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到来的时候,董承率着帐下剩下的千余人马箕坐在战场的边缘休憩,看到这残骸遍地的战场,大军有序的停顿了下来,按照甘宁的吩咐安营扎寨。
甘宁和法正等一众人率着亲卫迎了上来,甘宁面上带着几分肃穆开口道,“董将军,辛苦了”
董承缓缓站了起来,冲着甘宁拱手道,“甘帅言重了,都是董承分内之事”
李锦衣带着几分淡漠开口说道,“甘帅,天气炎热,腐尸容易吸引蚊虫,滋生疫病,甘帅还是早些时日派人将这些尸体处理了吧”
甘宁稍稍顿了顿,开口说道,“董将军,此战你帐下儿郎伤亡不少,董将军是不是派人,辨认一下帐下儿郎的身份,火焚之后将骨灰送回士卒家中”
“不用了”董承给带着几分唏嘘摆了摆手说道,“末将帐下儿郎都是西凉健儿,大都是可怜人,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就是将他们带回去,也无处安放,将士难免裹尸还,既然上了战场身死,就让他们的骨灰留在战场上吧”
法正叹了一口气说道,“甘帅,都是我大汉儿郎,既然无法探知究竟,那就将我大汉这些大好儿郎葬在此处吧姓名难辨,但为他们,立个坟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等到日后立碑镌刻,铭记他们的功勋,也能让我大汉儿郎,不被后世忘记。”
甘宁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善孝直,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法正拱手道,“末将遵令”
大军安营扎寨,在法正的指挥下,大营不远处两块平地被收拾了出来,数万大军行动,从两旁山林中找一些枯枝败叶柴草引火之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堆如山的蛮子尸体被堆放到一处,随着法正的一声令下,这堆被搜刮干净的尸体上被架上了一堆堆的枯木柴禾,一支支火把投了进去,冲天的黑烟啸聚,那尸体被烧焦独特的焦臭味让数万大军一个个脸色苍白,连吃起东西来都没有什么食欲
另一旁,一堆堆小火堆也缓缓燃起,身子上下被收拾干净的汉军士卒,也被投放到了火堆中,那些从士卒身上剥下来的衣衫,则会陪着他们的尸骨入葬。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不大的土坑被士卒们用手中长刀挖了出来,骨灰落坑,一个个小土堆在一面不算陡峭的山坡脚下立了起来,四千多近五千的土堆,也颇为壮观。
至于那堆少了万余蛮子尸首的篝火堆,如今仍是星火璀璨燃烧,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营中的那怪异臭味萦绕不绝。
战场中央混乱处,也被法正命人覆盖了一层枯叶,四周分开了隔离带,随着一场绵绵的文火从枯叶中掠过,地上只余下了一层淡淡的草木灰,脚踩上去会猜到那沉浸着数万人鲜血的土地上,血迹被大火温过之后,地面上只剩下斑驳痕迹,至于会引来蛇虫蝇蚋之物的血迹,早就随着大火消散。
只有地表那一块块干涸的土块和猩的发黑的醒目眼色,才会告诉众人,这片地方,流淌着数万人的鲜血,说不得数年之后,会有鬼影呼啸
次日一早,看着还未燃烧完全的篝火堆,随着法正的下令,那堆带着丝丝火星和温热的骨灰灰烬,被一干士卒垄作一团,大军一人一抔黄土,一座不算高也不算矮的丘陵就拔地而起,后世谁人又会知晓,这座草木繁茂的小丘,竟是用万人的尸骨堆积起来的。
大军拔营而起,道路不远处的场站边缘,立着两块被一分为二的树干为碑,稍显粗糙的树干上被人挥墨写下了两行大字。
“平夷大元帅甘宁讨贼于此”
“董将军率军讨蛮破阵于此”
大军缓缓拔营向南,就连甘宁都未曾料到,这些蛮子竟然如此大胆,朱提和僰道之间相隔近六百里,中间还有个南广县,南广距离僰道二百六十里左右,距离朱提还有三百三十多里路程,谁曾想大军才出了南广,行了不到百里,就碰到了蛮子的大军,甘宁可以预料得到,自己大军往朱提剩下的二百多里路程,不会太安静了。
同时,甘宁也明白过来,这南广县中,有蛮人的暗哨,给蛮子通风报信,要不然,也不至于自己大军方才行了,就碰到蛮子大军的围追堵截,先锋遭遇蛮子强袭,又有小股蛮人袭扰大军粮道,甘宁若是还不明白,有人从中作梗,那那些圣贤书真就白读了。
甘宁凑近法正,眉头带着一抹隐忧说道,“孝直,此去,前路艰险啊”
法正面上带着一抹镇定之色说道,“甘帅放心就是了,最艰难的一仗,董将军已经替我大军挨过去了,也打出了我大汉大军的风采,接下来只要小心这些蛮子的小手段,不要中招就好,正面抗衡我大汉天兵,那些蛮子首领怕是得费些功夫,让蛮子重新鼓起士气”
甘宁面上带着以供平定说道,“那这一路向前,就要倚仗孝直的手段了。之前一战若何敌我伤亡各有多少”
法正笑眯眯的说道,“甘帅,此番敌我双方相遇,董将军帐下儿郎死了四千八百余人,重伤者近五百,能战之士,不过八百之数,取下蛮子项上人头一万三千余人,至于蛮子伤者无一。苏将军率军追杀蛮子,缴获敌首四千余人,伤敌怕有六千之数,不过蛮子溃败,我大军对道路又颇为生疏,不敢过分追击。”
甘宁长长舒了一口气,“孝直,本帅此次主要调度大军,建功立业,还要靠你等才行,大司马既然拍你前来军中参军事,可莫要让大司马失望才是。”
法正笑着说道,“法正定当尽力而为,大司马既然看中法正,若是法正所行有失,岂不丢了大司马颜面如何对得起大司马青眼相加”
甘宁眼中多了一抹异色,旋即笑道,“孝直,甘某乃是巴郡人士,与这南蛮打的交到不多,可和僰人、巴人、賨人打交道不少,这些蛮子,秉性大抵都查不了多少,我大汉强盛之时他们啸聚山林,不服官府管辖,我大汉管辖衰弱之时,这些蛮子割据一方,自成一体,称王称霸,重利轻义,欺软怕硬,不知孝直以为,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
法正毫不犹豫的应答道,“法正乃是关中人士,没和这蛮子打过交道,可西北边疆,法某没少和羌人打过交道,听甘帅所讲,这蛮子和羌人所为一般无二,重利轻义,劫掠百姓,这治羌之策,无外乎文武两道。所谓文,便是教化,当年张奂、皇甫规,先是将蛮子挫败之后,许以金帛之利安抚,不过此举作用不大,只是让少数人在强人中立起来威名。
所谓武,便是以杀止杀,当年东羌作乱,反复叛降,太尉段颎奉命征讨,耗费数年之功,将东羌亡族灭种,天下震惊,羌人闻段太尉之名,无不心怀畏惧,末将听闻贾光禄年轻时,游学至中原,中途遇羌人,被羌人劫掠,贾光禄自言是段太尉外孙,羌人丝毫不敢伤,足见段太尉在羌人中的威名。”
法正稍稍犹豫了片刻说道,“甘帅,蛮人欺软怕硬,想要蛮人拜服,无外乎敬畏二字,想要坐到敬畏二字,不大容易,单单一个敬字,就足以难倒大部分人,更何况,蛮人重利轻义,想要让蛮子敬你,非一日之功,可这个畏字,就容易多了。”
法正面上多了一抹狠色,“如今时局危急,只能让蛮子先畏后敬,这西南蛮不知大司马威名,日后想让他们敬,那就要看日后管理这西南蛮的官吏的手段了,如今甘帅奉命征伐南蛮,只需要做到一个畏字便可想要他们畏,那甘帅就举起手中屠刀,让他们害怕,听到甘帅名头,就连夜遁逃,这南蛮之地,自然就平了。”
甘宁带着几分迟疑问道,“孝直,如此真的可行不会激起蛮子巨变反抗”
法正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甘帅,此乃长久之计,若是甘帅想要暂平南蛮,将他们安抚下来就是,多少花些代价,日后随时都有隐患,若要如此的话,荀益州就能将此事做好,大司马何需派甘帅前来征讨
如今南阳百姓,有四成都是荆南四郡南蛮,大司马恩威并施,之前手持长刀让他们畏惧,如今打散分化安置到南阳各地,让他们安居乐业,移风易俗,学我汉人语言,著我汉人衣裳,加上大司马命人从小教导他们的子女四书五经,如今你再去问问,这些人可有人不敬畏大司马除却那些蛮子首领,恐怕没人言说大司马杀了多少蛮子,只会言说大司马让他们的日子好了多少,等到他们的儿孙长大,惦念大司马恩德,说不得家家户户会给大司马立下长生牌位”
甘宁摸了摸腰间长刀,不由舔了舔嘴角,“孝直,如此,我大军就以杀止杀了”
“哈哈”法正放声大笑,“甘帅一路忧心忡忡,是太多疑了,早该如此,大开杀戒如今朝中官吏蠢蠢欲动,都以为甘帅根基浅薄,想要借机欺凌一下甘帅,甘帅时候是立立威,让那些人长长记性,甘帅虽然杀不得那些人,但甘帅也要让他们知晓,甘帅杀起人来,不会手软”
甘宁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孝直是说甘某要杀鸡儆猴”
法正摆了摆手,“算不上杀鸡儆猴,可甘帅是时候展露一下自己的獠牙了,要不然,那些人,还以为京都这温柔乡,让甘帅身上的杀伐气消磨殆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