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穿破云层，飞过群山，一路向着东方，晚霞在我们身后。
自天空俯瞰大地，地上的人都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我们不知道要去哪，天下虽大，无处安身。
我们只想这样飞下去。
连飞一夜，灰灰骨翼扇动，速度极快，好像永不知疲倦。眼睛里时而执着，时而迷茫，明显的有些异常。
“灰灰，你怎么了？”
灰灰不说话，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想张口，却没有声音发出，只是再次流下眼泪，我不知道，这泪代表着什么。
远处可以望见大海，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极富层次感的云彩已遍布整片蓝天。
我们呆呆的看着海上日出，我从未看过如此壮丽的景象。
这在这时，一道流光火线自地面射来，正射入灰灰肩部。
我神色剧变。
是‘幽灵’！卡恩大师的另一把神枪，我甚至连开枪的人都找不到，灰灰便已经被这把恐怖的枪所伤。我记得，这把枪落在了沈袖霜的手里。
灰灰中弹，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唳。不似人声。摇摇晃晃的坠了下去，可她又拼命的展翅，钻入云层中。
鲜血再次洒满了天空，直到在云层掩护下，飞出很远的距离，她才坚持不住下坠。
到最后，我们落到了海面，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羽翼紧紧裹着我，几乎是从百米的高空坠了下来。
二十米高的地方落入水中，如果入水姿势不对，就足以摔断人的脊骨。
我被强大的冲击力震的五内俱焚，灰灰更是翅膀的骨头都断了数根，样子奇惨。我抱着她在大海的风浪中前行，直到看到一片礁石连绵的海岸线，也不知道是哪。
我们躺在岸边，良久才恢复了一些体力，才抱着她沿着海滩走去。
这里很荒凉，如果没有水和食物，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可幸运的是。这里也没有人，不会再有人对我们喊打喊杀了。
这里是不是荒岛，我都不知道。
我沿着海滩一路走，前方出现了一间矮小的木头房子，很破烂，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头。
而房子的后面，则是一块矮碑。
挤进房子，里面满是灰尘，良久没人来过，桌椅都腐烂锈蚀的不成样子，而在桌子上，我却发现了数个陶罐子。
这罐子有些眼熟，我随手拿起个，看了半天，才想起这是用来配药的陶罐，看来这屋子的主人也是个懂药的人。
我清出一片地方，让灰灰躺好，只见她的肩膀的伤口居然已经开始愈合，真是很恐怖的能力。
我在屋子里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出了屋子，心说得去哪找点食物才是。
海里有鱼，那些礁石间，有很多海生壳类动物，足够食用，但是却没有淡水，然而这里既然曾经有人生活过，那就一定会有水源。
我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突然发现一座矮碑。
我好奇的凑过去，心说谁会在这里立个碑。
然而当我一看清碑文上的字，顿时震惊的无以复加。
“爱妻沈袖雪之墓……”
落款人是……姬玄心。
这是我父亲给我母亲立的碑！？那件简陋的房子，是我父亲住过的！？
我心神剧颤，没想到我会在这里找到父母的踪迹。
难道，我母亲就死在这里？
我记得听人说过，我母亲是被逼跳海而亡。难道……就是这里？
我还没想明白，身后传来脚步声，而后颈后挨了重重的一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恍惚间听到一个声音：“妈的，没守到老的，逮到个小的也不错。”
天空无比黑暗，我似乎还在梦中，躺在软软的床上，梦到了父亲和母亲。
我的父亲是那样的潇洒，我的母亲是那样的美丽。
我也梦到了诗情，她甜甜的微笑，善解人意的眼神。
我也梦到了灰灰，她走在阳光下，灿烂的笑着。那双湖蓝色的美丽眼睛我永远忘不掉。
醒来时，我看到一个温柔美丽的面孔，正带着微笑，呆呆的看着我，眼神中，甚至有几分痴情，这个美丽熟悉的面孔，在我梦中出现过一万次。
“娘！？”我失声，喃喃叫道。
而后我陡然反应过来，不是我娘，是沈袖霜！我豁然一惊，揭开被子向后靠去想远离她。
她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芊芊玉手宛如铁铸一般让我难以后退。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拼命的回忆着前事。
我记得我找到了我母亲的墓碑，而后便有人将我打晕。带到了这里，为什么会有人守着我母亲的墓碑呢？
我瞬间明白，是沈袖霜！她在等我父亲！
她知道，我父亲一定会去我母亲的碑前看她，所以她派人守在那里！
没想到，我却正好撞了进去，这难道就是天意？
沈袖霜微笑的看着我，道：“二黑，你做的很不错呢。”
她的笑容很暖，但我心却很冷，我深知她的秉性，知道她的表情和内心，根本就是完全不同步的两个人。
她可以谈笑杀人，可以哭着设计。她的城府不是我一个毛头小子能轻易看穿的。
所以我只能谨慎了又谨慎。
“重伤程宁武，打伤程渝，柳叶刀的改造人，蝴蝶门的丹丘生，居然全都没拦住你！真是不简单那，比其他来，简直强多了。”
我自然知道，她说的他是指我父亲。
我不为所动，问道：“灰灰在哪？”
沈袖霜微笑道：“那个怪物叫灰灰？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她不是怪物！”我怒道。
沈袖霜一点也不愤怒：“它是不是怪物，不是我说的，事实不会说谎，你见了她，自然知道。”
“她在哪？”我再次问。
“你确定要见她？”沈袖霜微笑了起来。
我点头，确定。
沈袖霜道：“你最好……不要见她的好……免得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计划？”
“是的。你变的这么令人欣喜，我突然，又有了一个好计划。”
“我要见她。”我执着道。
“好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沈袖霜起身，我连忙跟着她身后。
她长裙摇曳，身姿婀娜。我跟着她直到走到昔日我呆过的水牢。
这里密密麻麻守着很多人。
沈袖霜与我进了水牢。这里水已经排尽，囚室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用儿臂粗的钢筋打造，坚固的难以撼动。
而在笼子里，真是一个怪物。
皮肤斑斓恶心，黑色凸出的眼睛闪着恐怖的光芒，头顶光秃秃生着两个肉角，背后是残破的巨大羽翼，双腿弯曲仿佛昆虫的节肢，而手臂则很长，如同螳螂一般弯折着，仿佛地狱修罗。这一切，似乎与我在藏区山洞里，看到的那个腹部破开的动物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可怕。
这是……灰灰？
我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沈袖霜笑了起来，道：“怎么？知道自己舍生忘死保护的不是美女，而是这样一个恶心的怪物，你是不是很后悔？”
“它……真的是灰灰？”我不可置信。
“如假包换。”沈袖霜道。
我颤抖着走上去，怪物的黑色眼睛里。是冷酷而陌生的光芒，我轻轻唤道：“灰灰……你……”
这是，我肩膀一紧，沈袖霜拉着我的肩膀让我停住，一道乌黑刀光沿着我的鼻尖划过。
是那怪物，它的手如同螳螂一般，生着两把巨大的骨刀。锋利的让人吃惊。
“它已经是怪物了，不会认识你的。”沈袖霜冷冷道，她一挥手，立刻有人拖过一个人来，看样子是个关在这里的囚犯。
那个囚犯哭喊着，一会大叫，一会怒骂。
沈袖霜不为所动。
我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但见两人远远将此人向着铁笼子一扔。
刹那间，一道刀光闪过，那个囚犯居然被隔着笼子，分尸成了数断，残肢断臂撒了一地。
而后那怪物静静的拖起一块尸体，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整个囚室都是咯嘣咯嘣的声音。
我恶心的反胃。又震惊的心跳加速。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看着沈袖霜道。
沈袖霜笑了，道：“我可没本事对她做什么，她自动便变成了这样。不过想来，她虽然不是人类，但也不应该是这般恐怖模样，应该是柳叶刀那帮人之前给她用过什么手段吧”
我想起柳叶刀的改造人，知道沈袖霜这回真没有骗我。
可恨的柳叶刀。可是，灰灰难道真的回不到以前了吗？
不，一定有办法！
我在这里静静的立了良久，那怪物吃完了人肉，静静的看着我，眼睛里有仇恨和贪婪。
我转身而走，离别时。对怪物道：“灰灰，我明天来看你。”
怪物的黑色眼睛没有一丝波动，更加的幽深，如同地狱，死者在其中挣扎。
我此刻落在沈袖霜的手里，便知道不可能再逃出去了。
沈袖霜的武功，计谋。狠毒全在我之上，整个深川现在又全是她的地盘，我一点胜机都没有。
我问她到底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做什么，才会放我和灰灰离开。
她诧异道：“她都变成了怪物，你还要带她离开？天下之大，你们能去哪？”
我沉默。不知道。
她静静看着我，居然有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深情：“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帮我呢？当年，他若肯帮我，天下都是我们的，可他却选择了我妹妹。有幸的是，二十年后的今天，上天为我送来了更加优秀的你！”
这种深情难以造假，不是对我，而是对我父亲的，我知道，她一定爱着我父亲，而且是深深的爱。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明天再谈合作的事情吧。”沈袖霜道。
我点点头，回到了沈袖霜给我安排的地方——齐云药行。
药行老板刘胖子见我回来，神色如见鬼一般。
我的房间、密室，似乎有段时间没动过，上面落满了灰。
我想到了李余生，不知道他葬在哪，我应该去他墓前磕头的。
玉钥匙仍然在我怀里，沈袖霜不可能没发现，但她却没有提及，是为了不让我产生憎恨感，还是为了什么？
我静静的在密室里，整理着昔日用过的用具，在柜子的一角，我发现了一本书。
是那位外号鸟爷的姬二黑留给我的，采薇当时匆忙，没有来得及带走，上面除了训鸟养鸟之术，还有与动物沟通的种种法门。
我呆呆看着这本书，想及笼子里已经失去神智的灰灰，心说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