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厉鬼的三魂七魄几乎都非常虚弱,只有地魂格外茁壮,当这些厉鬼被抽离出来以后,还没被火焰点燃的鬼背蜣螂已经开始逃离火墙,已经被点燃的蜣螂则会瞬间死亡。
我特意眯着眼睛朝火墙对面观望,视野中看到的东西全都受到热浪影响,变得模糊、扭曲,但用力去观察那些虫子,还是能看到它们背后的人脸已经消失了。
几分钟以后,地面上已经看不到活着的鬼背蜣螂,鬼门的影子也渐渐淡化,并在极短的时间里彻底消失。
即便到了现在,召唤鬼门对我来说依旧不是件轻松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喘起了粗气,膝盖也微微有些发软。
吴林面对着渐渐减弱的火光,开口问我:“你怎么知道鬼门能克制鬼背蜣螂。”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他对我有些防备,以前他说话的时候虽说语气冷,但从没像现在这样,仿佛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稳了稳气息,说:“我也是突然想起了《十洋志》上的一段记载,才打算召出鬼门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成了。”
吴林这才朝我这边挑了一下眉毛:“什么记载。”
“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曾在暹罗一带见过一个奇人,这个人能将自己的魂魄灌入马群体内,以此来控制那些马,但凡被他种下魂魄的马都有两个特点,一是性情比较暴躁,如果他不特意去控制,这些马就会肆意伤人。另一个特点就是,这些马的长相都变得和他相似。”说到这我就忍不住笑了:“你说马脖子上要是顶一张人脸,那得多蠢。”
听我这么一说,吴林仿佛松了口气,脸色有所缓和。
随后他低下头,看了看地面上的冰层,在火焰炙烤下,业风塑造出来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了,我们脚下也多了一层薄薄的水。
吴林指了指地上的冰,抬头对我说:“你能凭空召出冰火?”
“我召出来的是业风业火。”
“你刚为什么不用召来的火对付鬼背蜣螂呢?”
“业火威力虽大,但覆盖面积很小,面对那么多虫子,我就是召出再强的火石,怕也是杯水车薪啊。”
吴林慢慢点了一下头,片刻,他忽地说了句我听不太懂的话:“你的能力和夜魔很像,那家伙也能召出冰火,只不过你召出来的东西都是无形的,他召出来的东西则比较具体。”
我问吴林,夜魔是谁,吴林的回答让我很不爽:“暂时保密。”
靠,又是这句话!
后来我们两个也没再聊夜魔的话题,等我体力恢复过来的时,就把这件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一直到几个月以后葬教被左有道和张真人他们剿灭,关于葬教的种种信息也面相我这个级别全部公开的时候,我才知道吴林口中的夜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李淮山见虫群已经被驱走,就拎着一瓶矿泉水来到了我身边:“你刚召了一道鬼门,身子还能扛得住吗?”
我接过矿泉水,点了点头。
吴林蹲下身子,在地上抹了一把,并翻转手电,将光束打在那只刚刚触摸过地面的手上。
就见他的手心一抹黑,就像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油墨一样。
“黑火沼里的液体,应该就是这种火油吧?”吴林用一块手帕将手掌擦干净,一边扭过头来问我。
我摇了摇头:“肯定不是,黑火沼一遇生气就着,可这里的油,可是被你的燃烧弹给点燃。”
吴林沉思了小片刻,资料上记载的东西,也未必就完全贴合史实,毕竟是明朝年间的事儿了,一代一代地传到现在,肯定会偏离事实。
正巧提到这儿了,我就多问了一句:“资料上不是说,朱棣当初特地嘱咐起居,不要将黑火沼的事写入起居录吗?那黑火沼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传下来的。”
本来我就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思问了这么一嗓子,没想到吴林真的做出了解答:“你知道朱三太子吧,黑火沼的事儿就是经由他传出来的。”
这位朱三太子实在太有名了,估计是个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号,不过这个之所以有名,主要还是因为他活得可怜,死得太冤枉,本是皇子,却一生漂泊,一辈子安分守己,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接过到最后被康熙凌迟处死,还几乎灭了满门。
当年的朱三太子案,可以说是历史上最著名的“莫须有”案之一,有兴趣的可以去了解一下,我在这儿就不浪费篇幅了。
吴林说,黑火沼一事虽说没有记入史书,却在帝王家代代流传,一直传到了朱慈焕,也就是朱三太子这一代,明王朝被彻底颠覆,黑火沼事似乎也要永远被埋在先人的记忆力了。
本来朱慈焕是不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因为他的父亲,他的爷爷在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都要嘱咐上一句“兹事体大,不可为外人知”,可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在屠刀之下的时候,才在悲绝之下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没人知道朱慈焕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时刻将这件事说出来,估计当时行刑的侩子手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临死之际说出这么一段没谱的话,吴林也只是知道,朱慈焕被行刑的时候,周围有很多麻木的围观者,而在这群人里,就有一个来自不周山。
我问吴林:“这些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林说:“我看过完整的文档,不过当时时间比较紧,我能记住的东西不多。”
“你还记住什么了,都说出来吧。”
“换血。”
吴林简之又简地吐出了这么两个字,接着就没了下文。
我有点懵:“换血?”
吴林点头道:“南北朝的时候,好像有人在仙人洞深处换过血。我只记得这么多了。”
我隐隐有种感觉,这“换血”二字,才是不周山盯上仙人洞的关键,可吴林竟然没把相关的资料偷出来。我怪吴林不捡重点的拿,吴林说他当时也是在文档堆里随手抓了一把,至于自己究竟带了哪些内容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
算了,现在去埋怨他还没什么用,我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回到巅峰状态了,就招呼吴林和李淮山继续前进。
其他的人一早就爬上了石壁,并撒了一条钢索下来。
来到石壁脚下的时候,吴林指了指李淮山,小声对我说:“只有他在意你的死活。”
我不由地笑了:“二狗和我可是过命的交情。不过你这话说得也不对,其他人不是不在意我的死活,而是没体力了,既然咱们已经解决了虫群,他们下来也是空耗体力。”
吴林没再理我,转而问李淮山:“你不累。”
李淮山咧嘴一笑:“我身上有舍子花加持,体能比常人好很多,不过比你和若非差远了,你们两个简直不像人。”
他们俩说话的档口,我已经抓着钢索攀上了石壁。
进了石壁上的洞口,眼前又是一条极深的隧道,在这里依然能闻到一股非常淡的血腥味儿,那味道还是似有似无的,但又时常在鼻息周围徘徊。
我朝隧道深处观望的时候,孙路远端起手电帮我打了打光,一边问我:“如果在这儿碰上鬼背蜣螂,咱们就彻底完蛋了。”
“不会再有鬼背蜣螂了。”
我一边回应着,一边用力望着光线延伸的方向,隧道太深了,强光手电都照不到底,只不过在光束照亮的最后一片区域,我隐约看到隧道两侧的石壁上好像爬了一大片根须,离得太远,也看不太真切。
孙路远叹了口气:“今年春评的时候,咱俩的修为还差不多,这才过了多久,你就甩开我这么远了。”
我也叹了口气:“你们能别老拿我的修为说事儿吗?你们一聊这个我就心烦。”
这时吴林已经凑过来了,我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稍微有点重,就拍了拍孙路远的肩膀,冲他一笑,就算是给他赔礼了,孙路远也没当回事,立即还了个笑脸。
还是我和吴林打头阵,掌东海殿后,大家继续朝着隧道深处进发。
走了一段路以后,我才能确定自己刚才没看错,隧道两侧的道壁上确实爬满了一簇簇根须似的东西,这些“根须”是从隧道更深处蔓延过来的,它们非常坚硬,用手一抹,表面上还有重金属般的圆润感。
吴林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不知名的液体,洒在了一截“根须”上,空气中立即扬起了一股铁锈特有的腥味儿。
“这些根须样的东西,应该是用铁水浇铸出来的,”吴林收起那个小瓶子,转头对我说:“铁不算纯,里面应该还掺杂了不少碳。”
他这是在提醒我,这里应该开始出现人为建造的痕迹了,前方有大几率出现机关阵一类的东西。
我盯着紧贴在石壁上的一些片铁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