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喝了么?”孙谋问道,他很平静,很从容。仿佛多年前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结果,不急不躁,云淡风轻。他手里拿着的自然是一杯毒酒。
酒入七寸,肝肠寸断。七寸香,因为这酒却是香味扑鼻,让人情不自禁。
据说喝完这酒不死的人以后只怕是想死也死不了。
可是那只是据说。
孙怀玉的头好痛,他不知道自己在哪,睁开双眼,从房顶的漏洞瞧见已是白天,他醒了。
醒了,却不知带在哪。
这是在哪?
他在想。看到了四周的倒坍的佛像,他知道了这是一座寺庙还荒废已久了。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孙怀玉想站起身来,无奈头痛的厉害,他坐起身来,看着天空眩晕的旋转,他后悔自己那天喝了太多的酒。
可是,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跳的他的心里一直充满了不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清醒前他和谁在一起?他挣扎的回忆,可是没有一种酒,一个人来告诉他,该做些什么?
哪怕他的心在慌乱的跳,他在焦虑他在不安,父亲会不会责备他?父亲?他猛然想起,他还有父亲。他努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孙府走去。
或许,昨天属于你的东西,当星辰交替之时已经易主,这很自然,因为没有什么不在变。
孙谋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王翰,向一旁的纪如风问道:“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纪如风也看了看王翰,“值得。”
“好。”孙谋笑道,“他拿起酒杯,看着清澈见底的琼浆,汹涌的大海,一帆孤舟,四处漂泊,寻找探求,有一天,等他老了累了,也许,这片海就是它的归宿。”
他一饮而尽,液体流进他的嘴里,流进他的喉咙,最后流到他的胃里。
饮下一杯酒的时间有多长?也许,一生可以证明。
一个人该不该死?应不应该死?天理循环,因缘果报?张文正的双肩在剧烈的抖动,他不是在笑,这个几十年的老对手,他在哭,因为他失去了他的异性兄弟,多少年,其实孙谋可以让他流放朝野,可以让他朴实荒野,可以让他从高高在上的太傅变成无人知晓的庶民,可是,没有,一切都过去了,他说过做事要斩草除根,可是对自己却总是手下留情。
他觉得喉咙很咸,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痛,他突然吐了一口血。
他总咳血,但这却是最后一回了。
他倒下的时候是仰着的,他看到了天上的云,洁白无瑕,宛如一张女子的脸,她正笑着,挥着手,笑吟吟的看着他。是她,他在等我,张何幸福的闭上了双眼。
自己能做什么?
白远留下了两行浊泪。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人,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白远,你是力挽狂澜的人,你能够颠倒乾坤,你能够上九天揽月,可是,你只是个人,只是别人口中的传说。
或许,相逢何必相见,相见何必相知?
哪怕有一天,尽了最后一分力,看了最后一次的朝霞,了结了最后一次的美,是否不会像现在这般像婴孩一样无助。
欧阳无忌依然坐在那里,他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他答应的事,承诺没有食言,他只是在静静的坐着,眼睛望着杯中的茶,棋场的肃杀,周遭的瑟缩,他人的无奈,咒骂都与他无关。
今日就算没有他欧阳无忌,事情还是会发生,就算自己不下这一盘棋,该死的人会死,自己----只不过是个过客,尽了几分力气罢了。他的眼睛望着茶,望着那一杯茶。
茶叶在开水倒进的时候,几分挣扎,几分翻腾,到最后也只不过沉在了杯底。
笑春风,春风笑,红尘多寂寥。
“白相,你想死么?”纪如风看着白远,在叙述着,这一看似平淡的事。
“孩子,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了凡走过来,说道。
“王爷,我还能回头么?我的路在哪?我的船又在哪?又有谁会渡我?佛爱众生,自己却逃离众生之外,红禅古寺,你们渡的了谁?扫地恐伤蝼蚁命?哈哈,你知不知道,每一天都有人含冤而死,每一天都有作奸犯科的人,每一天都会有人凭着自己的喜好去掌控他人的生死。王爷,你能做的了什么,你们的祈祷是否会消除世间的贪欲嗔痴?我不想去掌握别人的死生,我只想不愿别人来牵制住我。”纪如风说道。
“阿弥陀佛,佛爱众生,给每个人的心理种下了善,让每个人有善心,行善事,结善果;众生爱佛,每个人不该在轮回中消散,人都会像佛祖倾诉着自己的心愿。祈求佛保佑自己及家人。“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颠沛流离,为什么会有那么人家破人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本不该死?“坐在椅子上的欧阳无忌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是爱?什么是恨?理由?因为理由?就要把每个人都要卷进来?人命?善恶?因果?我自己是谁?“欧阳无忌慢慢的低声说道。
“无忌”白远沙哑地喊道。
“猜错了开始,结局对不对是否还重要?纪如风,我替他死如何?”欧阳无忌静静的说着,他把茶放在自己的鼻尖。
“好,可以。”纪如风笑着说道。
只见一杯酒摇摇晃晃的端了过来,无忌低头看着那杯茶,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杯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茶香沁人心脾,他闭上双眼,一饮而尽。
他原本以为这一杯是他的最后,可想不到他的最后却喝不到这一杯。
他忘记了一个人,一个爱他的人,一个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人,一个能感受到喜怒哀乐的人。
他的茶喝完,却听见身后的酒杯掉落。
他转身,却发现宋雯在看着他,在慢慢的倒下,眼里是多么的眷恋与不舍。
他认为自己天下无双,他认为自己才高八斗,可是却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她替自己去死。
他幻想过很多自己离去时的画面,山涧明月,悬崖陡壁,黄昏枯藤,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还活着,可是已经死了。
“能否为我下一盘棋?“他想起了这一句话,也想起了这句话的心情。
他将宋雯扶起,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他替她拿起棋子,轻轻放下。
“我们走。”孙怀玉说道,他以没必要待在这里,更不适合待在这里。
热闹无比的棋场骤然变得冷清下来,树头几只寒鸦在叫,似乎没有这场棋,没有这一天,好似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也不在了。
“师弟“徐三斤小心地喊道。
欧阳无忌没有听到。
“师弟!“徐三斤喊道。
欧阳无忌还在握着宋雯的手,在一步一步的下着。
“师弟,师妹她已经死…..”
一个棋盒飞了过去,砸在了他的脸上。
很痛,痛的撕心裂肺,徐三斤跪在了地上,他看着周遭,他不知道该怎么走。
“走,回去“苗青青说道。
他抬起头来,“好,回去。“向来啰嗦的徐三斤看了欧阳无忌,看了白远,又看了地方倒下的人,走了。
他知道,苗青青不该来。
可是,却来了。
也许,只有走是最好的安慰。
人们只能看到一个人扶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在那里下着棋,从不停歇。他似乎不知道累,因为从那一天一直下到了第二天夜里。那个人什么也不说,就是静静的扶着一个女子在下着棋,人们远远望去看到的只是背影,可是看到的人都在说,那个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