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欢订了第二天最早飞香港的航班。出门时,林素喜尚在甜梦中,露出被子的那只皓腕上戴着一条配着一只卡通动物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手链,昨天下午去商场取的时候,她被科普了一下,那个憨态可掬的卡通形象叫做“蒙奇奇”。林初欢仔细地为妹妹掖好被角,凝视着她在睡梦中甜美的容颜,这个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她永远不会知道,为了这条肖风为她挑选的相恋一个月的纪念礼物,他们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又检查了一下家里的水电,在桌上留了早饭和牛奶,将回家长途汽车票贴在冰箱上。林素喜已经放寒假了,本来打算除夕夜一起回家和爸爸团聚,但现在她也不知道此去需要多久的时间,只得让妹妹先回家去。
在机场见到肖风的时候,他黑着眼圈,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他凌晨时分才蹑手蹑脚地摸进房间,不敢惊动爸爸和姐姐。天刚亮他就匆匆下床洗漱完毕,趁着菲佣玛利亚取牛奶的时候飞快地溜出门。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们,所以,能回避一时算一时。
他对去香港的计划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当他拿到机票看到林初欢订的航空公司和经济舱位时,有一些迟疑地看着她。
林初欢简单地说:“这次去香港不是公派,所有的费用和这几天的请假,都从我们的工资中扣除。”
肖风闭起了眼睛,他觉得这是由于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幻听。补个觉就好了,他安慰着自己。这一觉他睡得很熟,重重的脑袋整个儿压在林初欢的肩上。
香港机场。
肖风换下冬装后,塞进林初欢唯一的小行李箱里。林初欢只得把脱下的外套抱在手里,看着密密麻麻的人流,问道:“我从没来过香港,怎么去香港化妆品集团?”
肖风被她问懵了,无辜地看着她:“我每次来,都有人来接机啊,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
林初欢仰天一叹。
两个人找到香港化妆品集团时,已经正午了。前台小姐很礼貌地告诉他们,孔总已经去用午餐,下午要外出,如果没有预约的话,今天是见不到她的。
肖风和林初欢互相看了一眼。
林初欢决意要留下来等。肖风不解地说:“都说没有时间见我们的,你等在这里也没用的。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解决下肚子,明天再来!你第一次来香港,走,我带你去玩!”
林初欢躲开他来拉自己胳膊的手,抱着大衣就坐到等待区的沙发里,整个人就像埋进大衣里一样,看不见面容。
肖风挨着她坐下。他能感觉到她此刻全身的气闷。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她的生气和抗拒。第一次,是他们在肖家大业内熟悉店铺的第一晚。林初欢和肖旗不一样,肖旗生气起来遇佛杀佛,林初欢则会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平日里柔软的那一面全部被她收回去,只留下一身利刺向外对着这个世界。
肖风特别不能看见她这样。
他可以受得住肖旗的打骂,可是他受不了林初欢的沉默。也许,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软肋吧。
他向自己的软肋求助:“我去买点盒饭上来好不好?”
衣服形状的“林初欢”动了两下,表示点头。
肖风箭一般冲下楼。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呢?他记忆里调取着和家人一起在附近大餐的片段。那家海鲜店呢?他跟着记忆按图索骥。还好,他对美食的记忆力从来没让他失望过。这家香港老字号的海鲜店生意爆好,又是临近春节,排队买熟食的人群络绎不绝。他凭着印象点了鲍鱼刺身饭,“打包,银联刷卡”,他掏出银行卡递给服务生。
“不好意思先生,这张卡刷不出的啦。”店员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对他说。
肖风抓了抓头,难道香港银联卡不灵?他换了一张过去。
“不好意思先生,这张卡刷不出的啦。”店员如同复读机般一字不差地重复道。
怎么visa卡也不行!肖风在香港几乎从来没有使用过信用卡,他出门时总有人陪同的。他打开钱包,他一般不带多少现金,点出两百块,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不收人民币的啦!”服务生换了后半句话。
“那我怎么办?”肖风懊恼地瞪着他。
“不好意思先生,我也母鸡啦!”服务生表情依旧。
肖风提着两只麦当劳塑料袋回到林初欢身边。一屁股坐下来,就直叹气。
林初欢从大衣中露出半张脸,看着他的哀声怨叹。
“信用卡在香港都不能使用,人民币我就带了几张出来!”肖风开始觉得这次前途茫茫,与他以往来香港的经历迥然不同。
等到他们一直呆到下班时分,孔清韵还是没有出现。
林初欢用胳膊肘撞醒了窝在她身边睡了一下午的肖风,起身提了小行李箱就出门去了。肖风赶紧跟上去,但渐渐发现她去的目标是离办公大楼最近的一家简易商务宾馆。肖风在她迈进宾馆大门前拉住了她,“再找找吧,这附近有不少五星酒店,我们去住别家的。”
林初欢简单地说:“不,这家最近。”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肖风在门口挣扎了良久,才咬牙推门进去,他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宾馆,看大堂就比自己和林初欢加起来的年纪还大。
林初欢办好了入住手续,递给肖风一把重重的钥匙。
肖风愣愣地结果它,不可思议地说:“现在还有用钥匙开门的,我以为早用电子房卡啦!”一边嘟囔着,一边无可选择地跟着林初欢爬上三楼。
两个人的房间正对门。房间小而简洁,肖风愁苦地把自己摔在单人床上,手脚一撑开,就碰得到两边的墙壁。“天哪!”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掂了掂床垫,已经松得可以印下一个完整的人形。隔壁房间的电视机里粤语对白,几乎可以一字不差地完整传入耳中。
他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这枕头也一股暧昧不清的陈年味道。
这趟香港之行,铁定是一个惩罚!他欲哭无泪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