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战争,武器是石斧石锤,木棍木矛。
后来的战争里,人们开始利用马匹。捕捉,驯服,然后一代代的培养,野马便成了战马。
再后来,人们开始甄选和有意识地让马匹混交,这样,骑兵的力量,就更加强大了。
大周边军的骑兵十分强大。就算朝中*,但是边军都是在苏焕大将军的管辖之下,所以操练、器械和战马,都是最强。
苏焕的铁骑,是天下第一。
然而,雪族的骑兵也很强大。
他们也有战骑,上一次的入侵里,十数万的骑兵让大周吃足了苦头。
但是他们最可怕的坐骑,不是他们的马,而是他们的狼。
狼骑。
说起狼,给人的印象是,凶残,血腥,可怕,还有那一轮圆月。
实际上,狼还有别的特点。向往绝对的自由,团结,冷静,自制,还有隐忍。
所以周人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些桀骜不驯的狼,会愿意成为雪族人的坐骑。甚至,当雪族战士需要进入步战的时候,这些狼会成为他们的战友。也不知有多少大周士兵曾经被狼生生咬碎了胳膊,也不知有多少士兵曾经在夜梦中惊醒。
而且,不同于普通的狼,这些狼都长得极为高大。而雪族元帅的那匹雪狼,更是比任何一匹边军战马都更加高大。
苏渐看着那些狼骑在城门前聚集,却并没有发起进攻。震撼之余,则开始微笑起来。
之前,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唬过那些雪族人。但是现在,看到那些狼之后,他突然有了些信心。
狼性多疑。
希望这些与狼共舞的雪族人,也多疑一些。
…………
奉命而来的雪族战士是狼骑。
在雪族,狼骑比普通的骑兵更加可怕和尊贵,唯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成为狼骑兵,也唯有狼骑兵,才会被赋予最重要的任务。
带领这些狼骑兵而来的,是雪族的一个重要将领,叫多铎。
多铎今年已经将近五十,在上一次的战争里,他打了很多次胜仗,败仗却也不少,堪称经验丰富。
这一次带来的狼骑,共有三千。这几乎是他们狼骑数量的一半,之所以如此慎重,是因为如今的战机,堪称千年难得一遇。
费尽心思,让慕容羽和雪长空两人气息压制到极限,甚至压制了两人的境界,雪族耗损了许多资源。
因为从里面攻击,比从外面攻击,要更加容易。
北望关的城门很坚固,想从外面进攻,就需要很强的工程器械。雪原缺乏巨大乔木,对雪族来说,从外部攻破北望关城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里侧相对来说,却很脆弱。
如果不是慕容羽压制了自身的境界,说不定会更加容易。
多铎面无表情地看着北望关敞开的大门,看着空无一人的城楼上方,说道:“为了一个妹妹,让大军整整延迟了两个月才出动,真是贻误战机。”
他的身后将领们也都露出忿忿之色。
对于降将,他们并没有什么好感,更谈不上尊重。
“来了一个了不起的人啊。”
对他的感叹,有些人深以为然。
有些人则是嗤之以鼻。
“上将军,这是对方在故作玄虚罢了。待末将领一千骑,杀入城中,取下苏焕狗头!”
多铎没有理会那个人,眼里多了些忧虑。
如果北望关边军严阵以待,多铎绝对会进行进攻。可是,如今对方却什么动作都没有,显然,里面有埋伏。
多铎慢悠悠道:“雪长空受了隐伤,苏焕果然非同小可。唉,如果有雪长空在,我们何至于在此徘徊?”
一个将领说:“可是,雪长空说,苏焕也受了伤。”
多铎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
城楼上那黑旗在风中飘飘,苍白的苏字触目惊心。
苏渐坐在黑棋下,居高临下看着远处的那些狼骑,紧张之余,也有些好奇。
秦沐很紧张。
他听说过狼骑,但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他还只是一名普通士兵的时候,就曾经亲眼看过一个被狼骑扯断了手臂的老兵。
那个老兵,就是他以前的百夫长。
如今,这些狼骑黑压压地停在了弓手射程之外,既不扎营,也不落地,更不后退,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北望关。
“狼骑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苏渐喃喃说着,瞳孔微缩。这些巨大的狼简直和骏马相当,如果要撕咬起来,绝非寻常士兵可以抵挡。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
秦沐却反而舒了口气,看着轻松了许多。
“从对方的战甲和旗帜来看,应该是多铎的军队。以多铎为先锋,看起来雪族是决意一战了。不过,也幸好是多铎为先锋,否则此时我们已经开始交战。”
秦沐出身南阳书院,所学习的,都是如何行军作战,对十几年前的那场战役,自然了然于胸。
“狼骑平原厮杀尚可,攻城巷战则欠缺灵活。狼骑训练不易,因为并不是任何狼都能用来当坐骑。上一次大战,出现的狼骑总数量也不过是六千多。这一次一下子就出现三千,看来他们是势在必得。不过多铎生性谨慎,甚至多疑。虽然常胜,却也经常错失战机。我们今天,也许无忧了。”
苏渐点点头,心里的忧虑却没有完全去除。
这些狼骑,看起来是先锋。
他们没有冲进来,只是因为有些顾虑。如果他们试探出了虚实,后果不堪设想。
苏渐沉声问道:“稍后,必然会有来探路的狼骑。我说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秦沐正色道:“都准备好了,只等他来。”
苏渐微微一笑,然后坐下。
…………
到了黄昏时分,北望关仍然毫无动静,仿佛一座死城。
辎重也运到了。看着士兵们开始搭设帐篷,多铎有些沉不住气。
多铎想了想,然后派出了两个狼骑。
那两人骑着巨狼,绕过拒马刺,在城下绕了两圈,然后在城门口聚集。
其中一个打量着里面,突然看见一堆粮垛,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城上无人,我们进去看看。”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音节,胯下的那匹巨狼似乎有些疑虑,不肯进去。
“呜呜——”
那狼骑兵皱眉催促了两声,那狼才有些不甘愿地首先迈进了城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城门。
当他们走出墙体的阴影,走进北望关城内的时候,城内仍然十分宁静。
那些粮垛下方,散落着雪白的米粒。这两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米”,眼中有些兴奋。
…………
多铎胯下的巨狼有些不安分。它看着远处的北望关,眼中有些焦躁。
多铎皱眉,看着那两个狼骑半天都没有出来,眼睛微微亮起。
“如果晚上他们仍然不关门,就进去吧。”
想着刚刚那两个雪族人突然倒地,秦沐很是有些佩服。
从城墙到地面,足有数百步的距离。苏渐的念力居然强到可以逾越这样遥远的距离,秦沐惊讶之余,却是满心的佩服。
然而,短暂的佩服之后,秦沐观察了一会儿雪族的营地,神色更加凝重:“杀了他们两个,多铎说不定就会夜袭。”
苏渐失笑道:“这个多铎有那么性急?”
不过想来也是如此。没有人会对开着大门的城池不感兴趣。作为一个能征惯战的大将来说,尤其如此。
苏渐望向城外的某处,神情轻松,道:“不用过于担心。夜袭就夜袭好了。先锋我们暂时不用多做理会。重点是后面的雪族大军。他们虽然还没来,但是只要我们表现出丝毫的软弱,就是给他们的战机。”
苏渐说到这里,忽然凝重道:“不过此城难以久守,如果援军三天之内不到,我们很难坚守。你们,有没有想过弃城?”
苏渐这话如同一道利箭,简直如同穿心般,令一干将领面露震惊。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干将领或冷笑,或沉默的回应。
苏渐知道自己很难和人解释什么叫做运动战,游击战。于是他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且,想到这北望关的重要性,就算苏渐是主将,也做不出这个决定,于是他只好将弃城这个想法暂时压下。
秦沐干咳一声,道:“我们已经向朝廷发出了信使。也已经向固郡求援,两三日时间就会有援兵前来。”
苏渐面无表情说:“我知道了,诸位请各司其位,不得擅离。”
那些将领们有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有的则看着梁上的灰尘,有的则是冷视苏渐,一语不发。
苏渐见没有人理会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秦沐的肩膀。
接着,他独自一人离开了议事堂。
里面传来秦沐部署声,铿锵有力,豪气干云。
苏渐拐了一个弯,立刻看到了南萱。
南萱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用什么语言来激励他。
“不要用那种同情的表情看我好吗?”苏渐失笑,打趣地看着南萱苦瓜似的脸,他自己看起来却很是轻松和正常,“只不过是没有人愿意听我的,没什么。”
南萱点点头。苏渐说得很实在,他一无军职,二无官职,从云京而来,名声不显。如果那些将军们真的愿意听他的指挥,那才是荒唐。
南萱旋即开朗一笑,说:“既然如此,你愿意和我去看看风景吗?我还从来没看过北原的景致呢,到底和中原有什么不同呢?”
苏渐点点头。
南萱原本只是想博他一笑,却不想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苏渐别有深意地对她说:“不过现在不行。如果你夜里睡不着,我们倒是可以出去看看。”
………………
夜色悄然之间降临。
狼足与马蹄不同,在坚硬地面行走之间,可以保证悄无声息。所以雪族狼骑军最可怕之处,便是夜袭。
但是今天和以往不同,他们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进攻。
千人的狼骑军队伍以谨慎的速度往北望关接近着,手里的武器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多铎看着黑夜里远处的那处城关,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他身后的一个将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进行最后一次劝谏,说道:“北望关应该还有三万多守军。一千狼骑,如果进去之后遇到埋伏怎么办?将军,我们还是等待大军到达之后,一起进攻吧?”
多铎想着那个人的面孔,没来由地生出些烦躁,摇了摇头。
“我们狼骑军贵在神速,就算遇袭,也能及时退出,还能看出敌人虚实,并无不可。再说了,以我狼骑军之强大,何惧他区区周人?”
那将领见苦劝无果,暗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多铎看着北望关,轻握拳头。
他知道里面一定会有陷阱。可是,与其揣测对方的意图,不如主动出击,寻找对方的弱点。这就是他狼骑军的风格。
狼骑军千夫长在队伍的最前方,领着狼骑兵们进入了城门。
入城之后,他抬起头,看向城墙的上方。
四周是一片漆黑,就连地面也不见月光。漆黑的墙头上,看不到任何人影,却不能因此认定没有埋伏。但是,这个千夫长十几年前便曾经来过此处,知道这里的城墙上刻了符咒,可以完全的隐匿任何人的气息,所以即使有埋伏,也无法被感知出来。
但是,没有任何的埋伏出现。
“难道这帮孬种真的不战自退了?”
那个千夫长皱眉,虽然有些疑虑,但是在嘀咕了一声后,仍然示意后面的狼骑兵继续进入。
放香饵,才能钓大鱼。他并不怕埋伏,却怕自己搞不懂对方的目的。因为,就连多铎将军都难以猜到这些边军的目的。
如果狼骑兵数量到了一定程度,那么伏兵就会出现吧?
那个千夫长注视着墙头,等待着伏兵。或者是乱箭齐发,或者是滚木擂石,他都有所准备。
“看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陷阱。果然只是虚张声势……”
千夫长笑了起来,对身边的一个骑兵笑道。
就在他的笑容生出的时候,火焰也生了出来。
那些暴露在他们眼前的草垛,突然莫名其妙燃烧起来。
城墙上方,数百支火矢突然亮起。随着整齐划一的拉动弓弦声,无数的火矢如流星般冲下!箭矢射在草垛上,射在人身上,不仅深深地刺进,还将人、狼,都燃烧起来。
不知有多少装着硝石和火油的陶罐从城楼上突然破风坠下。砸到头上,任是雪族战士长于苦寒之地,生有铜皮铁骨,也禁受不住那种高度的重物冲击。更何况,这些陶罐一旦破裂,便立刻升起火焰,将狼,还有人,都燃烧起来。
哭喊声,惨叫声,愤怒的吼声响起,伴随着陶罐的破碎声,箭矢的破空生,火焰声,一时间纷纷响起。
混乱,践踏,还有狼嚎……
“快退!快退!”
那名千夫长看着乱成一团的狼骑兵,又是恼恨,又是惶急。
火攻!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采用火攻!
城墙外仍然是漆黑的夜色。
城墙内却是一片火海。
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广场上,草垛,火油,狼群,人类,都在燃烧。滔天的火海将人与狼都包围,并且毫不留情地蔓延。
那名千夫长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把飞剑夺取了生命,安静地躺在地上,很快成为了这片火海的一部分。
几名老兵大喊道:“不要乱!不要乱!我们往前冲!”
然而,虽说如此,一个长久以来被人们忽视的问题,暴露了出来。无论是周人,还是雪族人自己,都忽略了这个问题,所以才造成了长久以来狼骑军能够战无不胜的结果。
上千匹雪狼,虽然远比同类来的高大强壮,却仍然是狼。
面对滔天的火海,它们疯了似的脱离了控制,乱作了一团,想要往城外退去。这些雪原巨狼继承了祖先的野性之血,也继承了祖先对火焰的恐惧。这种恐惧来自最深层的本能,而不是几代十几代的训练就能去除的!
狼想退,人也想退。
可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发现,不知在何时,在城门前,有一道晶壁无声凝起。
城门仍然开着。
城门已然关了。
数十名血族战士紧握长矛战斧,鼓起全身力气往那无色晶壁砸去,结果却是自己的虎口鲜血长流。
而无色晶壁竟然是没有产生一丝松动!
一个物化初境的修行者,便可以轻松应对数十个战士的攻击。这道浑厚的“坚”意,由坐忘境的苏渐施展而出,牢牢封住了城门,哪里是这些雪族战士在措手不及间可以打破的?在这种混乱状况下,别说数十个,几百个也不行!
城楼上,乱箭齐发,破空声接连不断,嗖嗖落下。每一次的乱射,必带走几十乃至上百条生命!
“弃狼!冲出重围!”
不知是谁突然怒吼了一声,然后弃了胯下的巨狼。
苏渐站在城楼上,皱眉。
这些雪族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刻决定丢弃累赘,往城内进攻!这,无疑是最为正确的战法。既然群狼已经无法控制,那么就依靠自己力量,这种判断来的极为迅速和果断。
这样的敌人,真是难以对付!
雪族战士齐齐下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往火圈外的黑暗扑去。他们也畏惧火,却甚至霎那的穿越火焰,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所以毅然决然。
可是,就在这时,从黑暗里,无数的乱箭再次射出!
地面上,也有伏兵!
骤出火场的一个雪族人,眼睛还来不及习惯黑暗,便被一轮乱射夺取了性命,无力倒地。
接着,是第十个,第五十个,第一百个……
乱箭带走了许多人的性命。
可是,雪族人的皮肉却比野兽还要坚实;特别是狼骑军的士兵,他们经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训练,才成为了国中的勇士。更多的雪族战士,则是带着身上的箭矢,继续冲锋,发出震天的咆哮,往黑暗中杀去!
就在这时,密集的马蹄声骤响。
冲出黑暗的,是大周帝国边军的铁骑!
秦沐手里的长枪平静举起,指向从火焰里酿跄冲出的雪族人,发出一声大吼!
“冲!”
为首的那名雪族狼骑兵举起手里的武器,想要在临死前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
然而,他却在瞬间被一杆长枪贯穿了胸口,然后被高高挑起,扔进了火焰之中!
……………………
多铎的脸色越来越是阴沉。
从杀声响起,到平息,不过是短短半柱香的时间!
谁曾想,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一千名雪族狼骑居然覆灭无遗!
“传我令……”
多铎举起手,脸色如铁。
只要他手一放下,剩下的两千雪族狼骑便会冲进北望关。
然而结果呢?
他扭头看向余下的两千狼骑,看着他们脸上的愤怒和愕然,看着那些巨狼的不安眸子,又看向远处的火光冲天,缓缓地落下了手。
“扎营,待援。”
突然,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说错了。待援?
自己这个先锋的第一任务,就是拿下北望关。怎么现在成了……待援?
三千对三万的仗,他不是没打过。十几年前,他率三千狼骑打破大周三万铁甲,是雪族无上的辉煌战绩。何况如今对方主将受伤,群龙无首,这种战机对他来说简直完美。然而,一千人的狼骑兵,就这么没了。除了心痛之余,他也在想,如何向元帅和长老会交代。
“里面的指挥将领,到底是何方神圣?”
偏偏,忽略了狼会怕火!
……………………
看着马蹄下那些焦黑的尸体,就算是秦沐也有些不忍。可是,如果第一场冲击大周就露出不支之象,那么接下来的敌人的冲击,就会更加猛烈。
一个黑影从城楼上落了下来。
众人看着那黑影轻飘飘落地,然后站稳,脸色都有些异样。
一开始,大家都认为,这个年轻人只是境界高,能杀人。可是,从一开始的大开城门,到现在的聚歼雪狼骑,一切都异样的顺利,一切,都是大周边军从未有过的大胜!
所有人看苏渐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有些敬佩,却有些放不下面子。
苏渐没有理会这些怪异的目光。他骑上一匹秦沐为他准备好的马,对秦沐说:“三千步兵准备好了吧?”
秦沐点点头。
众将皆惊。
冲杀?难道这个年轻人没有打算见好就收,反而打算反守为攻,冲杀那两千狼骑?
一名老将气急难耐,策马拦在苏渐的面前,厉声道:“万万不可!”
苏渐不解道:“为什么?”
这个少年的不解之色并非作伪,这让老将更是恼怒,他的白须在夜风中抖动,眼皮微微颤抖着,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阁下计策虽然不错,但是此时与刚才情况不同。适才我们是以有心算无心,加上地势狭小,他们无处逃生,又弃了坐骑,骑兵变步兵,便战力大减,才被我们埋伏成功。可是,如今我们要是冲出去,对上对方的两千狼骑,则必输无疑。因为对方是以逸待劳,我们则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将士们都需要休息!”
“况且,区区三千步卒,根本不是那些狼骑的对手。”
苏渐翻身上马,稳稳坐着,调试着缰绳,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秦沐神色难堪,似乎是想说,却又顾忌着什么。
苏渐忽然笑道:“敢问老将军高寿?”
那老将傲然道:“不敢当,七十二啦。”
“想必老将军也是毕生征战,统兵有方,精于兵道了。不过老将军年事已高,此次出击就不必再战。来人啊!把老将军请下来!”
那老将勃然大怒,道:“谁敢拿我!”
秦沐脸色更是难堪,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奉苏将军令,他不在时,北望关大小军务,悉听苏公子调度!”
他取出一块兵符,正色道:“来啊!把李将军请下来!”
那老将军气急道:“我看谁敢动我!”
苏渐突然跳起,一下子落在老将军马上,从背后把他抱住,然后不由分说将老者从马上拖到了马下。早已准备好的士卒连忙将此人绑住,拖到一边。老将犹自怒骂不休,要么说苏渐草菅人命,要么说秦沐有眼无珠,好大喜功,突然却又闭了嘴,呜呜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渐拍了拍手,跳上马,若无其事,仿佛刚刚没有施展过“封”之符。
秦沐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深知此时此刻,唯有硬着头皮上。
雪族人的军营很简陋,很容易被攻破。
简单的帐篷,除此之外,只有几十名哨骑在四周游走,聊作戒备。
多铎坐在大帐里,吃着并不怎么美味的肉干,心事忡忡。
他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利落的伏击,干净,明快,富有节奏。只是顷刻间,一千雪族狼骑兵便全军覆没。
可是他仍然相信,如果是在平原对杀,他们不是对手;如果后方的大军赶到,他们也不是对手。
因为雪族的进攻,从没有哪一次被挡在北望关外面便铩羽而归。
狼骑之所以会死在里面,完全是因为狼骑军的优势全都体现在突袭、奔袭、追杀、冲刺上。如果是攻城,无疑要弱上许多。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
等到大军一至,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就在这时,一个近卫突然掀开了帐门,慌张道:“将……将军,……周,周人杀过来了!”
这个近卫的脸上有些慌张,但是更多的是荒唐。似乎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周人居然会主动出击。
虽然雪族的大军多次被打回雪原,但是并不代表雪族战士更弱,而是因为雪族人数太少,想要占据那么多州郡,就必须分兵。而一旦力量分散,就容易被打散。但是,每一个雪族战士都是毫无疑问的以一当十的猛士,无论过去未来,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周人会主动出击?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只有荒诞和惊讶。
迅速走出大帐,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
一队人马冲出了北望关。以他的经验来看,最多不过三千人,而且还是三千步卒!
三千步卒?攻打两千狼骑军?
“哼!”
这位雪族大将终于愤怒起来。
*裸的蔑视,还有轻狂。不过是一场埋伏,有了些小胜就想打败我们两千狼骑军?
“把他们全部吃掉,让他们看看厉害!”
多铎的命令很快传了下去。众人纷纷骑上雪原巨狼,摩拳擦掌,握紧着兵器,跃跃欲试。
这是这些狼骑兵十几年之后,再一次见到北望关边军。
这是雪族人十几年之后,再一次见到周人。
多铎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周军,表情渐渐狰狞。
“现在——”他突然往身后的族人高喊,战意高昂,“我们将杀掉第一批,然后,我们会杀掉下一批,然后,我们会杀掉所有的周人!我们雪族,战无不胜!”
两千狼骑军的战士们开始高呼,有些像咆哮,有些像欢呼,更像是怒吼!
多铎听着将士们的震天呼喝,感受着他们高昂的战意,感受着他们强大的士气,露出满意的神色。
接着,他无比凝重,拔出手里的剑,挥剑南指!
“给我——冲——”
随着多铎的一声令下,两千雪狼骑几乎在同一时刻出动!
周人的步军开始动摇。如果不是有督军在侧,他们说不定已经开始溃散。
狼群越来越近,众人仿佛能嗅到它们口中的恶臭和热气;敌人的战斧也越来越近,军士们仿佛能感受到刀斧上的森森寒意。
哪里能够赢?
雪族骑兵的加速恰到好处,在他们速度提升到最高的刹那,最前排的士兵们相遇了。
没有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当第一个大周士兵的人头落地时,那血腥气便激发了为首士兵的斗志,激发了雪狼的杀意!
雪族人如同猛虎入了羊群,在大周步军中任意收割生命。
多铎释放着自己的力量。他的武器是一把大刀,那种刀早在很多年前就不再被大周将官青睐。刀,象征着力量,却也被视作野蛮。如今大周军官更倾向于能够表现自己儒雅风度的枪,而刀,或许也只有雪族人在使用。
但是那把刀,却并不因为世人的目光而有所改变,反而因为它主人的强大,而格外令人胆寒!
一刀,切开了一个步卒的身体;一刀,砍飞了一个周人的头颅;再一刀,六七个步卒被他砍飞,狠狠撞在后面的周人身上。
可就在这时,一柄飞剑突然从人群中飞出。
……………………
那柄飞剑墨黑,在黑夜里,难以防范。
看起来,那把飞剑毫不起眼,从工艺上来说,应该是一把废剑;但是,在多铎看来,那是一把好剑。尤其是在这把飞剑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几个士兵之后,继续往自己飞来之后,多铎更坚信了这一点。
只不过,那御剑之人,实在是太过弱。只是一个物化中境的剑师,毫无威胁可言。
他一挥手里的大刀,飞剑与刀相撞,明显力量上弱了一点,偏了一偏,往回飞去。
多铎胯下的那匹巨狼极通灵性,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多铎听见一个声音。
厮杀声震天响,可是,那声音依然无比清晰,并且,十分恐怖。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至!
多铎突然想到,雪长空他们遭遇到的那个意师。就在这时,那道力量已经临近!
多铎被巨大的力量震飞,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勉强停下;他的雪狼坐骑却在瞬间被压成了肉饼,再不复之前的威风凛凛。
这位雪族大将处变不惊,从地上握紧了长刀,立刻站了起来,威猛的气息从身上的每一处星脉里渗透出来!
六曜星脉!
物化巅峰!
“来啊!”
一支羽箭穿过层层阻拦,刺在多铎的胸口,却陡然弹开,无力落地。
此时此刻,多铎的身体遍布念力,已经强韧无比!
………………
苏渐愕然收回飞剑,喃喃道:“原来是个武修?”
正在他思忖之间,一把刀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那把刀仿佛自百步之外而来,不知道一路上切开了多少人的身体,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却那样波澜不惊地来到了苏渐的眼前!
可是那把刀在苏渐的眼里,却是极慢。
他抽出墨离,反身格开那把很慢的刀,抢身冲去。
苏渐觉醒了修行之后,他似乎有了其他的大部分修行者所没有的能力。
他的动态视力,十分强大。凡是运动中的物体,他都能清晰看清那些轨迹。
多铎的刀很快,他的身形也很快,但是,也全部在苏渐的眼中。
多铎很吃惊,因为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是物化中境,却并不如何费力,就破了自己的这一刀。这让他惊讶之余,更有些愤怒。
因为那个年轻人不仅没有逃跑,反而开始反攻!
而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而是自己的身后,那些雪狼骑。
又是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落地,然后混着闷声,传来血腥之气。
几个士兵,倒地!
多铎眯起了眼睛。
那个年轻人的剑还在手里,摆出防御的姿态,没有一点毛躁。
很有意思。
他还是一个意师,刚刚用的,还是罕见的需要凝聚大量念力才能发动的“山”意。
很有意思。
多铎的战意变得高昂,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刀,刀势如山,行如弯月,倏然而下。这一刀,仿佛要将苏渐劈成两半。
苏渐的境界却倏然上升,一路来到物化巅峰。多铎的长刀低吼着斩下,然后落在苏渐举起的墨离剑剑身上,激起一串火花后,落在地上,劈出一道深刻的刀痕。
苏渐已经猛退了数步,并且,在不断后退的刹那,他已经开始冥想。
物化巅峰的那道边界,如同一层薄纸,被他轻易捅破。
就在多铎的面前,他的境界一跃变为了坐忘中境。而在多铎看来,这个年轻人却没有了丝毫的念力。物化境修行者,感应不到坐忘境修行者的一切,就好像井中的青蛙,看不见井外的高山。
多铎却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青蛙。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这个年轻人的念力是在瞬间消失,却没有经过任何的衰弱过程。
这也就是说,他的境界是提升了。
坐忘境?
“你!你是苏渐!”
多铎的震惊还有恐慌,仿佛瘟疫一般,传染开来。雪族狼骑们的情绪被主将影响,也开始慌乱起来。
念力雄浑,手段多样,更曾经险些打败鬼岛传人李君独——即使在雪原之上,苏渐的名声也极为响亮。
面对苏渐,多铎用最后一丝理智保持着镇定。就算是李君独,也无法战胜此人,自己又有什么胜算?可是,如果自己一旦身死,那么这两千狼骑军群龙无首,岂不是只有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眼看四周,却更是凛然。那三千步卒根本不是两千雪狼骑的对手,雪狼骑奔袭之后,灵活无比,骑兵于步卒方阵两侧掠过,往往一个往返,便杀了不少的周军步卒。
然而那三千个步卒却极为反常的没有慌乱。
因为当先一人,乃是大周边军第二人,秦沐。
秦沐的军职不是最高的,修为不是最强的,年龄却是最小的。然而,他在军中久负盛名,苏焕每每遇事不决,都向他询问进退,足可见此人的军事天赋和能力。
有此人在,这三千步卒,便不是普通的三千步卒。
方阵虽然受损不小,却丝毫不乱。盾兵出列,竖起大盾,枪兵的长枪从盾缝中探出,专刺雪狼的腰腹。即便有人身死,也立刻有下一人补充上去。那些狼骑在短时间里,竟然无法对步兵方阵产生致命的冲杀。
多铎的近卫共有四人。这四人,每一个都是物化中境甚至以上的武修。他们拦在多铎面前,慎重地看着苏渐,不顾生死,履行自己的职责。
就在这时,苏渐伸出了手。
仿佛只是在国宴之上挑选了一道小菜,仿佛只是午睡之后的慵懒的挥动。
他的手,指着四人身后多铎。
坐忘境的剑意,从他的指尖流泄而出,然后涌向多铎!
仿佛一柄飞剑无形无影,又仿佛万千小剑要将人千刀万剐,苏渐的剑意便那么从指尖逸出。
夜风被他的剑意割成了碎片,月光被他的剑意绞成了点点寒芒,在空气里闪耀。
只是一瞬间,那些剑意就来到了多铎的面前!
多铎是物化巅峰境的武者,更有雪族人特有的强韧意志和坚韧身体。他有自信,凭着自己物化巅峰的境界,还有自己遍布念力的武者身体,这一道剑意,没有可能将他打倒。
他把刀举起,挡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在其上布下了自己的念力。
然而,即便他布下的念力已经无比浑厚,那突然而至的剑意,却仍然将他的念力撕裂,然后,将他的长刀,切割成了碎片。
可也多亏这一挡,多铎的左脸才能保留下来。
他的右脸已经血肉模糊,表现出的恐惧有些狰狞。
苏渐却已经越过四人的防御圈,欺身而至。
他的剑高高举起,仿佛要刺穿天空,刺破明月;念力从他的体内向天吞吐,可怕的剑意,仿佛一座尖峭的奇峰,遥指孤月。
多铎强忍剧痛和恐惧,闪电般后退,将几乎要吼出的一声惊叫硬生生咽了回去。
糟糕!!
他心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那把黑剑已经落下。多铎慌忙举起刀杆格挡,却被一剑劈断!
一起断掉的,还有他的几根肋骨。
多铎强忍着痛楚还有几乎晕眩的痛苦,迅速抽身,疾退!
然而,就在这时,四面八方里,似有无数的丝弦迅速收缩,无形的之力齐齐发出丝弦收缩摩擦的恐怖声响!
“应天书院的‘断弦’!”
这位雪族大将的最后一个念头,随着他的意识,一同消失。
他的身体,变成一块块血肉,堆在地面,成了一团模糊。
苏渐没有再看那些尸骨,身形再次一跃而起,划过一条弧线,落向正在准备进行第五次冲锋的雪狼军!
那些雪狼骑眼见着将军死去,或愤然,或惊骇,或丧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顿时乱作了一团,士气大减!
而那一直在固守却毫无反击之力的两千多步卒却欣喜无比。众人士气大振,纷纷看向某个方向,等待着,从那里发来的命令!
秦沐眼角微缩。在战场上,主将的生命何其重要,就算凭多铎的将位还不配坐忘境修行者的保护,但是,他的近卫军也全都是物化境级别的。在苏渐杀死多铎的电光火石之间,这些近卫军竟然完全来不及反应!
看着苏渐以更快的速度将余下的四人解决掉,秦沐更加不能平静。
五个物化境修行者,居然在这样短的瞬间全部被杀……就算苏渐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坐忘境的修行者,这种速度也未免快了一些!
就在这时,战场的情形终于发生了变化。
因为失去了先锋大将,原本就有些乱了步调的雪狼骑终于大乱,而那三千步卒却乘此将他们分离开来!两千的雪狼骑在一瞬间反而被两千多的步卒包围、分割,各自为战!
一旦骑兵方阵被分割、各自为战,那么骑兵便失去了它的优势。
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候,一只劲旅终于从北望关的瓮城里冲了出来!
大周的骑兵!
不知忍耐了多久的一万大周骑兵,终于在此刻,全部冲出,杀向他们的敌人!
议事厅里很安静。
秦沐看着众人,很是平静。
他的面前,放着几份军报的草稿。
夜色已经褪尽,夏天的阳光却仍然并不怎么和煦。这就是北国之夏,透着那么一股子清凉。
一开始是开门设疑,令敌人不敢进攻,再是利用埋伏,吃掉了对方的第一波骑兵;然后利用步兵方阵打乱对方骑兵的进攻步调,最后在对方主将战死之后,利用敌人的慌乱和长途奔袭之后的疲惫,一鼓作气用几乎十倍于敌的骑兵方阵直接冲死那些疲惫之师……
这些战术,要怎么说呢。
很是冲动和不经思考的想法,一步错,则大局全无。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奇策,又怎能仅损失不到两千人,就消灭了整整三千的雪族最强狼骑军?
可是,那之后,苏渐却突然消失了,连同苏渐一起消失的,还有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白鹿书院的先生。
或者说,是大周棋圣的孙女。
这两人……是私奔了吗?
秦沐扶着额头,想笑,却笑不出来。任他是瞎子,也看得出两人的关系不简单。不过如果说两人真的是私奔……
唉。
秦沐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总之哨骑已经派了出去,以他们的本事,应该也出不了意外吧。
坐在议事厅里的将领们个个难掩喜色,低声讨论着什么,浑然没有了前两日的紧张。
秦沐摇了摇头。他虽然暂时代苏焕掌兵符,论军阶,却全然不能与这些将领相比。所以他没有办法真的去以上官自处,所以他有些话,也不方便说出口,尤其是现在。正因为他和苏渐同心协力,所以他无法对某些人说教,否则只会落一个“自矜功高”的口实。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终于走了进来。众人逆着夏日的朝辉,看清来人,纷纷站起行礼。
一时间,赞美之词溢满了整个议事大厅。
来人,正是昨日一日间连出奇策、扫平雪族三千狼骑的苏渐。不管他愿不愿意,此时此刻,他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北望关三军头等功臣。设疑兵,巧埋伏,杀敌将,破狼骑,无论是哪一条,都是居功至伟,何况苏渐做到了所有。
那名曾经大骂苏渐的老将军,此时此刻满脸的敬重和佩服,在苏渐面前行了一个军礼,字字铿锵道:“北望关能击破三千狼骑,却只损两千士卒,此为前所未有之大胜!亦是北望关后数州郡百姓之大幸!我马伏波,为昨日事,向公子赔罪了!”
苏渐哪里敢真的受他赔罪,连忙拦住老将。
“老将军也是为军民百姓计,哪里有罪。况且,我也只是侥幸,老将军千万不要如此。况且……”他对众人一笑,拱手道:“况且,在军中,各位是将领,在平日,各位都是我的叔伯。家父如果知道我在诸位叔伯面前居功自傲,伤愈之后必然怪责于我。诸位还是快快入座吧。”
南萱看着苏渐客套,抿嘴想笑,却也着实从心里佩服他。
苏渐本想坐在最末,但是偏偏这样反而显得矫情。于是他只好半推半就地坐在众人首位,微微含笑,看着不卑不亢,温文尔雅。
秦沐看了看众人,缓声说道:“苏公子,我已经为你记下了军功。而且,这也写好了折子,只要朝廷同意,你就是北望军的偏将军啦!”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诱惑,似乎赢了一场之后,也轻松了许多。
苏渐摇了摇头,说:“不了。多谢秦将军好意。只不过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如果有军职在身,无疑是一种拖累。况且昨天之事,也不过是我稍有点好运气。若无将军协力,我也无法做成。如果说功劳,将军知人善任,运筹帷幄,临敌不惧,勇猛果敢,才是居功至伟。”
秦沐微微一怔,却也早知道苏渐的心思并不在军中,便不再说什么。
只不过,他却觉得十分可惜。如果有苏渐在,北望关应该无忧。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样的想法。
苏渐想了想,说:“我们只是灭了他们的前锋,还是因为对方的轻敌和战术失误,赢得颇为侥幸。如果雪族大军一至,敌我强弱之分就会立刻反转。城门还没有修好……不过……将军,我昨天让你造的那个东西,可曾做好?”
秦沐想着那怪东西,佩服地说:“明日之前,必然可以完工。其实这东西并不难以制造。只不过要在上面加上符咒,所以难了些。”
苏渐心头稍宽。
……………………
走出议事大厅,苏渐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
南萱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的影子,垂首跟随,想着昨夜那一战,脸上有些绯红。
自古以来,少女都有英雄情节。平日里苏渐吊儿郎当没有正经模样,关键时刻,却那般英勇无畏。
“你偷偷摸摸跟着我干什么?”
苏渐突然扭过身子,好奇地看着南萱。
南萱的一颗小女儿心立刻凉了半截,毫不示弱地瞪了苏渐一眼,说:“谁跟着你了?谁跟着你了?”
苏渐心想,不过是带她连夜巡查了一下敌情,再说是她自己要跟过去的,怎么突然那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渐却没有心思想这些。
他很想尔岚,却也只能容许自己每天想一小会儿。
因为北望关危在旦夕。
很多人都为昨天的胜利而欢欣,苏渐的话在他们的眼中,便是自谦,近乎虚伪的自谦。但是苏渐深知,城门被破的城市有多么脆弱。
一旦敌军进入瓮城,那么,内侧城墙城门也难以持久。苏渐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以“守住第一道城门”为防守要点。如果,让敌人入了瓮城,便与败军无异。所以虽然明知有些勉强,但是苏渐还是让秦沐去制造了一样守城器械。
刀车。
这种东西用来守城,在这个世界的修行者面前,却是没什么作用。但是苏渐也没别的办法可想。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苏焕赶紧醒过来。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无忧境修行者没有出现。但是,既然雪族号称是最善于战斗的一族,那么,他们的强者,就不可能只有一个雪长空。
一旦有上万的雪族人兵临城下,北望关必失。
而他,不想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他很想,去找回尔岚。
“朕的棋待诏不仅是棋艺高绝,就连胆魄也如此出众,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金殿上的众人敛气凝神。
因为皇帝陛下在夸赞那位苏家三公子的时候,脸色却并不温和。这也就说明,陛下即将开始发怒。
就算这位陛下,是历代以来最为软弱的一位,但是终究他还是天子。
龙颜一怒,天下震动。
“雪族人此次进攻,之前居然没有任何的风声,你们神鸦司是干什么吃的?”
神鸦司之首,大司空大人平日里并不需要上朝。
然而,今天他来了。
先是慕容羽潜入大周,毫无声息,再是边境被雪族入侵,之前神鸦司也毫不知情;这对神鸦司来说,既是失职,也是不利。失职,是因为神鸦司的眼线没有起到作用;而不利,则是因为有很多人,都已经对神鸦司虎视眈眈,早就图谋抹除神鸦司。
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位陛下。
大司空叫许卓颜,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大的能耐,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境界。只是,如果是皇帝陛下要求的事情,他都能做到;如果是皇帝陛下要杀的人,也没有他杀不了的。
包括他自己。
朝中有四个官职,很重要,分别是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大司星。那名王大司徒年事已高且为人厚道近乎懦弱,大司马由大将军兼任,管控全国兵马,却一直都保持着中立,在皇帝、丞相之间摇摆;大司空管辖神鸦司,大司星执掌紫微阁,这两人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彼此互不侵犯。
然而,近年来,这位大司空却和丞相走的很近。而丞相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很多神鸦司的高手。
众臣都清楚,皇帝陛下之所以如此,实际上,也许是因为,他要开始对丞相大人动刀了。
可是,现在是时候吗?
大司空听完了陛下的训斥,默然走出行列,行礼,有条不紊。
“陛下训斥的是。臣请陛下,撤去臣的大司空之职,任命贤才。”
皇帝陛下眯眼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极为依仗的男人,眼神平静。
苏无殇看着大司空,看着那个就连父亲都看不透的男子的背影,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以退为进么?
果不其然,就在他这般思忖之际,陆续十几个臣子走出行列,跪在地上,为大司空说情。其中,不乏一些股肱重臣!
皇帝陛下眼睛一黯,听着那些臣子的劝谏声,他的心越来越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丞相大人突然说道:“陛下,虽然神鸦司屡屡失职,却非大司空之过,过在下吏,而非上臣。请陛下明鉴,保留大司空职位。另外,北望关苏焕手下那么多人,居然不能拦住区区两个人,还让城门被破,置北望关与大周于险境,实在是罪大莫及。请陛下撤去苏焕将职,贬其为偏将军,戴罪立功!”
苏无殇,苏辰,还有一班军中将领的目光齐刷刷往丞相沈彬的身上投去。
苏辰性子激烈,何况此事关乎父亲,自然更加不能自制。他怒然道:“哼,我父亲为国受伤,昏迷不醒,至今还没有康复的消息。而我三弟,不仅连克强敌,就连瓮城都没有让敌人进入过哪怕一次,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更在一日之内杀尽三千雪狼骑……敢问丞相大人,这到底是有功,还是有过?我大周,又可曾在与雪族人的战斗力,取得过如此辉煌战绩么!”
丞相沈彬毫不生气,哈哈笑了几声,道:“苏家二郎好爆的的脾气。”
刚刚苏辰的冲撞不可谓不激烈,朝中丞相一派的臣子幸灾乐祸;而其他人却暗暗为他担心。
苏无殇连忙拦在苏辰面前,温声道:“陛下请息怒。苏侍郎不过是因为念及父亲安危,所以失态才咆哮于大殿,令陛下受惊。请陛下责罚。”
沈彬饶有兴味得看着苏无殇,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还不是时候。
这个苏无殇,将苏辰对我的冲撞,引向了陛下,将“怒问丞相”,转为了“情急失态”,而且向陛下谢罪……呵呵,倒不愧无殇这个名字,如果聪明。
沈彬如是想着,沉默。
皇帝陛下姬无夜看着他们,眉间的郁结仿佛更深了些。
果然,还不是时候么。
“好了,如今外族入侵,当是文武同心之际。彼此攻讦,像什么话,”他暗叹了口气,说道,“大司空失职之事暂且记下,苏焕将军为国而战,有功,虽有过,却也相抵了。”
苏无殇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姬无夜突然笑道:“对了,从边关到此,急报也只月余便可到达。一个月前苏家老三立了大功,这一个月里想必也在殊死守城,没有军职可不方便。这样吧,朕封他为奋威将军,赐靖远侯,今天就上任吧。”
苏辰面露喜色,而苏无殇却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道:“臣替舍弟谢过陛下。”
沈彬淡淡一笑。
这就开始拉拢了吗?他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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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前,雪族入侵的消息,随着一只青鸟来到了京城。
十几天后,距离雪族入侵已经一个月。
一个月,雪族军队没有前进一步。
各种样式新颖的守城器械出现在城墙里,刀车,刀墙,符阵,沥青陷阱,火油,铜汁……
再加上坐忘中境的一个高手坐镇,北望关固若金汤。
雪族人最深入的一次,也只进入了瓮城,就连内门都没有碰到,就被打退了出去。
这一天,从云京传来的皇帝陛下的旨意,真真切切得落在了每一个将军乃至士兵耳中。
苏渐,被封为奋威将军,靖远侯。
靖远,也就是,平定远方的意思。远方,自然指雪族的祖国——雪原。
奋威将军,获得了这样的军阶,整个镇北军里,苏渐只在苏焕之下。
这让有些人感到嫉妒。
也让某些人感到愤怒。
正是盛夏,南方都已经入伏,北原却极为清凉和舒服。
一行十余人在广阔的草原上前行着。他们骑着马,脸上带着面巾,只露出两眼,看情形,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这一次摘星大会居然让我们来这种荒郊野外,老师们还真是过分啊。”
一个少女抱怨着,似乎带着点撒娇。
一行十人,几乎所有人都在沉默,只有那个少女在不停地抱怨。
“唉,早知道考核的时候我就放点水了,我现在真是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在考核里打败自己的对手。院长也是,跟我说什么‘这是锻炼的机会’就把我踢过来了。这种荒郊野外,能让我锻炼什么呀……”
“哎呀,我的水都没了,怎么喝的这样快,真气人!”
“我说师兄呀,你昨天跟我说今天就能赶到北望关,怎么我连城墙的影子都没看见?”
队伍里其他人都默默走着,没有理会她,只是眼中都有不满。但是,碍于此女和安白阳的关系,都只有忍气吞声等待。
为首的那人倒是温和一笑,半是责备半是疼爱地说:“师妹稍安勿虑,我想今天应该可以到了。”
那个少女蒙面的面巾些微翘起,似乎是嘟起了小嘴,有些不满。
有一个女子终于忍不住道:“话说如果不是因为师妹你前天采什么草药误事,我们也不会现在还在路上,你说是不是?”
那个少女忿忿道:“什么,师姐你就是怪我啦?哼,我告诉你,这株仙灵草只有在那座白坪山才有呢!安师兄需要用它来炼凛冬丹呢。”
提到安师兄,她的脸上立刻又有了笑容,眼中笑意如春水般荡漾。
“哟哟,你是为了哪个安师兄啊?是安以凌,还是安白阳啊?”
少女似乎完全听不出那个师姐的嘲讽意味,笑道:“所谓爱屋及乌,师姐,你不懂的。”
为首的那个师兄莞尔一笑,坐在马上,安静看着手里的地图。
就在这时,从远处突然出现了上百号人马!
这些人一律的白发飘飘,策马奔驰中,杀气腾腾。
“是雪族人?”
少女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其余众人都不安地排成了一个阵势,警惕地看着那些雪族人的逼近。
雪族的战马仿佛雪原上的狂风,转瞬即至,很快就来到了这些少男少女的面前;他们拔出腰间的弯刀,一语不发地策马冲来,一片片夺目的闪光在马队里闪耀,令人胆寒。
那些雪族人很快就将十人的前路堵住,大约两三百人,首领倨傲地看着为首的那个师兄,眼中闪动着残忍。
“周人?”
大周和周边国家都有贸易往来,所以在这北原,还有许多国家的商客队伍。
所以那个雪族首领才有此一问。
那为首的师兄笑道:“不是,我们是宋国商队,这一次是去周国收账的。”
那个首领也笑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能像你们这样从容大气的客商??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师兄正要说话,突然,那个少女冷哼一声,策马来到了师兄身边,淡淡道:“如果不想死,就让开!”
那个师兄脸色大变。不仅是他,后面的几人也不由屏住了呼吸。面对两百多人的雪族骑兵,即便他们是修行者,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个少女,平时就骄纵得厉害,想不到关键时刻还是捅了篓子。
那个雪族首领突然脸色大变,道:“果然不是普通人!统统给我拿下!”
两百多雪族骑士得了命令,突然冲出!
顾不上埋怨,除了那个少女和那个师兄之外,其余人则纷纷开始做出警戒姿态,准备御敌。
那个大师兄不动声色得捏诀,看着冲向自己的十几个骑兵,眼中不生波澜。
就在这个时候,数个雪族骑兵突然从马上落地,数不清的“噗噗”破体声从他们身上发出,一道道血箭落在地上,染红了野草。
一时间,战马嘶鸣,战士惊呼,乱作一团。
那名雪族首领的眼神里,满是惊悸。
他仿佛看到了雪族传说里,那个负责收割人类性命的死神。
“快!他又来了!又来了!”
雪族人登时大乱,开始准备逃走!
这个时候,天空上方,有座山,那座山近乎透明,没有云雾缭绕,没有小溪淙淙,挟着万钧之力,直直地落了下来。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座山落在地上,压碎了满地的青草,压陷了黑色的泥土,震起漫天的尘埃!就算是坐在马上,那十个少男少女也能感觉到那剧烈的颤动,不禁面面相觑。
而那些雪族骑兵,更是如同见了瘟神,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便策马远去,瞬间跑出了好远。几个雪族骑兵被震得落马,却没有伤到筋骨。他们看着同袍已经远去,更是吓得连滚带爬,口中喊着莫名意义的雪族语,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少女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沉默。她的眼睛里,也有些惊悸,还有不可思议。
如此可怕的威力,如果不是那个人只是心存震慑,那么,那么大范围的念力攻击,该会杀死至少七十多人吧?
将如此庞大的念力操控到如此自如,究竟是什么人?
远处,草丛里走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岁的样子,眼神却有着几十岁人才有的沉稳凝重。他腰间随意地别着一把黑鞘长剑,看起来皮肤有些黑,却绝不难看,甚至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那个少女饶有兴趣得策马来到了两方中央,打量着这个少年。
这个少年看着一行十人都蒙着脸,觉得古怪之余,也有些警惕。
“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少女笑着反问,声音十分可爱,或者说,有些撒娇:“你是什么人?”
那个少年也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说:“我叫苏渐,周人。”
“白鹿书院的那个苏渐?”
少女讶异,然后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
那名为首的师兄松开捏诀的手,跳下马,走到了苏渐的面前,行礼道:“阁下,就是一夜杀退三千雪狼骑的那个苏渐?”
苏渐平静地说:“是的。”
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失笑道:“久仰久仰。”
苏渐听到南阳书院这四个字,便想到了安以凌。
然后他有些不舒服。
可是,听着这个男子的温和声音,他却觉得舒服了许多。
“敢问各位是?”
那个男子解开面巾,露出天人般的面孔,温和一笑,道:“在下南阳书院弟子,柳寒鸦。”
苏渐自认为自己见过的人不少,所谓俊男美女也算见识过。他也觉得自己其实挺帅的,可是和柳寒鸦比起来,苏渐在微微自卑之后,心态却也很快放平。
因为任何男人,甚至某些女人在他的面前,都称不上“好看”二字。
然而他偏偏并不缺少阳刚之气,或者说,他合任何美好于一身,却彼此相融,仿佛浑然天成。
苏渐想到了一句话,也只有这一句话,可以形容柳寒鸦的英俊。
神,以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他。
原本苏渐很讨厌南阳书院,是因为那个既是神鸦司重要人物、又是南阳书院学生的安以凌,是因为安以凌种种的恶心做法。
但是偏偏,苏渐对柳寒鸦很难生出恶感。因为只是被他注视,就让人心情放松。
“啊,南阳书院的?”
苏渐玩味地看着他们,心里却生了些警惕。
“我说我是苏渐,你们就信?”苏渐不等他们脸上的警惕和讶异退去,又笑道,“正如我所说的,你说你们是南阳书院的我就得相信?”
众人都露出恼怒之色,眼中闪动着愤怒。
柳寒鸦除外,他微笑着,仿佛觉得苏渐说的很有趣。
然后,柳寒鸦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递到苏渐的手里;苏渐接过木牌,看着上面刻着的南阳书院院徽,眼睛微微眯起。
苏渐把东西坏给柳寒鸦,微笑道:“原来是南阳书院的师兄师姐们,失敬失敬。我看你们方向不对,所以问一问。失礼了。”
柳寒鸦毫不介意,收好东西,说:“这是非常时刻,理应谨慎。”
苏渐看了看众人,脑子里电光一闪,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几位为什么从宋国来?”
从一开始,苏渐的警惕就让南阳书院的弟子们不悦,加上三大书院长期以来的互相制约的紧张关系,这些弟子们都一直阴沉着脸,只不过被面巾围着脸,苏渐看不见罢了。此时,那个少女终于沉不住气,冷冷道:“哼,你当我们是犯人那么审,是什么意思?”
苏渐并不知道这个少女暗暗喜欢着某人,更不知道她知道自己身份之后,更是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愤恨的情愫。
他当然不会介意一个小女孩跟自己犯横。
却也不愿意轻信。
在这种关头,任何人从关外而来,他都必须谨慎小心。
“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们……”
就在这时,几个人突然从远处策马而至,他们绕过一片小林子,出现在苏渐的身后,为首的,是一个身着蓝袍的少女。
数骑在苏渐身后停下,那个少女驱马来到苏渐身边,脸上逐渐了有了惊异之色。
“柳……柳哥哥?”
柳寒鸦看着南萱,行了一个弟子礼,微笑道:“原来是南先生,久违了。身在马上,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苏渐见两人认识,而那句“柳哥哥”却被他自动忽略,当下便没有了疑虑,于是不再解释什么,转身对众骑兵说道:“我让你们准备好的事情,准备好了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苏渐才跳上南萱的马背,坐在南萱的身后,看起来熟极而流,似乎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很多次。
只是,这个动作,一来多少有些亲昵,甚至近乎暧昧无礼;二来,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南萱是教习,苏渐是学生,两人怎么可以如此?
但是,和其余人嗤之以鼻的嘲讽神色不一样的是,柳寒鸦的疑惑只是一闪而逝,随即说道:“多亏南先生及时赶到,否则我们不知道得费多少唇舌才能让苏公子相信我们的身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苏渐对柳寒鸦的印象十分不错,刚刚也只是谨慎起见,所以问了不少话。现在既然确认对方身份,苏渐也不想真的让双方结下什么心结,于是说:“雪族人进攻已经快两个月了,我当然要小心一点。”
南萱突然说:“柳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入关之后慢慢说吧。”
柳寒鸦没有介意彼此的身份或者说辈分上的矛盾之处,点了点头。
南萱看起来心情很好,尤其是看到柳寒鸦之后。
仿佛,两人极为熟稔。
苏渐握着缰绳,感受着怀里南萱的温度,不知怎的,竟有些憋闷。
************
远远的,南阳书院的学生们便看见一座伤痕累累的城池。
那是北望关。
墙体上,是无数的痕迹,看起来已经破烂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要倒塌。但是它仍然坚强地矗立着,仿佛镇北军里最普通的那个战士,最坚强的那个战士。
大门已经修补好,新的门板和旧门板的分界线十分惹眼,像是一个大大的不定。虽然看起来有些寒酸和可怜,但是门上符阵的气息很是雄浑。
一个南阳书院的弟子忍不住惊叹道:“城门居然已经修好了?”
南阳书院的弟子,从某种角度上说,都是准军人。作为将来要成为帝国将军乃至大将军的弟子,他们就算不精符道,也对北望关城门很是了解。那样的巨大的破损,想要修好,起码也要三个月,但是,如今战事刚进行到第二个月,那城门就已经修好。
而且,从城门上的痕迹看来,已经修好了很多天了吧。
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这是确确实实的事实。
跟在苏渐身后的一个斥候忍不住说道:“少将军何等人,这点小事情简直不在他的话下。”
经过了那么多天的浴血奋战,经过了那么多时间的磨合,如今苏渐在军中的威望,甚至要隐隐超越秦沐。
苏渐谦虚说:“如果不是符将们给了我灵感,我也做不到。小事一桩罢了。”
柳寒鸦看了苏渐一眼,神色平静,心里却有涟漪渐生。
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入了城,苏渐为几人的衣食住行作了安排,然后在自己的议事堂里招待了十人。看着十人坐下,他也不绕弯子,从桌子的一侧取出一支羽毛,沾了点墨汁,抽出一张纸,看起来很是严肃。
“好了,按军规,我要为你们做一个记录。你们来北望关,干什么?”
那个少女压抑心头的好奇,对苏渐的鹅毛趣÷阁嗤之以鼻,故做不屑道:“想不到北望关物资如此贫瘠,居然连一根像样的趣÷阁都找不到。”
苏渐看着那个少女,微笑了一下:“好吧,这句话我就不记录了,不过我会接受你的意见,多弄几支像样的趣÷阁的。那么……”
苏渐的脸色突然寒冷如冰。
“说吧,你们来北望关有何贵干?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我不介意把你们关进大牢里,以涉嫌通敌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