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凡眸子发红,一再去抚影凭!两人相互搀扶着……又是一起笑了,各自起身来。
“凭儿……也许,这是为父最后一次见你了。”段凡站在影凭面前,如今,她的女儿已经长到了他的鼻梁处,再也不是那个不到好腰高,可以随时抱起来的姑娘了。
影凭知道段凡话里的意思,连退三步……
堪堪抚住了椅子,这才没有让自己的摔落在地。“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段凡神色温和……又悲伤,他很想像小时候一样,用他长着胡茬的下巴,用力地去刮她的小嫩脸。
“父亲……不做权臣不行么?拿个清闲俸禄,清清静静不行么?”影凭上前几步,用力地抓着段凡的衣袖。
“……”段凡眸中闭过不忍,并没有立刻回答影凭,只一一轻问道,“凭儿,让你父兄跪求免死,终日低头狗行,如此行么?让你家姐受辱于宵小,如此,又可以么?”终于把影凭揽在了怀里,如同儿时一样的紧抱着她,段凡哽咽着,“傻丫头……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我们想收便可以收的……祸福荣辱,全都已经溶进了吉尔妮家的骨血里了。如若没有了庇护自已的能力……吉尔妮家任何一个人都没法活得好,若是要吉尔妮家的后辈受辱于人,那么……父亲愿为他们再博一博,哪怕到了最后……要我亲手送他们终了,我也不会让他们受活罪。”
影凭哭的双肩颤抖……
“再说了……咱们的好陛下,一再相逼,他是要与四大家族做个终了啊。”段凡额际青筋直凸,走到这一步,又岂是他愿意的?若无景枫推波助澜,他们斗了上百年的四大家族又怎么会联合起来呢?
不得不说,咱那陛下啊……真非常人!
他景枫若有一丝忌惮,就不会到现在不去抄他们任何一家,就是宗氏的家臣们也照旧上朝,景枫连抓审都不愿意!
“凭儿,父亲今日前来就是求你保护好宗家的几个小孩,他们是宗氏的未来,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允许吉尔妮家绝脉。”段凡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残忍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同在不一一交待清楚,战事一起,再无机会!
“父亲……我发誓。”影凭带着哭腔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吉尔妮影凭,在此以宗氏家族为名,有生之年必然护我宗族血脉安宁和乐,否则……”
没等她说完,段凡便打断了她,“凭儿,尽力便可……你也是宗族血脉,护你幼侄儿女的前提,是你自己无痛无灾。”
影凭咬住下唇,“父亲,霁儿,泽哥儿……玘妹,小宣他们,你准备把他们安置在哪里?又如何瞒过陛下?”
段凡凑近影凭的耳朵,又用衣服把自己的唇型全都拦住了,使任何人都没办法读唇语了,这才低声道,“凭儿,他们每一个人,为父都准备了替身,若是万不得已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宗家血脉都会死一次……不过,真人父亲已经送到四国了,地址和收养的人家都在这里。”说着,段凡便把纸条塞到影凭手里,又低语,“别打开……等为父离开了,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它背熟,死记于心,然后烧了一点灰都不能留,记着……这些地段,唯有你与为父知晓,连茂儿他们的生身父母都不晓得……若你遇到危机,切记传给信得过的人,莫让我宗家血脉永存民间碌碌无为。”
“嗯!”影凭点头,“父亲,凭儿知道。”
手心里那小小的纸片,突然变得像是烈火一般……
段凡了却一桩心事,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为父今日见你共有两个目的。其一便是你幼侄弟妹之事。”段凡望着眼前这出落的如她母亲般水灵的女儿,爱怜的说道,“为父其二……也是为你多谋一条生路!”
影凭肩膀一动,“父亲此言何意。”
段凡拍着影凭的头发,“父亲要做的事,你是知道的……你可还记得,为何伊尚果选择离宫,而为父却要你留下呢?”
影凭缓缓点头,“凭儿知道!若到了非战不可的地步……我与父亲各在一边,父亲若胜于陛下,那么女儿九死一生,九成可能会被陛下杀之以慰亡将之灵!可父亲若败,陛下却反而无论如何都会留我一命……这也算是无论如何全了吉尔妮家血脉。”
段凡缓缓点头,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在这里……就要逼得她的小女儿直面着与自己有关的死与生。
“是啊!”微微叹息,段凡眸子里慈爱如母,“可为父……却想再给你压个筹码,保你无论如何都能活下去啊!”
拉着影凭的手,段凡声音幽幽传出,缓缓从怀里拿出一份血书,交到影凭手里。
影凭展开一看,脸色煞白!
那血书写上居然陈列着吉尔妮段凡的五大抄家罪行!
其一之谋反,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段凡与其它三大家族意图造反的书信往来,就连三大家族的宗族之长的印章都明明白白的摁着。
其二之谋大逆!以战而乱,意图毁坏皇陵,盗取皇陵中先帝祖辈之陪葬品!
“父亲!”影凭大惊,手上有些颤抖,“这……这毁坏皇陵,你……”
“你放心!”段凡抿唇,“现在还没来得及,但为父总会坐实这些罪条的,只是现在并非时机!”
其三之大不敬,吉尔妮宗家公然出现九爪金龙之袍子,又现白玉雕之玉玺,连国号都已经拟好……
“这个好办,家里面已经有了。”段凡闭着眼睛,他已经一点一点地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了,已然再无一丝回转之余地。
其四之危言愚民,吉尔妮段凡其他三大家族密谋,伪造天之异象,四处炸山纵火,将有毁枫木藏于土里,上书——景弟逆臣,弑父杀兄,夺兄之君,天理不容。
其五乃私造兵符,养以家臣以效已命。这血书上甚至绘着那兵符的模样。
“父亲!”影凭已经没办法形容心下的震惊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