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瞎子和胡二瘸子已经把衣服脱得干干净净,正在那里想方设法地多装些金子。
虽说莫瞎子已经盲了多年,可此刻装金子……他可一点不比胡二瘸子更差,那双只看得到眼白的眼睛,像是在冒精光一般……饿虎扑食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高高堆起的金子被那两个人弄翻了,铛铛咚咚的直响。
郤亲王眼眶里发热,连忙背对身子不想让景枫和景澜发现他的泪意。
胡二瘸子大笑着坐在金子堆里,“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金子……哈哈,瞎子,我坐在一堆金子上。被金钱淹埋的感觉太好了。”
两老头欢喜地让人动容,地宫里一直回荡着他们的笑声,四面都是墙……回音不绝,吵得人头疼。
“陛下!”郤亲王调整好情绪,再次回过头来,“离开京都之前,臣可以把爷爷葬入祖陵么?”
当初是郤公爷让父亲过继的自己……小时候郤亲王常闹腾,最怕有军功的爷爷,可现在想来……郤家从爷爷一辈起,就是真真正正地关心他的,虽无血缘关系,可养育之恩大于天。
“随你便。”景枫在这等小事上向来不拘,再者,本就是郤亲王过分小心了些。他动自家祖陵,完全不用向他汇报的……许是当年夺位时的手段过于凶狠了些,以至于郤亲王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忘记自己曾经姓‘景’,事事都得先做报备,这倒让景枫颇有几分哀叹。
赐金之事,其实也不过是景枫对郤亲王的一种补偿。
景澜在棺材边绕了几圈,目光带着恳求,冲郤亲王问道,“溶王叔,我可以跟着送郤公爷入祖坟么?”
“当然!”郤亲王连连点头,“多谢王爷!”
爷爷到死都是太子的拥护者,若他知道是景澜亲自送他魂归故里的,多少会得到些安慰吧。
“嘘!”莫瞎子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有人来了。”
众人屏住呼吸,半晌没有听到动静,“瞎子,你听错了,没人,再说了……自从找到生门后,这地宫就严防他人进入了,连郤亲王的家仆都不得入内。”
莫瞎子的耳力果然了得,景枫细听了一会,也听到了脚步声。
“赶紧去阻止。”景澜有些惊慌,“万一走错了左边的台阶,指不定连下面也要受牵连。”
话语一落,景澜和景枫一齐冲出了底层。
快得只能看得见两道虚影。
胡二瘸子拍了拍胸口,“我滴个娘啊……这种身手,当今武林也少见。可这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摄政王……不简单啊!”
“别动!”
“站住。”
还好两人的速度够快,否则,冷雨真就下来了。
这下层地宫设计也的够奇怪,总之……不知道用了什么原理,总是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想往左边的台阶走动。
被景澜和景枫同时大喝,冷雨吞了吞口水,额上已经起了一层的汗水,这两人不知不觉间散发出来的威慑,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冷雨差点被吓得直接跳入深坑了,僵着没动,倒不是因为他比较抗压,而是被吓得双腿麻木。
等回来神来,冷雨连忙后退好几步,离那个深坑远远的。几天没见……这里简直变了个样子。想不到地下还有那么大的空间。
“你怎么来了?”看见冷雨,景枫略有几分吃惊。
这些日子,冷雨应该盯着禹旇才对。
“你慢慢说。”景澜见冷雨的鞋子已经全湿了,衣摆上还糊了泥土,知道他赶的急,估计有急事。
深吸了一口气,冷雨方道,“陛下,于全泰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吉尔妮段凡下朝后闯入禁宫,想带走影凭娘娘。而且……边关传来消息,现在吉尔妮家驻守边防的军队也开始集结。”
“山雨欲来风满楼。”景澜摊了摊双手,脸上的笑意越发苦涩,“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从银号提钱,到现在军队集结……四大家族准备举事的信号已经完全暴露在朝廷眼皮底下了。
说白了,四大家族已经没有丝毫顾虑了。
“我敢打包票……明儿将是上朝官员最少的一天。”景澜带着笑意的语气,让冷雨微微皱起了眉头。
景澜活动着头部和手关节,不时地又耸耸肩膀,“我的苦日子也要来了。”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那天景王府的雨中醉酒,已经推演的明明白白了。
“奇怪!”景澜枫皱了皱眉头,“未免太快了些……以他们要的食粮数量,到今天为止……应该还没有运完,毕竟,一百万斛不是小数量,他们还得瞒着我们,晚上偷偷摸摸的运,怎么就敢这大胆了?”
景澜思索了片刻,也觉得有些突然,“莫非他们还有其他粮草途径?”想了想,景澜也释然了,“大概他们也早就防着这一手了,古来权臣大抵如此……何况,如今四大家族同仇敌忾,戮力同心,即便是朝廷也只有一半的胜算。”
“不对。”景枫皱眉望着景澜,“他们没有联系你?你才是联合四大家族最关键的引子。“
提到这里,景澜也楞了一下……是啊,四大家族如果要起事,必须推一个能服众的傀儡首领,那个人还暂时只能是景澜,一来,景澜的身份摆在那里,正儿八经的皇太子,又有景渊的退位诏书。二来,四大家族费了那么多精力,又是制造舆论,又是广播谶语,让民间百姓都相信了景澜应该是真正的天子,不可能弃之不用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景澜突然觉得浑身酸疼,他有预感,未来大概少有舒坦日子可过了。
郤亲王也从下面走上来了,一看那两兄弟的脸色,郤亲王便知道他们谈论的不是小事,如今……他对朝廷的好奇心也消失了大半,一点也不愿意参与进去,更不想知道的太多。
“陛下,臣觉得手臂有些疼。”捂着之前踩中机关被射中的伤口,郤亲王皱了皱眉头,“臣先告退了。”
“溶王叔,你脸色很差。”借着烛光打量着郤亲王,景澜这才发现郤亲王手臂处的血迹有几分发黑,“箭头上有毒药。”
郤亲王看起来随时要摔倒一样。
“冷雨,你送溶王叔回府,再去宫里把成太医请来。”景枫吩咐道,“偏林道有马车。”
冷雨报拳领命。
“不用,不用!”郤亲王直摆手,“只有一辆马车,还是留给陛下和摄政王吧,我可以走路回去。”
没人在意郤亲王的反对。
“郤亲王,您请。”冷雨在前面开道。
郤亲王刚走两步,景澜便追了上去,“溶王叔,给郤公爷迁陵要几天?”
郤亲王没想到景澜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找个吉时,再做场法事,估计需要半个月吧。”
“不行!”在郤亲王的记忆里,景澜这是头一次如此强烈的反对一件事,“没那么多时间了,溶王叔……明天就迁坟,至于吉时和法事,能省则省,五天后……不不不,最多三天,三天后你得准时离京,一刻也不能耽搁。”
景澜已经对郤亲王用命令口吻说话了!
郤亲王强忍着冷笑和愤怒,终于点了点头,态度冷冰而疏离,“嗯,知道了。”
几天后,郤亲王才知道景澜的一片苦心!由衷地从心里发出感激之情……
“那些兵器先别搬吧?”景澜按着太阳穴,“我估摸着搬去京都之外也麻烦,而且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仓库,倒不如找些铁匠,就在这地宫里炼制,这里位置隐密……也方便些。”
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很宽敞。”景枫直点头,“你说的不错,能在此地动手就再好不过了,再说了……范围越小越好。”
景澜白了景枫一眼。
台阶下面,莫瞎子和胡二瘸子仍然坐在金子堆里,发出咯咯地诡异的笑声,本身就在墓室里,那笑声能让景澜半夜做恶梦。
拍了拍一身的鸡皮疙瘩,景澜问,“这两老头今天没喊饿……敢情瞧着金子真能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