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计安的心思已经翻来覆去转了好几次。慈渡和飞云之间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虽没人敢摆到明面上说,但都心知肚明。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金龙寺稳坐众派之首,与紫霄阁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如若因为方暮之死,慈渡和飞云决裂,乃至反目成仇,说不定御羽堂可以从中渔翁得利。
想到此处,计安立刻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对慈渡大师道,“飞云师妹心疼方暮,也是有的。不如我走上一趟,好好的劝劝她,或许能明白过来。事已经出了,人也已经无法死而复生,咱们还是好说好了,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一听这话,慈渡大师激动的站起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若能如此,我必将重谢师弟!”计安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师兄安心,我这就去了!”
计安和常安然前脚离开,方暮就从旁边的禅房中走了出来,冷笑道,“师父果然深谋远虑,让司马师姐送来两封信。”
原来,飞云大师思量良久,总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方暮既然是水玲尊选中的人,又与慈渡大师十分有缘,断不会这么容易被人下毒害死。于是她亲笔写下两封密信,由司马露送到金龙寺。其中一封言辞犀利,正是计安看到的那一封。而另一封信中,飞云大师将自己的疑惑写了明白,她担心会有人从中作梗,所以要慈渡大师表面上做出悲愤交加的样子,她自己更是表现出对金龙寺和慈渡大师的敌意,来迷惑别有用心之人,没想到计安这么快就送上门儿来了。
“唉,”慈渡大师叹息一声,“果然是不比从前了,御羽堂虎视眈眈,素有野心想要取金龙寺而代之。眼见毒计得逞,又起了旁的心思,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师预备怎么办?”方暮看清了计安和常安然的恶毒面孔,反而冷静了下来。慈渡大师再有慈悲之心,对计安也慈悲不起来了。他道,“你师父自有办法,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紫霄阁外。
一众女弟子尽数换上了红衣,杀气腾腾,戒备森严。飞云大师满面怒气,手边的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计安却没有品茶的心情。他痛心疾首的说,“方暮是个好孩子,安然常常和我说,方暮入门虽晚,资质却高,在一众年轻弟子当中,是实打实的翘楚。上次万灵门妖女的事情,是我误会了方暮。唉,本想还他清白之后,好好向他道个歉的,没想到,没机会了。”
“是啊,”常安然还嫌计安说的不够好,不够多,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哽咽着说,“方师弟为人忠厚,对魔教妖人尚能存一丝善念,我真是惭愧。不知是哪里来的歹人,竟然对方师弟下手,真是天地不容!”
计安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恶毒诅咒的话,不正是说的他自己吗?常安然似乎也觉得不妥,站在计安身后,不再说话了。
“多谢二位能为方暮说句公道话!”飞云大师起身谢礼,计安连忙推辞,“飞云师妹客气了,但凡有些良知的人,也不会看着方暮白白送死。”飞云大师冷哼一声道,“当初慈渡将方暮留下,我就疑惑,这本是我紫霄门的事,方暮又是我的亲传弟子,什么时候轮到他过问了!没想到,他竟然安的是如此歹毒的心思,要把方暮置之死地,好堵住悠悠众口!”
“师妹也别这么说,”计安假惺惺的道,“慈渡师兄也是一番好意,由你处置方暮,只怕大家不服。”这几句话如一壶热油浇在了飞云大师心头的怒火上,“好意?我好好的一名弟子,在他金龙寺不到三天,就中毒身亡了!早知如此,我就是拼着得罪慈渡,得罪金龙寺,得罪所有人,也要把方暮带回紫霄阁,留他一条性命!”说到动情之处,飞云大师竟在计安和常安然面前落泪了。
年轻之时,飞云大师也是眉目如画,千娇百媚的奇女子。即便岁月流逝,在她脸上落下了点点痕迹,但抽抽噎噎的哭起来,竟也让计安看呆了。
“师妹,师妹别伤心!”他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飞云大师却没接,只好悻悻的收了回来。他道,“若此事真是金龙寺有意所为,御羽堂也好,我计安也好,愿帮师妹讨个说法,为无辜枉死的方暮讨个说法!”
“此话当真?”飞云大师抬起头,一双碧波般的眼睛望向计安。常安然在身后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计安不要莽撞。计安却说,“自然是真的,师妹,你想怎么做?”
飞云大师道,“紫霄阁中都是女弟子,查起事来不便。还请你找两个眼生的弟子,将方暮中毒之事查个清楚明白。等拿到确凿的证据,我再和慈渡对峙不迟!”
“好,我这就去安排,师妹安心等我的消息!”计安起身抱拳,转身决绝离去。常安然心中焦急,紧跟在他的身后,出了紫霄阁才急忙忙的道,“长老,您就那么答应了飞云大师要查方暮的死因,岂不是要查到我头上来?您可不能被美色迷惑,办了糊涂事啊!”
计安停下,转身冷笑道,“怎么,在你眼中我和刁弘一般,都是贪恋美色的人吗?”常安然自知失言,连忙道,“是弟子错了!”计安说,“这件事查与不查,都是我一张口来说,飞云如何能知晓?你悄悄的让人到金龙寺中寻一个有亲眷又胆小的小和尚来。”常安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却不敢多问,立刻去办。
金龙寺和紫霄阁都闹了一夜,夷希城也跟着不太平。天光大亮,街头巷尾都将方暮之死传了个遍。常安然几经打听,费了不少心思,才从金龙寺中找到一个夷希城中有亲眷,胆子又小的和尚,并把他掳了来,交给了计安。
昨夜他们回到御羽堂,将方暮已死的消息告诉了刁飞章,这个一心只惦记着自己儿子性命的人,顿时惊的跌坐在椅子上,痛哭失声,没多久就发起高热来。于是御羽堂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了计安,计安将那小和尚关了起来,不知密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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