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月很快便过去,朱晟浩王府之中,今夜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好生热闹。
那日过后,赵亭便将庄老先生的意思告诉了司马茹,司马茹欣喜之余,心内颇安。现在只待过了年关兄姐一娶一嫁,便就是张罗自家婚事的时候了。
今夜虽不知那朱晟浩与司马萍在预谋些什么,但若他们真勾连在一处,恐怕是防不胜防。司马茹又细细叮嘱了赵亭一番,自己这厢也需格外谨慎着些。
下了马车,入了内院,司马茹不由得感慨这王府之中果然是一派贵气,她忍不住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司马萍,果不其然,司马萍怔望半晌,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
想必她是想起自己终有一日能嫁入此处,心内到底是有几分喜悦罢?司马茹脸上露出淡淡一丝冷笑,这做妾不比为妻,朱晟浩又不是好相与的,等司马萍当真嫁入了王府,才能慢慢体会这其中的苦处。
两人毕竟同为司马府中千金,一前一后步入了王府。那些个世家贵女一见是她们两个,不由得纷纷驻足侧目。
这瞧的不是旁人,正是司马萍。
目光中也有捎带妒意的,但多半脸上带着鄙薄之色。毕竟司马萍的丑事闹将出去,贵女们又怎么能瞧得起她?也有些同上女学的小姐和司马茹相识,过来招呼一声,但都极有默契的避开了司马萍不提,权当她不存在一般。
说来也怪,这司马萍今日倒是极为老实,既没有寻机去找朱晟浩,也没有当场落下脸来,而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蹇声不语站在司马茹身后,一副乖顺模样。
她这般模样,司马茹反倒心内越发不安起来,心跳陡然加快了许多。寻思半晌,她低下头来,叮嘱了身旁桂兰几句,桂兰点了点头,便悄悄儿走开了。
待桂兰一走,司马茹便转身拉住司马萍,面上带着一丝淡笑说道:“今日赴宴,本是为了你,王爷一片心意,还是不要辜负为好。妹妹纵然仍在孝期,也无需如此拘束,不如随姐姐那厢坐坐去罢。”
说罢,司马茹便指向了一侧掌灯之处,那处正有些贵女正在作画吟诗,人虽不多但灯光照得如白昼一般,倒是使不出什么诈。
被司马茹这般一拉,司马萍倒有些愣住了。
“姐姐,妹妹如今仍在孝期,本想寻个安静所在待着便是,那些热闹之处,还是不去为好。”司马萍扯着嘴角笑了笑,继而说到,“不如姐姐随我去湖边逛逛罢。”
果然有蹊跷!司马茹见司马萍这般态度,心中更是笃定。于是她便摇头笑着说:“湖边那厢又无什么人,去了有何趣味?这厢正好,热闹。”
“哦?”司马萍沉下脸来,“妹妹可记得姐姐不喜热闹。”
“这些个姐妹们吟诗作乐,我有何不喜?”司马茹淡笑答道,“姐姐我向来喜欢热闹。”
瞧着司马茹一副恬淡模样,司马萍心中莫名烦躁起来,她瞧了瞧司马茹所指的那厢,不由得嘴角一翘,继而说道:“既然姐姐如此说,那妹妹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她便主动往那厢走去。
司马茹眉间微微皱了皱,实在有些猜不出司马萍怀着什么心思。她顿了顿,还是认为待在司马萍身边最为安全,便举步跟了上去。
那厢正有几个贵女正在作诗作画,正作的投入,却见司马茹与司马萍姐妹来了。司马茹倒是无妨,可是这身边站着一个司马萍,未免令人落了兴致。
瞧出了那些个贵女的不悦,司马萍也不在意,只是亲自动手研好了磨,对司马茹笑道:“既然来了,不如以赴宴为题,作诗一首如何?姐姐先请罢。”
司马茹皱了皱眉,微微抬步欲要上前,可又有些迟疑。但身旁已有些个贵女听见了方才司马萍所说,不由得都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她,她犹豫半晌,还是上前了一步。
谁料刚走了一步,这司马萍便微一抬手,将砚台扯落。那一砚台的墨就这般泼在司马茹的裙子上,脏污一片。
司马茹身旁顿时一片惊呼,那些个贵女闪的闪、避的避,都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司马萍。
这丫头敢是疯了!
当着众人的面泼了姐姐一身墨,难道是仗着王爷宠爱,就格外嚣张起来了不成?可她若不是蠢到了极处,又怎么会在王府宴席之上做出这样的事?
司马萍当然不是蠢的,司马茹十分笃定这一点。这府中奴婢自然不少,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引来了许多人。一个看起来有些身份的婆子听见响动,过来瞧了一眼,便过来对司马茹恭敬一礼后说道:“小姐脏了衣裙,可在此处一换,请小姐随我过去罢。”
恍然明白了什么,司马茹猛地开口道:“不必了!”
听她如此说,众人都是一愣。如今她身上满是墨迹,脏污无比,难得主人家可为她更换衣衫,怎么她还不肯?
司马茹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司马萍是和朱晟浩暗中勾连起来,有意暗算于她。这若是离了此处,恐怕不知会怎么任人摆布,她又怎么能去?
因此司马茹微一皱眉,便露出一丝笑,对那婆子说道:“这位嬷嬷,我这身衣衫乃是前几日礼佛时穿过的,今日穿来也只为沾些皇家喜气。今日回去,我便将此衣收好,再不穿它。我看就不必换了罢。”
这说辞虽然牵强,但那婆子倒也并未强迫,只是微显诧异,点头说道:“如此便好,奴婢便退下了。”
待那婆子走后,诸位贵女便都皱着眉看向这对姐妹,暗暗议论起来。司马茹见状,一边略整衣衫,一边暗暗看向身旁的司马萍。
只见司马萍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眉间略有一丝烦躁不安。
这丫头一定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司马茹心中明白,索性在那书桌旁寻了一处坐下,一副哪儿也不去的模样。
司马萍微微别过脸,眉间隐隐一跳,心中却越发急了起来。
好容易才设下此局,若是功亏一篑,岂不可惜?更何况今日司马茹和那人均在,又是在王爷府上,若是错过,又待何时才能有这般机会?可恨不知这二姐姐怎么竟这般警觉,一丝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司马萍心内焦急,不由得抬眸看向了司马茹。她正想着再说些什么,惹怒了司马茹最好,让她往少人往来的去处。谁知还未开口,一旁竟来了人了。
“三小姐,”只见面前站着上次见过的那王府管家,正笑着对司马萍低声说道,“因怕您初来此地拘束着,王爷特派老奴邀您府中一会,不知三小姐可有空?”
听了这话,司马萍整个儿都愣住了。
非但司马萍惊讶,司马茹也极为惊讶。司马茹本以为这司马萍所为是朱晟浩所施计谋,可如今看来,这朱晟浩与司马萍竟不是一伙儿的。他们一个千方百计让她去僻静之处,另一个则干脆将“相好之人”当众请了出去,这是何意?
司马茹不明白,司马萍更是不明白。若是此时被王爷请走,恐怕今晚的计谋便落了空。可难得王爷相请,若是不去,万一引得王爷嫌恶要如何是好?因此她犹豫半晌,却还是只得答道:“好……”
那管家微微一笑,引着司马萍便去了。
司马茹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奇怪,却又觉得安心许多。如此看来,朱晟浩摆出这番态度,也无非只是想让司马萍在待会儿开宴之后多出些风头罢了。看来为了膈应司马茹,朱晟浩真是花样百出。
可是,若是如此,又何必请赵亭来呢?
司马茹眉间慢慢皱紧,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总有蹊跷之处。突然,她脸色一变,血色顿无!
不好!亭哥哥!
此时的赵亭,原本同庄云飞、司马芸他们在一处,听那些学子们讨论学问,偶尔也说上几句。但过了会子,庄云飞、司马芸便都被要好的学子叫了去,或是鉴赏字画,或是品鉴古籍。这二人犹自不放心,还叮嘱他只管坐在这厢饮酒,千万不要随处走动。
本来是不妨的,但过了会子,便有个瞧着有几分体面的王府家人走将过来,上来就问他是谁家公子。赵亭说自己是书院的学子,被先生邀请而来,又有一旁相识的学子们作证,谁知那人还不罢休,非要他去向先生打个照面,才算信他。
书生多半固执,一旁也有交好的学子拉住他不让去,但赵亭想着不过是向先生打个照面,不必为此与王府中人闹得不愉快,便就答应下来,跟着那人去了。
才走了几步,赵亭想起司马茹曾千叮咛万嘱咐过,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庄云飞等人。他心内不由得惊疑起来,慢慢顿住了脚步。
那人转过头催他上前,瞧着似乎极为急促,这不禁让赵亭更加生疑。正在此时,桂兰急匆匆赶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赵公子!”桂兰瞧了那人一眼,急切说道,“小姐说了,叫您无论如何也不能离了席上,快随奴婢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