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袍人的存在,对于叶止的意义是不同的。
师之然并未与黑袍人遭遇,不知此人究竟有怎样毁天灭地的神力,她只能从叶止的叙述中明白:此人不知是敌是友,但或许是比黑猫更加恐怖的对手。他若是出手,恐怕江湖中除了绯叶剑圣闻人决这等人物,无人能够与之交锋。
而江破虽然见过他毁灭影兽,引发山崩的奇观,但他身为白衣楼的“龙王”,却并不清楚自己已经深陷在一个怎样的旋涡之中。事到如今,他只是想找出杀死萧千澈的幕后真凶,保护自己曾经的兄弟叶止,他只看到当下,再没想过更多。
唯独叶止,他曾与这位黑袍人相距不到一尺,见过黑袍人的“面貌”,更与他有过一段“对话”。叶止明白——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并非只是偶然路过,他早已盯上了让自己!就连自己从未示人的秘密,他亦一清二楚!他与丹霞山、萧千澈、白雾、黑猫的牵扯越深,就越说明,他会是自己的敌人!
“你是说……你们见过他?”师之然的目光同样停留在壁画中的黑袍人身上,“你能确定?”
江破点头:“画的虽然很奇怪,但应该是他没错。”
“是他。”叶止接过话,“你走之后,我又在丹霞山中遇见过他。这面貌气质,就是他无疑。”
“这就奇怪了。”师之然退后一步,环视整个房间内的壁画,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样看来,我们就面临两个可能性。”
“你说。”
“一,这些壁画所绘,是一个与中原三国与蛮族都完全不同的一个部落。他们要么生活在某一处不为人知的荒山之中,要么生活在无尽海与深渊的另一边。图中描绘的是他们的故事,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严家村当中,还留下了这些壁画。”
“二,图中所画的,是存在于比三国更为古老的年代的故事。在三国鼎立,蛮族被驱逐之前,确有这样一个种族,生活在这块土地上。若是这样说的话,你们所见到的那个黑袍人,至少活了有两千年……”
江破摆了摆手,“你说的,都不现实。”
“这是眼下唯一合理的两个猜测。你若觉得我说的不现实,那你告诉我,这壁画,这石室,这个你见过的黑袍人,又作何解释?”
“也许……他们都是杜撰的?”江破道。
“别说胡话。”叶止瞪了他一眼,“我们被种种事情聚在这里,绝不是‘杜撰’两个字就可以简单解释。再说了,就算这黑袍人是杜撰而来,那这个蛇头人又改如何解释?”
叶止所说的蛇头人,就是壁画中侧立在黑袍人身前,唯一以正面示人的那个蛇首人身的“怪物”。他身披黄色长袍,除了拥有人的身体与四肢以外,几乎与师之然手中那半块令牌上刻画的一模一样,而那块令牌,至少也有数十年的历史了。如果这壁画上的内容都是杜撰的,绘画者又是如何将这条大蛇也加入进去?
阔别山庄师家,这个早已在江湖中消失的强大家族,它与三人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事情,就只有一个联系,那便是——
血月。
数十年前,阔别山庄是唯一一个在血月中幸存的家族。而将三人聚在此处的,也同样是应启丞所口中即将到来的血月。若是这一切属实,或许面前的壁画之上,正有当初阔别山庄灭门惨案的真相。
叶止想到了这一点,师之然当然不可能忽略。她比叶止与江破更加焦急,早已顺着火光观察起后面的壁画。
之后的几张壁画所绘的内容都十分平淡,大多描绘了那些怪人建造城市,耕种农田的景象,若是用现在的话来说,便是一片繁华盛世。在获得了与妖魔战斗的胜利之后,他们向外开拓土地,很快建立了数座堡垒,并在各地为那六个身披长袍的人树立了雕像,将他们当做神明供奉。可一直到这里,六人当中,也只有长发人,黑袍人,蛇首人摘下了兜帽,其余的三个人仍然没有展露出面容。
一连五六幅壁画,都没有表达什么实质的内容,三人看得索然无味,很快向下跳过。可就在目光移开的刹那,师之然突然一顿,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将注意力转移了回去,喊道:“叶止!”
“怎么?”两人听到她突然提起的声音,都被吓了一跳。
“这里——”师之然指着壁画中的某一处,“你看这里,像是什么地方?”
师之然所指的,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副壁画,画中,这些怪人正在一片土地上建立城楼,用绳子、木板和滚轮将一座巨大的雕像立起来。这座雕像并没有露出面容,因此三人都没有太过注意,除了雕像本身,就连绘画人都没有花费太多的笔墨。
“这里?”叶止道,“我没见过这样的城楼和雕像。”
“不,我说的是这座山,你看!”师之然拉过他来,指着那座城楼背后的山脉。在壁画之中,这条山脉用白色上色,显然是一座雪山。可在绘画人的笔下,粗暴直接的线条完全无法勾勒出山川优美的线条,远远看来,仿佛是一块白色的屏风。
叶止看了许久,似乎看出了一丝熟悉来,却也无法想到更多,只能问道:“这座雪山?”
“这是九姑娘山。”
“九姑娘?”
叶止一愣,再向着壁画望去。果然,这些山峰虽然描绘得粗糙,但明显是由九座高矮不同的山峰组成。在当地的传说之中,九姑娘山正是九位不老仙女所化,她们姿态不同,却尽显柔美,只是为了镇压妖兽,才在冰天雪地之中化作山峰,于这洁白无瑕的雪山之中,更添传奇色彩。
“第三座山峰最高,是九姑娘中的二姐素怀,她法力高强,以缎带作为法器。第六座山峰最矮,是七妹黎敖,她是神龙之后,头生龙角……我从小在那座林中小屋之中,望着月色,听着这些传说长大,不会有错。”她顿了一下,指着那座城楼,又说道:
“这里就是靡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