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老虎不在主事大厅,他在后山正用双手玩命的刨坑,碎石、细沙磨破了他的双手,鲜血淋漓,血水和泥土糊成了一团,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的身旁,躺着一具尸体,五当家刘空空的尸体。
“大当家的,用锄头,看你这手……”贾道德眼角一阵抽动,扭头看了一眼刘空空的尸体,冰凉冰凉的尸体,话再也说不下去了,赛老虎在以自己的方式宣泄失去兄弟的心情,他不忍心去阻止。
他呢,又要用什么方式宣泄自己失去兄弟的悲痛?
“砰”的一声,贾道德双腿一曲,跪下了,跟着赛老虎一道,用自己的手拼命的刨着土,不消一会儿,双手就给碎石划破,溢出的鲜血和泥土混在了一起。
杨云单手握着三八式,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在贾道德跪下和赛老虎一样用手刨土的时候,他手臂拿着枪背带,将三八式步枪甩在背上,然后转身,直接朝下山的路走去。
他要复仇,复仇才是他宣泄悲痛的方式!
已经从土匪嘴里知道了详情的胖子阴着一张脸,领着猴子正朝后山而来,迎面就碰到了一脸冰冷肃杀的杨云。
“你小子干啥去?”胖子目光一凝,顿时猜到了杨云的心思,肥胖的身躯拦在了杨云身前。
杨云也不说话,双眼一瞪,杀气四溢,一直扣着枪背带的手和肩膀微微一甩,三八式步枪就抄在了双手中,枪口直接瞄准了阻挡他去路的胖子,毫不犹豫的拉栓上膛。
谁阻拦他杀鬼子,那就是他的仇人!
这些可都是朝夕相处,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起摇骰子耍钱、一起劫富济贫的兄弟。
一百多号兄弟的命就丢在了鬼子的哨卡,当中还包括五当家刘空空,受伤的有好几十号,还能站起来不下百号人,他们拼了命才抢回了二十来号兄弟的尸体,其中包括刘空空的,这个教训不可谓不强烈。
胖子虽然没做过土匪,但是他能理解这些土匪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兄弟,是拿命来做的。
他又想起了穿越前的那一幕,匪徒引爆身上**的瞬间,他义无反顾的用身体抱住了匪徒,仅仅是为了身后的兄弟和人质能活,将**的爆炸力全部一个人承受。
军人就应该对得起民族、国家、人民。
他理解杨云这种感受,但他绝不主张主动去送菜,他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容他考虑自己会不会丢命了,而杨云现在的情况不同。
在这个侵略者横行的年代,死,太容易了,能活着才不容易,能活着复仇更不容易。
活着,就该有活着的责任,要不,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胖子怕死是为了活着,但不代表他不敢死,在这个侵略者横行中华大地的年代,活着,才能杀鬼子,杀鬼子就是他的责任。
小眼睛中厉芒一闪,胖子突然窜前,抓住了杨云的枪口往空中一举,然后一脚就踢了过去。
“砰”枪响,子弹几乎是擦着胖子的天灵盖飞出去。
“砰”的一声,枪响的同时,他一脚踢在了杨云的裤裆上,这一脚很结实。
老二带来的痛楚,让杨云疼得腰都弯了下去,手里的三八式步枪已经给胖子拽着枪管一把夺了过去。
“艹你娘,敢向姑爷开枪,老子弄死你!”猴子短暂的愣神之后,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将老二受袭的杨云当场扑倒在地,抡起拳头卯足了劲就往死里砸。
“你奶奶的,一群不省心的二杆子货!”胖子咒骂,将夺过来的三八式退了膛,额角和后背全是冷汗,给刚才杨云那一枪吓的。
他愤愤的心道,麻辣隔壁的,吓死胖爷了,刚才要是手慢那么一点,这脑袋就开瓢了。
没人能拿枪指着他,除了那从不懂开枪械保险的王怡傻妞外,谁拿枪指着没被他收拾过啊?
“猴子,撇开脑袋!”胖子叫了一声,他很生气。
正在给杨云饱以老拳的猴子,脑袋往旁边一撇,胖子抬起手中的三八式步枪,一枪托将杨云砸昏了过去。
“你奶奶的,敢拿枪对着胖爷,胆子不小,一会回来再收拾你!”胖子冲着昏迷的杨云啐了一口,端着步枪叫上猴子,来到了正在用手刨坑的赛老虎和贾道德后面。
胖子一看,愣了一下,然后嘿嘿冷嘲两人:“嘿呦呵,可以啊,兄弟情深用手刨坑,自残上瘾了是吧?”
赛老虎和贾道德沉默,用手继续刨土,就连刚才的枪响都没让他们停下来。
俗话说十指连心,两人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了,可想这痛楚来得多么强烈。
“老五啊,你死得冤啊,你这俩拜把兄弟,都不准备给你报仇了,连手都搞残了,都准备不拿枪了啊!”见二人不鸟自己,胖子忽然唉声叹气的说道,脸色一片凄苦,仿佛死了亲爹妈一样。
“谁他妈的不报仇了!”赛老虎彪了,停下刨土动作,双眼瞪得铜铃一般大,愤怒的转身盯着胖子,好像胖子就是杀死刘空空的凶手一样。
“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咯!”贾道德停手转身,也是一脸愤愤看着胖子,本来他是山寨最巴结胖子的人,但是此刻啥都忘记了,看来仇恨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你们俩这二杆子货,继续祸害自己这双拿枪的手啊,连枪都拿不了,还报个鸟仇!”胖子嘴角一列,这两货活了。
“你……”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赛老虎和贾道德被胖子一句话噎得满脸涨红,又反驳不得,这双手确实不能祸害,要不,这些死去兄弟的仇别想报了。
“不想报老五的仇,自然就不想报二当家的仇咯!”胖子摇头叹息道,他决定来点猛药,这些二杆子土匪容易冲动的病不轻,得用猛药来治。
“啥?你说啥?我妹纸咋了?”赛老虎顿时慌了,急忙站起身走过来,泪凄凄的看着胖子。
“二当家的,难道……”贾道德思维到是转得快,颇有点顺话猜的意思,脸色更为煞白地看着胖子。
“唉……”胖子表情沉重的叹息一声,然后抬头目光深邃而凄楚的遥望着,八路军师部直属医院的方向,继续说道:“她在那……”
“什么!”赛老虎和贾道德异口同声惊道,然后又同时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妹啊……哇……”任胖子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赛老虎这个青州地界最大一股土匪的当家,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大哭。
而贾道德则带着一脸的苍白,双手无力的低垂,不声不响,仿佛这世界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他对这世间万物已然绝望。
胖子觉得自己这玩笑有点开得大了,愣是没提过“赛貂蝉死了”的话,就让这两货误认为赛貂蝉死了,看二人这幅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了。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知道疼,才知道自己需要活着,活着就有责任。
旁边的猴子瞠目结舌的看着胖子忽悠两个当家,心里佩服得不得了,他也不多嘴,有些人就该这么治,才能将心病和心性都治愈咯。
这个胖姑爷的一切,猴子看在眼里都是个稀奇,潜移默化中,猴子看的同时受着影响,正在慢慢的改变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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