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李潇然,他面上也‘蒙’上了一层冰霜。
“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还有,我那天便起了疑,回府后就叫人‘私’下里盯着三叔,看他还和什么人有来往。结果,还真叫我看出点事情来了!”阿容小表妹忙道。
“什么事?”秦明兰忙问。
“我发现,自从那些罗刹人都被抓后,三叔明显暴躁了不少,甚至还和三婶吵了几架。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这些天他日日都要往外跑,不知道在见些什么人,每天一大清早起来还要往我爹的书房里跑一趟,悄悄的和我爹说上好一会的话才悄悄离开。”
居然连她爹都牵扯上了?
秦明兰的手脚都不禁开始发凉。
阿容小表妹的爹,那可是平王妃一母同胞的兄长,陈家嫡长子,也是陈家下一代的家主。虽说现在陈家还在陈老爷子手里,但他也已经能当一半的家了。整个京城里谁不知道,再过不到几年,陈老爷子必定就会将整个陈家都‘交’给他了。
可是,一旦这件事也和他牵扯上,那可就难办了!
“那大舅舅又和谁过从甚密了?”李潇然又问,声音已经低沉冰冷得令人心悸。
“我爹这人你还不知道吗?从小就‘交’友广泛,三教九流里也不乏他的至‘交’好友。他每天不是在家里接待朋友就是在外头和朋友团聚,和他过从甚密的人两只手指头都数不清!”阿容小表妹道,漂亮的小脸上也爬满了着急。
说了半天,其实这才是最让她担心的吧?
如果只是陈家三叔和罗刹人有来往的话,他一个庶子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被查出来了也不过一句陈家治家不严能勉强遮掩过去。但是,一旦陈家大舅舅也牵扯其中,那么整个陈家都不能幸免!不仅如此,还有那些和陈家大舅舅‘交’好的人也便逃脱不了干系。再加上那些人家自身‘交’往的人……这么一层层追查下去,不知道多少人都会被牵扯其中!
而且,还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只要动了,那么整个京城里都会掀起滔天巨‘浪’!
这也就难怪她就着急成这样了。
秦明兰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前段日子南边的那一场巨‘浪’,脑子里一抹亮光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抓不住。
再看看李潇然,他周身已然散发出阵阵寒气。
“你问过大舅舅没有?”好一会,他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问话。
“我怎么可能没问?可是我爹说三叔不过是知道他书房里有一本珍惜孤本,所以每天都特地过去借阅一会。因为那孤本太过珍贵,我爹不舍得借给别人,谁想看都只能在他的监督下看上一小会。三叔为人又懦弱小心,唯恐给府里的人知道了嘲笑他,所以每天都是早上趁着大家还没起的时候过去看上一会就走。”阿容小表妹跺着脚道,“除此之外,我爹坚持他和三叔没有说过任何正事!”
“这个你信吗?”李潇然问。
“我爹的话我当然信了!”阿容小表妹咬咬‘唇’,“表哥,你该知道的,我们陈家再不济,也不至于和罗刹国来往。现在我们家在京城里的地位已经足够我们几辈子风光不愁了!”
但是,谁会嫌弃自己的地位太高,谁会嫌弃自己手头的银子太多?就算坐上了龙椅,当皇帝的还希望能长命百岁永葆青‘春’呢!
李潇然忽的发出一声轻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表哥?”阿容小表妹一顿。
李潇然抬起头。“你放心,既然这事已经上了我的手,我就一定会将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会让任何无辜的人遭受冤屈。但是,一旦让我真查出来有人作‘奸’犯科,那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我相信你!”阿容小表妹大声道。
李潇然颔首。“既如此,那你赶紧回家去吧!将这事和大舅舅说一说,也叫他做好防备。”
“我早已经和他说过了!可是他根本就不信啊!”阿容小表妹低叫,眼眶都红了。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他当然不信。可现在你只要说一声是我叫他注意的,他必然就会引起注意了。”李潇然道。
阿容小表妹扁扁嘴。“我知道了。”
“事情紧急,你赶紧走吧!”
“喂!”阿容小表妹好气愤,“表哥你怎么这样?我才刚来呢,你就把人往外赶了?横竖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再多待会也无妨的吧?”这话虽是和李潇然在说,可她看着的方向却是秦明兰。
李潇然冷哼。“我看你上‘门’来高密是假,暗度陈仓是真!”说话间,眼疾手快的捉住阿容小表妹又往秦明兰那边伸过去的爪子扔开,“别碰我媳‘妇’和儿子!”
“表哥你怎么这么小气呀!我受到了惊吓,让嫂嫂安慰安慰我都不行吗?”阿容小表妹嘟嘟嘴。
李潇然冷冷看着她。“少装模作样。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赶紧滚蛋,我一定抱住陈家不受影响;第二,你再多留一刻,我就让陈家多被‘波’及一分。”
“啊!”阿容小表妹发出一声尖叫,“表哥你太坏了!我要告诉姑姑去!”
终究不敢再多呆,连忙跳起来跑掉了。
秦明兰无力摇头。“你这又是何必?”
这两人凑在一起就要吵架。平时也就算了,现在遇到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们居然也能闹到这个地步,她真是服了!
“你以为她真着急?她根本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李潇然不爽轻哼,双手却是自然的缠在她腰上,手掌在她圆滚滚的肚皮上抚触,和里头的小家伙玩儿起你追我赶的游戏。这是他最近研发出来的新游戏,每天都要玩上好几遍,乐此不疲。里头的小家伙应该也好这一口,这父子俩还没正式见面呢,就已经玩得这么好了,秦明兰都可以遇见以后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过,感慨归感慨,现在她更在意的还是李潇然的话。“你说她不着急?怎么可能!”
这可是关系到陈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啊!须知古往今来多少世家大族,就因为某个事件就突然颓败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旧时的王谢,历史上多么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历经几朝之后不一样灰飞烟灭?
“她不是不着急,只是不是很急而已。”李潇然悠然道,“既然太子的话她都已经知道了,那她也就明白,他们还有十天的时间来回旋。而且这件事的主导权在我手上,只要我想护着他们,那么他们就一定不会伤及根本。如今他们要做的也不过是尽量将不良影响降低到最小而已。”
好吧,秦明兰发现,在这种利益权衡方面,她就是个白痴,也就不展示自己那点可怜的智商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事眼看牵扯的人和事越来越多,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引起京城动‘荡’。”
那样,可不就只是天凤王朝和罗刹国之间的那些事了。须知,国之不稳,必定会引起有心之人的觊觎。便如十年前,皇帝遇刺,举国恐慌,罗刹国便是趁机发难,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一旦京城世家被悉数牵连,那引起的动‘乱’不会比十年前小。那么随之而来的结果……她不敢去想。
“还能怎么办?事关重大,我一个人可搞不定!”李潇然拍拍手站起来。
秦明兰不由也扶着腰起身。“你去哪?”
“找父王,找母妃,求助!”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真是理直气壮,气壮山河。
当平王爷夫‘妇’俩听完前因后果,立时脸‘色’也变了。
“你说的是真的?”平王妃‘玉’手一抖,茶杯里的热茶差点溅出来。
平王爷连忙将杯子移走,看看她的手指没有被烫伤,这才放下心来,回头瞪了李潇然一眼:“这种事情,你难道不会委婉点说吗?看把你母妃吓的!”
李潇然撇嘴。“我已经说得够委婉了。我还没一进‘门’就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呢!”
你要是这么叫了那倒还好了!大家有了心理准备,也就不至于这么慌张了。
平王爷心道,面‘色’‘阴’沉:“对此,阿容她就没有再说些别的?”
“她一个丫头片子,能知道这么多就不错了。这种事情牵扯太多,她一个姑娘家涉入太深反而对她不好。”李潇然道。
平王妃点头。“潇儿说得对。阿容一个小姑娘,能敏锐的意识到这么多已是不易。她还能第一时间想到将事情告诉我们,就已经做到了最好,我们也不该让她失望才是。”
这个不让她失望,说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平王爷的眉头越皱越紧。“怎么会这样?陈家怎么会和罗刹人走到一起去的?”
“只是三弟和罗刹人走到一起了,陈家其他人并未涉足其中。”平王妃一本正经的纠正,“陈家世代书香,清贵耿直,绝对不会做这等有辱‘门’风的事。”
平王爷眼神一闪,赶紧改口:“我知道,我说的便是三弟。陈家家风我自然是清楚的,当初上‘门’求娶你时,我便已经将陈家的一切都‘摸’索得一清二楚了。”
“王爷!”听他提起过往,平王妃脸颊一红,似嗔似怪的瞧了他一眼。
平王爷的神‘色’也越发的柔和,就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你放心好了,只要大哥他没有做这样的事,我就一定保他无事。不过就是三弟……”
“既然他已经自甘堕落和罗刹人合谋坑害我天凤王朝,那我们陈家自然也再也容不得他。”平王妃面‘色’猛沉,一言一行力达千钧,“王爷您不用在乎妾身的感受。这等卑鄙小人,除掉了也是为我陈家消除祸患!”
“但这人既然和罗刹国勾结上了,必定还会有其他同伙。若是就这样将人除了,那倒是掐断了许多线索。”平王爷沉‘吟’道。
李潇然连忙举手。“我知道了!我这就叫人去将三舅舅抓起来,严刑拷打,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平王爷冷冷瞥他一眼。“你这样做,不啻于打草惊蛇。那些人既然已经做出这样的事,那就必定已经做出了严密部署。一旦给他们知道他被抓了,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斩断和他的一切联系。你们就算严刑拷打,拷问出来的消息又有几条是有用的?”
“王爷说得对。”平王妃温和附和,“既然他们能和三弟勾结,那么必定也会和其他人勾结,三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丢了他,他们还能找来其他人代替。可是我们现在所能知道的却只有他一个,所以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
“那该怎么办?任由他继续这样把我们这边的消息传递给那个幕后的人?”李潇然不高兴的扁嘴,“太子可就给了我十天的时间呢,今天过去就只剩下九天了!”
“九天时间,省着点用也够了。”平王妃轻声道。
平王爷点头。“的确够了。”
李潇然焦躁的抓头发。“你们在说什么?说人话行吗?我听不懂!”
“李潇然!”平王爷立马一改和平王妃说话时的柔情蜜意。脸‘色’猛地一沉,声音也‘阴’沉沉的,无端的令人遍体生寒。
平王妃一见,马上也是脸‘色’大变,忙不迭站起身。“王爷息怒!潇儿他也是想要把事情办好才会口不择言,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说完又对李潇然摇摇头,“潇儿,你这孩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做事要多用用脑子吗?你父王都已经说了,现在不宜打草惊蛇。那么自然,我们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了。”
“这样吗?”李潇然想了想,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我这就叫人去盯着三舅舅!”
想一出就是一出,他跳起来就要往外跑。
“你给我回来!”平王爷没好气的叫住他,“你这些年的礼仪都白学了吗?来无影去无踪,哪里有半点皇家风范!”
李潇然被训得低下头,嘴上还不满,却也只敢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急着去办事吗?”
“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平王爷冷哼。
李潇然低头不语。平王妃见状心疼得不行,忙不迭拉上李潇然的手:“好了,潇儿知道错了,王爷你就不要再骂他了。他也是一心想要将咱们王府发扬光大才会如此。”
“发扬光大?”平王爷从鼻孔里逸出一声低哼。不过看着平王妃一脸的护短,他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本王去书房了,给大哥写张帖子,寻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
“王爷慢走。”平王妃连忙将人送到‘门’口,这才回过头来。脸上的焦急心疼瞬息消失无踪。
“你这臭小子!”娇娇软软的一声低喝,青葱‘玉’指在他额头上一戳。
李潇然满身的焦躁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讨好的笑。
“母妃~”亲亲热热的叫了声,他双手抱上平王妃的胳膊,整个人就跟只猫儿似的挂在她身上不下来了。
平王妃也不嫌弃,就这样拖着他回去坐下了,才拍拍他的脸:“都要当爹的人了,还在自己媳‘妇’跟前干这事,也不怕你媳‘妇’和孩子笑话!”
“笑话就笑话吧,横竖都是自己人,怕什么?”李潇然满不在乎的道。
平王妃好气又好笑。“你这没脸没皮到底是跟谁学的?我和你父王都不是这样啊!”
“自学成才啊!”李潇然笑道,拉拉平王妃的胳膊,“母妃你快说说,现在这事咱们该怎么办?”
呃……
秦明兰用力捶捶脑子。刚才和平王爷说了那么多,难道都是白说的吗?怎么一回头,话题又回到一开始了?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平王妃抬头冲她一笑:“和王爷商议的是和王爷商议的,那些都是他要在外头做的事。现在,是我们几个‘私’底下的商议,那也是我们自己要做的了。”
说白了,就是当着平王爷一套,背着他再来一套呗!
秦明兰汗颜,对这对母子的变脸术真是叹为观止。
连忙寻了个地方坐下,便听到这对母子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除了你三舅舅外,陈家一定还有人也和罗刹国有勾结。但这个人必定不是你大舅舅。”
“我当然知道不是大舅舅。可是三舅舅明摆着是想祸水东引,将线索都往大舅舅身上扯。咱们要从他身上找出来蛛丝马迹还须得不少功夫。”
“这个可说不定。”
“是吗?”李潇然立马‘精’神一震,“娘你有什么法子?”
“我一个内宅‘妇’人,和外头都没多少来往,的能有什么法子?”平王妃摊手,好无辜的表情。
别说李潇然了,就连秦明兰都不信她这话。李潇然腆着脸抱着她摇晃了又摇晃:“娘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儿子还等着这法子来救命呢!”
“好了好了!”平王妃被纠缠不过,只得开口道,“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只一个字——等。”
“等?”秦明兰和李潇然均是一愣。
平王妃含笑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字。”
很快,忙碌的一天过去,夜幕降临。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一个气度不俗的中年男人砰地一声将砚台掷到地上。“不是说行事极为小心的吗?可为何还是被他们给发现了?”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跪在地上的人一袭黑衣被砚台里的墨汁浸湿,却也没有后退半分,低头字正腔圆的道。
“知错?责罚?你知道错了,我责罚你了,你觉得这事情就能了结了吗?这都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是第一次还能说是有所疏忽,可是这一次……”
“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补救!”黑衣人忙道。
中年男人闭上眼长出口气。“罢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黑衣人会意,连忙起身。“属下告退。”
中年男人点点头,冷不丁又吐出一句:“记得先去领罚。”
黑衣人一顿。“是!”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一声轻微的声响过后,黑衣迅速消失在大开的窗口。中年男人才又缓缓睁开眼,站起身看着外头黑沉沉的天,薄‘唇’轻启,似是自言自语的道:“还真是小瞧了那小子的本事。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他的‘性’命‘交’代在德州算了!”
声音又细又低,转瞬便被漆黑的夜空吞噬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几天,京城里安静得过分。
闹事的罗刹人都消失不见了,两国使团的和谈进展迅速,京城上下也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切看起来都似乎和往日无异。
吱呀——
一声细响过后,京城北边的一所看起来破旧的宅子里大‘门’半开,一个脑袋悄悄探了出来。
小心观察一下四周围的情况,发现前后左右并没有人,看起来年纪约莫三十岁出头,一身青布棉袍的男人卸下脸上的紧张,连忙跳了出来,整整衣裳,昂首阔步的朝前走去。
然而才拐过前头一个拐角,忽然寒光闪过,直朝他面前‘逼’近。
男人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堪堪避过了攻击。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跟前便凭空出现三个‘蒙’面人。三个人手中都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与刀光一样森寒的眸子凝视着他,就跟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浑身莫名开始发凉,双‘腿’也阵阵发软。他连忙后退两步,将身体抵在残破的墙壁上。“各位好汉,在下一穷二白,一条贱命也不值钱,求求你们饶了在下一命,在下把手头的银两全都给你们!”说着便抖抖索索的从怀抱里掏银子。
可是,三个‘蒙’面人根本不听,径自上前来,手起刀落——
“啊!救命!”
男人见状脸‘色’惨白,身体猛地一缩,就地一滚,竟又躲过一劫。
他睁大了一双惊恐的眸子:“你们是他的人,对不对?你们要杀了我,你们竟然过河拆桥!”
‘蒙’面人听而未闻,大刀再次对准他的脑‘门’劈过来。
男人脸‘色’更白得过分,连忙又往旁滚去。
但‘蒙’面人已经容得他逃过两次,哪里还容许他第三次从他们刀下逃脱?
这一刀,三人一齐下手,将各处退路都堵得死死的,直取他的命‘门’。
可谁曾想,立马轰的一声,后头的墙壁居然轰塌了,‘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来。
男人二话不说,一头就钻了进去。
‘蒙’面人一愣,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忽听空寂的巷子里传来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