到何苗询问自己有没有看到她的身份证的电话,觉得莫名其妙。
“你的身份证怎么可能在我这里,你又没给我。”
“那你说会掉在哪呢,我找了好几圈了,哪哪都没有啊。”
何苗离的团团转。
“会不会丢在宾馆里啊?”
程锡东也积极的想办法,提供线索。
“啊,不能吧?”
“怎么不能,我记得那天看到你手上拿着,然后顺手放在的房间桌子上。”
何苗一拍脑门,那天的确她为了在工作人员面前不露馅,心虚的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抓在手里“冒充”房卡来着。
“那,那你说咋办啊?”
“还能怎么办啊,去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