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师之然刚想伸手去捡,却被身边那个易容成“韶光一枪”殷久的女人大声喝止。师之然回头与她对了一眼,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轻声道:“没事,寄来这封信的,应该是一个朋友。”
女人“啊”了一声,再细看那个小小的木简。她的眼神尖,心思细,一眼便看出了上面的不同,疑惑道:“几个月不见,你还有了懂阵法的朋友。”
“你不也有,他……”
“嘁,他啊,学艺不精!”提到那个人,女人似乎很是不屑,一只手插在腰上,看着师之然打开木简,从中掏出一张折叠细致的纸条来,再看着她的表情从从容变成了惊讶,忍不住开口:“怎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凌姐——”师之然一手将这张纸拍在桌上,道:“这个阵,你可否解开?”
那被叫作凌姐的女人盯住看了片刻,面色也是一变,惊道:“这可不是三脚猫的阵法!”
师之然点头,“是一位颇有研究的朋友。”
“什么样的大事,需要他在区区一张纸片上布下二,三,四……整整四层阵法?”凌姐见纸面上有行密密麻麻的字,刚刚伸过脑袋去张望,没想到那几行字一闪,居然褪了下去。纸面上,只留着一层淡淡的水渍。凌姐呆了一会,缓声道:“第五层。”
“看来,若是有除我以外的其他人靠的太近,这上面的字迹就会暂时隐去。”师之然道,“可即便如此,如果不解开接下来的四道迷阵,就连我也看不到余下的内容。”
“你那朋友,这是在作弄你吧?”凌姐退开两步,果然,那几行字又显现了出来,气得她抓了抓头发,道:“不看就不看吧,故弄玄虚!”
“不应当。他大概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不方便明说,又怕这封信落在他人的手里。”
师之然脑中浮现书生的脸来,他或许是一个风流浪荡,嘻哈玩闹的人,但经历了丹霞山那一战,他在师之然心中的形象已经大大不同。想必他一定清楚:如今这个时候,可不是他能够开玩笑的时候。
“那他为何不亲自来?”凌姐问道,又自己接了回答:“除非,他是脱不开身,就连这样重要的信息,都无法亲自走一趟。”
“这么说来……”
“这么说来。我们就更要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了!恐怕你那朋友,现在并不安全。”凌姐的年纪虽然比师之然大了不少,可却是一个玩心极重的女人,她的“玩”在江湖的另一面中也是有名得很。可这些年作为“那个人”的路牌,一点“玩”的工夫都没有,日子过得实在枯燥乏味,难得有这样一桩有趣的事情放在她的面前,可令她忍耐不得!
“凌姐,他在哪里?”师之然突然问道。
凌姐一皱眉:“要他干什么,咱们俩就不能破了这迷阵了?”
“事态紧急,可没有多少玩的工夫了。他在哪里?是他的话,一定可以看出其中的奥妙来。”师之然心中焦急。没错,她确实对幻术与阵法都有不浅的了解,应启丞一定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在纸上布下这样的四层加密,为的就是别人看不穿,可她却能将其打开——可应启丞想错了,师之然对于阵法的了解虽然广,可大多都是纸面上的功夫,真要破开这样的迷阵,她还没有这样的水平。
“他啊……远着呢!”凌姐嘴巴一撇,显然是在说谎。可她现在还易容成“韶光一枪”殷久的样子,那模样可说不上有多好看,一个大男人嘴巴撇着,更显难看。
“凌姐!”师之然抓住她的手,小女孩似的一撒娇。这妩媚的神情,若是平常男人见了,早就抵挡不住,就算是凌姐这样的女人,也有些承受不住。她很少露出这样的一面,可她也知道,只要自己这个妹妹稍微耍耍性子,凌姐便一定会照她的意思办。
果然,凌姐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每次都弄得没他不行的样子,多丢人啊!以后我还怎么骂他?”
“要我说,你就不该骂他。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对你这般好,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呸!那家伙!哎小妹,你说姐姐这样年轻漂亮,貌美如花,怎么引来的尽是这些嬉皮笑脸的浪荡公子?一个正经人都没有!咱们先说好,有这次,可就真没下次了!”
“好好好。”师之然赶紧点头。
她很少这样求人,但求凌姐帮个忙,她可不觉得丢人。再说了,那个缠着凌姐六年,对她千般宠万般好的神秘男子,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点,师之然比凌姐更清楚。
凌姐既然答应了下来,做事可是雷厉风行。她在马尾巴上面绑了一块青色的小小令牌,一拍马屁股,白马便朝着来时的方向奔驰而去。两人坐下来喝茶,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那匹马便跑回来了,马背上,还坐着一个青衣男子。
“这么快?”师之然有些诧异。
“他嘛,总是这么快。”凌姐的神色又是骄傲,又是嫌弃,却还是站起身来,为青衣男子牵住了白马。
“小凌……”青衣男子的声音甚是好听,可刚一开口,却被凌姐吼了回去。
“喊什么喊,凌什么凌!叫你来是有事,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男子尴尬一笑,下了马来,对师之然行了一礼,道:“师小妹。”
师之然同样行了一礼,说道:“黎大哥,又要麻烦你了。”
“嘿嘿,那有什么。你的事儿就是小凌的事儿,小凌的事儿可不就是我的事儿吗?再说了,等我以后和小凌成亲了……”
“成什么成?亲什么亲?”凌姐眼睛一蹬,一脚揣在青衣男子的屁股上,“黎青青我告诉你,你从哪儿都不能占老娘的便宜,嘴上都不行!”
“好好好,小凌你别生气。我七天之内都不说了!”
“七天?”
“八……八天?”男子试探着问。
“行,你先活过这八天再说吧。”凌姐挤出一个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揪到椅子上,喝道:“就是这个阵,废话少说!给我破了!”
这青衣男子,确实是叫“黎青青”没错。
师之然与凌姐六年前第一次在江南遇到这个人的时候,也都以为这是个女人的名字。他是个富家公子,虽未透露真实身份,可无论是“黎”这个姓氏,还是其出手之阔绰,学识之渊博,都让人不得不联想到绯叶王族黎大学士一脉。但偏偏是这个王族公子,却偏偏对凌姐这个凶女人一见钟情,欲罢不能。自从江南画舫上的那一个照片,他一跟,便跟了凌姐六年。
凌姐本以为他是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吟诗作对的公子哥。可这些年来,无论她如何躲藏,如何想要甩掉这个拖油瓶,不出三天,黎青青都能跟上来,笑吟吟地坐在他身边。直到两年前,凌姐终于不跑了。一是因为她作为那个人的“引路牌”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二是因为那么些日子,她竟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跟屁虫了。
死缠烂打,死不要脸。这可是万古不变的法门,多少铁石心肠的女人啊,都栽在这一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