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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 真心话(1 / 1)

在某个地方向来有这种说法,剑士身前一丈之内,便是死地。

这种说法其实很多年前,在顾泯家乡那边也有流传,不过随着剑修更多习惯于飞剑迎敌之后,这种说法已经渐渐被人淡忘了,只是所有人其实都不应该忘记,当剑修握着剑的时候,要尽量离他远一些。

顾泯作为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又是年轻一代里当仁不让的剑修第一人,那长岭宗主不管不顾的冲向顾泯,是真的很失策。

一道耀眼剑光在两人之间生出,顾泯握住剑柄,蓄力已久的一剑,瞬间便斩向了长岭宗主的身躯,长岭宗主在片刻之后,脸色便难看到了极致,他浑身气机一提再提,身前气机瞬间蓬勃,但仍旧没拦住那道剑光,斩开了他的气机,也落到了他的身躯上。

一阵火花四溅,他的外袍裂开,露出里面的玉甲,那是长岭宗主最后的保命之物,为了锻造这玉甲,长岭宗主耗费不少,不少天材地宝都加入其中,更是请高人锻造,反复祭炼,才有了如今的这玉甲,在关键时刻,这玉甲甚至能拦下风亭境强者的全力攻伐。

其实这才是长岭宗主面对那乐都山太上长老的底气,有了玉甲在身,长岭宗主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横行整座南陵道州。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在顾泯的剑下,这片玉甲瞬间大放光明之后,瞬间便黯淡下来,肉眼可见的是玉甲上,出现了一道白色裂痕,虽然还未将其斩开,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长岭宗主还是被那巨力弹开,撞碎几道墙壁之后,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顾泯随手一剑,斩开一旁的木门,露出早就已经埋伏许久的那些修行者,在人群后面,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猛然抬头看向这边的顾泯。

顾泯扫视一眼,讥讽道:“这么大把年纪了,棺材做好了吗?”

老人面无表情,只是缓缓起身,看向顾泯,冷声道:“道友不在上阳山清修,跑到南临道州来作客也就罢了,若是偏要在这里逞威风,那只好也请道友去死一死了。”

顾泯毫不在意,按住剑柄,笑道:“我猜除去那位穿着玉甲的宗主大人之外,其余人都扛不住我一剑,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打这个赌?”

老人冷笑,倒也明白现在双方已经结下梁子,唯独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对于这样的局面,其实老人没有太在意,即便顾泯出身上阳山,在宰了他之后,会有很麻烦的事情,那也不是他们现在要考虑的。

他缓缓挥手,只是瞬间那数位重意境修行者便扑了过来。

顾泯眯着眼,很快便是一剑递出。

绚烂剑光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耀,一整座大厅里,如今满是剑气。

最先靠近顾泯的那个修行者只是眨眼之间便丢出了数十张颜色各异的符箓,上面光华流转,有莫名气息滚动,等到靠近顾泯的同时,这些符箓瞬间将顾泯包裹起来,环绕悬停。

只是顷刻间,顾泯的剑尖从这些符箓上抹过,所有符箓上便都出现了一条雪白长线。

与此同时,那些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符箓,在此刻,全部都灵气散去,坠落到了地面。

操控那些符箓的修行者脸色难看,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咽喉处忽然一片冰凉,只是感觉一番天旋地转,等到能看清楚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烛游上有鲜血滴落,只是尚未坠落到地面,便激射出去,如同数柄鲜红的利剑。

最先靠近顾泯的几个修行者瞬间被洞穿身体,朝着远处坠落。

与此同时,长岭宗主再度袭来,他浑身上下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如同一轮行走的大日!

老人的气息急速提升,已经苍老不堪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幻,那些苍老的皱纹缓慢消失,一头白发甚至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头黑发。

老人已经复归成了年轻时候的巅峰状态。

长岭宗主即便之前差一些被顾泯一剑斩杀,但现如今仍旧是涌向顾泯,要和顾泯在这里大战。

顾泯一剑斩开一个修行者的身躯,对上已经准备万全的长岭宗主。

只是刹那,一条猩红长线,从顾泯剑身上出现,然后蔓延而去,直接一剑,便将那璀璨的法身斩开,露出长岭宗主的身躯,那件之前黯淡无光的玉甲再次迸发出耀眼光芒,顾泯默念一声,然后换了个姿势握剑,一剑斩去。

猩红剑气在刹那之前撕开之前本来就已经遭受重创的玉甲。

露出长岭宗主的真正身躯。

顾泯笑道:“我要是你,我肯定有多远跑多远,结果你偏偏要凑上来,我还以为你这种玉甲有个百十来件。”

这一剑之下,长岭宗主的身躯彻底被斩开,不由他说话,生机早就消散殆尽了。

顾泯转身,正好看到那老人变成壮年时代的景象,开口打趣道:“怎么,这会儿还有出手的想法吗?”

老人脸色难看,他本以为自己和长岭宗主联手,肯定是能够将顾泯重创或是斩杀的,但没想到,仅仅片刻之间,两人交手,顾泯便斩了长岭宗主。

而看样子,并没费什么力气。

老人原本才涌起的勇气,此刻也消耗不少。

身侧硕果仅存的几位重意境,也是面面相觑,他们是听说过,剑修杀人最是轻松,可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千秋境的剑仙,就是个剑君而已。

而已?!

他们此刻几乎已经不敢再去想那所谓的而已了。

顾泯按住剑柄,微笑道:“不过这会儿想要走,也难了。”

接下来他整个人在这不大的大厅里游走,片刻之后,几个重意境的修行者就此倒下,而剩下的那个老人,也被他一只手按着脑袋。

眼前老人一身气势如同决堤的洪水那般,瞬间烟消云散。

再度变成那个苍老不已的老人。

顾泯按着他的脑袋,看着老人笑道:“后不后悔?”

老人心如死灰,事到如今,他只是问道:“你不是梁照?”

上阳山的那位剑修,虽然也是在天骄榜之上,但老人绝对不相信,对方有这个能力,将他们两人如此轻易的打败。

顾泯说道:“都是在天骄榜上,不过他在后面,我在最前面。”

老人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随即闭眼,坦然赴死。

其实早该想到的,生得这么好看的剑修,就该是那个天骄榜榜首才对。

也只有这样的人,没死在战场那么凶险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死在他们手上?

顾泯见状,也不多说,掌中剑气席卷,只是顷刻间,便将老人的生机彻底摧毁。

他收回手,看向早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许录。

后者至今都恍惚出神,有些魂不守舍。

顾泯走到那长岭宗主的身体旁,弯下腰将那件玉甲扒下来,拿在手中,感受着这件已经被他两剑斩开的玉甲上面残留的气机,自顾自笑道:“这的确是好地方,也就是遇上我了,换个人,不得砍他个千百剑才是?”

来到许录身侧,顾泯伸手递过去那件玉甲,笑道:“送你了,虽然被我斩开了,但修复应该代价不大,回去找你们那老祖宗想办法,应该很轻松。”

许录茫然接住这件玉甲,回过神来,想要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多谢公子。

顾泯摆摆手,开始去摸那些尸体。

自己要是孤家寡人,做这些事情当然是可做可不做,但如今是一山掌教,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自然而然,理应如此。

顾泯笑道:“知不知道这长岭宗的宝库在什么地方?”

许录茫然摇头,但随即说道:“找个人问问就是了。”

于是两人走出大厅,守在这边的修行者看着顾泯走出来,早就吓破了胆,瞬间朝着各处掠走,不敢在这里多待哪怕片刻。

之前大厅里的动静,他们可都是知晓的,但如今顾泯能走出来,是他们万万不敢相信的。

顾泯随手抓了个修行者,还没问话,那个修行者便跪在地面使劲磕头,哭丧着开口,“剑仙老爷,我才入宗不久,没做过什么恶事啊,剑仙老爷饶命啊!”

顾泯有些无语,看了一眼许录。

许录赶紧开口,让那人带他们去宝库那边。

那个修行者不敢耽误,现如今保住小命就是最好的事情了,至于其他的,不敢奢求。

到宝库那边之前,许录已经发出讯息,告知乐都山这边的情况,因此很快,乐都山的修行者们便掠向这边,将原本属于长岭宗的地盘尽数都围住。

来到宝库前,顾泯伸手在那道厚重的石门上划过,锋利的剑气直接便斩开了这座石门。

进入宝库,映入眼帘的,是长岭宗这么多年的财富,各种法器,无数丹药,以及那些祀云钱。

顾泯站在门前,看着许录说道:“这长岭宗的宝库所有,依着我看,分为三份,其中一份我带走,算是报酬,另外两份,你们乐都山占一份,另外一份,全数送给这西城的修行者,想来这些东西,有好些都是从他们手上搜刮来的。”

许录突然问道:“要是这提议由奴婢提出,是否要更妥当?”

顾泯笑道:“自然,不过我要是不怎么说,依着你们来提,怎么得也要说全部归我,到时候反倒是不好。”

许录点点头,她明白,要是自己表示要将东西分为三份,其实还要考虑顾泯这边的想法,反而更不好操作。

顾泯揉了揉脸颊,“属于我那份,你替我收好,反正你要跟着我去寒山那边。”

说完这句话,顾泯走出宝库,今晚他只是负责出剑,解决长岭宗的麻烦,之后的事情,得交给乐都山,准确来说,应该是交给许录。

走出长岭宗所在的庭院,那边长街上,不出意外的,有两道人影,算是“姗姗来迟”,其中一道身影,如同一座小山那般。

这两人,其中一人,自然而然便是古董铺子的谢宝山,另外一道,顾泯有些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那个竹篾匠。

最是沉默寡言的那一位。

谢宝山看到顾泯,笑呵呵开口,“千赶万赶,还是慢了一步。怪我怪我,要是在接到掌教的信之后就马上启程,之前怎么也到了,也就用不着掌教你自己面对了。”

顾泯挥挥手,“见过两位前辈。”

顾泯早就猜到了谢宝山会什么时候来,自然也不意外。

开门见山,顾泯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信送到之后,诸位前辈最后怎么说的?”

谢宝山还是一脸微笑,只是有些惆怅道:“之前掌教的信传回寒山,我们倒是第一时间看了,也马上开始商议,胭脂铺那个妇人说是要来这边做乐都山的掌教,老谢怕她这么一来,说不定就要成为一个无法无天的女魔头,拼命反抗。”

顾泯笑而不语,胭脂铺妇人虽然有些泼辣,但实际上很有分寸,只是来到这边,估摸着她自己会有些不习惯。

“后来卖酒铺子的那位也说要来,老谢冥思苦想,认为还是不妥当,本来最后老谢决定自己来的,但掌教你的信里,又说了最好不让我下山,那思来想去,就得是这位老兄弟了。”

谢宝山指了指在一侧的那个竹篾匠。

他的确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根本上还是因为在顾泯和谢宝山交谈的时候,他甚至一言不发。

顾泯问道:“敢问前辈名讳?”

小巷几人的名字其实顾泯都知晓,唯独是这位的名字,即便是小巷几人,也都不知晓。

竹篾匠摇头道:“掌教称呼一声竹篾匠便是。”

顾泯有些无奈的看向谢宝山,后者也同样是无奈的说道:“这老兄弟过去几百年一直都这样,也是没办法。”

顾泯只好点头,“敢问竹前辈,是否乐意在长乐城修行几年?”

竹篾匠面无表情道:“既然已经应下顾剑仙,如今已经加入寒山,掌教之命不敢不从,掌教只需要告诉我在长乐城听谁的便是。”

小巷几人,其实都是一方高人,但这几人之中,好似都没什么脾气,最有脾气的说起来还得是胭脂铺妇人,其余几人,感觉都像是邻家长辈一般。

顾泯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尽快为前辈找寻住处,到时候在这边,就请前辈帮忙了。”

竹篾匠点点头,也不过多言语。

在知晓顾泯没有再多的吩咐之后,他停下脚步,藏于阴影之间,然后便悄然消失。

顾泯只是片刻失神,再度想要用剑识探查的时候,却根本发现不了竹篾匠的踪迹,也有些震惊,他随即调侃道:“这位前辈要是去做刺客,只怕是一把好手。”

谢宝山讶然道:“掌教怎么知晓,他之前便是个刺客。”

顾泯扭头看向谢宝山。

谢宝山微笑道:“在被顾剑仙逼着走进那条小巷前,他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刺客,要是罗浮宫那群人排个榜单的话,这老兄弟至少也在前五之列,当初他受人所托,以一个天价去刺杀顾剑仙……”

顾泯打断道:“是什么个天价?”

谢宝山笑道:“百万祀云钱,外加上一件真正的神兵,以及在一处上等灵脉处修行百年的天价。”

顾泯咂舌道:“还真不少。”

谢宝山笑道:“那个时候顾剑仙还只是一个风亭境的剑君,当然了,要是一位剑仙,这老兄弟也不敢接这玩意了。”

顾泯又问道:“那这位竹前辈,就是一位风亭境强者?”

谢宝山笑而不语。

他只是继续说道:“这老兄弟杀人是有一手,但是想要杀顾剑仙,没那么容易,两人一路僵持一年,最后老兄弟还是差点死在了顾剑仙的剑下,不过还是让他跑了,可等老兄弟修养好再去找顾剑仙的时候,顾剑仙已经他娘的千秋了。”

顾泯露出微笑。

谢宝山调侃道:“要不是顾剑仙最后没起杀心,估摸着现在,这老兄弟早就没了。”

顾泯问道:“那胭脂铺那位,又是怎么惹上的?”

谢宝山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那婆娘以前修的是双修的道法,寻求鼎炉,男子天赋越高,境界越好,对她的修行便越好,她便是看上了顾剑仙,想要将顾剑仙迷晕之后,再霸王硬上弓。”

顾泯不用听下文都知道结果,结果自然是晚云真人并没有上当,反而差点把她杀了。

谢宝山讥笑道:“事情败露之后,她还心有不甘,连续做了不少事情,最后顾剑仙忍无可忍,一剑递出,差点真把她杀了。”

顾泯问道:“是做了些什么?”

“将一个横渡雷池而来的年轻剑修给用双修道法活生生榨干了。”谢宝山说道:“顾剑仙最为痛恨的,便是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辱那些外来的修行者。”

谢宝山叹气道:“我们也知道,那是因为顾剑仙也是外来的修行者。”

过去的那么些年,晚云真人在世间行走,时不时便出剑,没事便去那些仙山上闲逛,真不是因为他无法无天,而是知晓那些仙山之中,有些修行者,正在做那些不把那些外来修行者当人看的事情。

那些年晚云真人剑下死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因为他们欺辱那些外来的修行者。

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顾泯看向谢宝山。

谢宝山苦笑道:“老谢的故事,没得什么好说的。”

顾泯笑意不减,“那前辈总要说说,当初是怎么顾剑仙结仇的。”

谢宝山摇头道:“年少轻狂的那些事情,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掌教记得一点便好了,就是那些仇恨随着时间的洗礼,本来就淡的不行了,顾剑仙又既往不咎了,那自然而然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感恩戴德的,现如今加入寒山,自然也就把掌教当作掌教了。况且掌教要做的那些事情,我们几人合计过了,觉得很有意思。”

顾泯有些兴趣,问道:“前辈几人,理应都不是横渡雷池而来的修行者吧?难道之前没有人会觉得那些横渡而来的修行者,都是下等人?”

谢宝山坦然道:“自然,除去那胭脂铺婆娘之外,其实这几人之间,或许老谢是最看不起这些修行者的,即便是前些年出了一个顾剑仙,老谢打不过,但不意味着老谢就此对于其他的修行者刮目相看了,不会的,只是这些年,战事一次又一次,老谢倒是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那些修行者,本来弱小,也知道自己上战场是去当替死鬼,送死的,但仍旧是一个个前仆后继。”

顾泯说道:“他们有他们想要守护的东西。”

谢宝山点头道:“何况他们之间,并非是没有出彩之人,只是因为被送上战场的太快,许多人来不及厚积薄发,也来不及大器晚成,便死在了战场上,丧失了无限可能。”

“少年天才很少,大器晚成的人更少。”谢宝山说道:“这个世界对于掌教这些外来的修行者,的确很不公。”

谢宝山之前从来不谈这些,但如今好似真有很多话,不吐不快。

“掌教和书摊那个老家伙之前说了些什么,其实老谢大概都能想到,只是老家伙太老了,满脑子的想法都和掌教格格不入,所以注定谈不到一起,就像这个世界一样,真正说话算数的,都是那些老东西,可老东西们依着一套规矩做了很多年,所以注定不会轻易改变,反而是要将那些想要改变这些规矩的人全部都杀死才甘心,可凭心自问,这样做,对这个世间有益,还是对他们自己有益?”

谢宝山讥讽道:“那些所谓的稳定和从大局出发,可没能改变现状。”

顾泯安静听着,没有插话,实际上他也在消化谢宝山的这些说法。

谢宝山忽然停下,好似精气神也被抽空了不少,“今晚就和掌教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掌教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没有给任何人丢脸,所以这是咱们几个老家伙认同的地方,要不然即便有顾剑仙最后的一面,也不至于跟着掌教去寒山,更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叫一声掌教。”

“但有这些还不够,之后的事情,掌教如何做,怎么做,是如何的情绪,我们全部都看在眼里,这些都决定我们几个老家伙以后对掌教。”

谢宝山微笑道:“但有一点,掌教你要知晓,不是你做了一件大好的事情,我们几人对你的看法就都是赞同了,同样一件事,几人的看法,都可能不同,所以有可能某一日,其中几人会对掌教推崇备至,另外几人,会渐渐远离掌教。”

“我明白。”

顾泯看了一眼天上明月,轻声道:“当初在家乡那边,我作为一座王朝的君王,同样明白,一项政事颁下,老百姓们感恩戴德,那些官员指不定就要在背后骂我。”

“人所在的立场不同,看事情就自然不同,想要一切人都以同样的眼光看我,那不得天下有千万个顾泯才行?”

谢宝山打趣道:“要是人人都是掌教,那不用打了,过些年,就自然解决了那些事情。”

人生在世,要学会拍马屁,但拍马屁不难,难得是怎么才能拍的顺其自然。

顾泯不说话了。

谢宝山就开口说道:“早听说过掌教之前做过整个人间的主人,想来也该是个贤明之君?”

“对了,掌教那个时候,年纪多大?”

顾泯想了想,认真道:“应该是不到半百之数。”

谢宝山由衷赞叹道:“了不起。”

只是顾泯马上就又开始想起一件之前都已经忽略的事情了,在离开家乡之前,他便已经年纪不小,到了这边之后,其实怎么也过了十来年,差不多将近二十年,如今的顾泯,其实距离百岁,已然不远。

年少时候,觉得要活到长大那天,是很久远的事情。

那个时候不曾修行,不也觉得一生漫长?

顾泯看着那轮明月,喃喃道:“有时候觉得自己要做那么多事情,光是想想也就累了,旁人说我不像剑修,我想想也是,整日要想要做那么多事情,也潇洒不起来,要是什么都不管不顾,我想杀人就杀人,还能有人说我不像剑修?”

谢宝山笑道:“掌教其实不用纠结这种说法,像不像剑修又如何?年轻一代,谁能有掌教的剑更锋利?以后登高望远,站在山峰之上,谁再说这样的话,一剑不出,便足以让人他们闭嘴,到时候怎么看,都无意义。”

顾泯看着谢宝山,丢出一壶酒,惆怅道:“本来是想要留着的,因为也所剩无几了,但是听前辈拍马屁真的挺不错的,酒不舍得,也变得舍得了。”

谢宝山畅快大笑,“本来是不忍心喝的,不过掌教这么说起来,不喝反倒是不好了。”

只是当他喝了一口顾泯递过来的酒水之后,还是实话实说,“不过这酒水的味道,还是比不上桂云酿。”

顾泯皱眉道:“前辈这话,太没意思了。”

谢宝山哈哈大笑,再不多说。

……

……

乐都山的这个晚上,绝对不消停,与他们对峙这么久的长岭宗,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其实倒也不是说门下弟子尽数都死伤殆尽,而是那些排得上号的修行强者,今夜全部都死了。

因此剩下的那些修行者,也不过是成了无头苍蝇一般,根本再难对乐都山产生什么威胁,因此这一夜,乐都山彻底便将长岭宗覆灭。

以后的长乐城,其实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改为乐都城了。

如何去处理那些长岭宗的修行者,其实最开始乐都山的修行者来问过许录的想法,许录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让那位老祖宗做定论。

她自然知晓最好是将那些大部分长岭宗的修行者处死,少部分的修行者放走,但她的确是开不了这个口。

毕竟她真没有如此狠辣。

因此只是清算了长岭宗的资产后,她老老实实将其分为三份,将之前顾泯的说法告知老祖宗,后者没有任何异议。

因此当晚那告示便张贴出去了。

许录拿了属于顾泯的那份,另外亲自主持要在明早分发长岭宗搜刮而来的资产。

其实这一步,一旦做出来,有好几个好处,首先一个是众人都能知晓,长岭宗已经轰然倒塌,成为了历史,乐都山更是通过此事,可以迅速在西城这边收拢人心。

长乐城会完全变成乐都山的天下,而且没有丝毫波澜。

于是劳累了一个晚上的许录,在白天一样奔走在长乐城里,等到天色暗去,才算是大多数东西都处理好了。

但对于长岭宗的处理,仍旧是老人拿得主意。

老人看着远处,长舒一口气,“今日之事结束了,但今日之事又开始了,人生在世,想要安逸的人有,想要一路走下去的人也有,丫头你觉得是适可而止好,还是一路前行来得好?”

许录皱眉道:“能力有限,做到最后便是了,若是还一味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就迟早要迎来灾祸。”

老人笑道:“这就好比说,一个瓶子能装多少水便装多少水,瓶子装满之后,还想做些事情,便要将瓶子放在大缸里。”

许录若有所思,她知道老祖宗说的大缸就是顾泯。

老人说道:“我充其量能管辖半州之地,你跟着顾道友十年,或许之后能管理一州之地,但要将整个世间纳入掌中,只有顾道友有这个本事。”

许录想了想,点头道:“知道了。”

老人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转身,很快便走了。

许录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才问道:“顾公子在什么地方?”

……

……

夕阳西下,晚霞犹在。

那座小院,有个年轻人进进出出,有一口铜锅,早就在那里面架起,翻滚的汤水里有鲜红的辣椒浮沉。

梁拾遗坐在小院一角,闻着这股辛辣的味道,挑眉道:“顾小子,你什么时候变成苏宿那小子了?”

顾泯将最后一盘菜肴端上来,这才招呼小院里的其余几人过来。

女子剑仙和梁拾遗作为主人,自然坐在主位,谢宝山和竹篾匠则是对视一眼,坐在了顾泯的左右。

任由顾泯一人,坐在最下方。

顾泯夹起一块毛肚,才笑道:“说起来苏宿,我就是不知道这小子现在跑到什么地方了,不然肯定是得去找找他,说起来吃火锅这种事情,还得是他弄出来的,才最正宗。”

梁拾遗嫌弃道:“这小子白瞎是个天生剑胚,不把心思放在练剑上,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梁照那小白眼狼甩在身后。”

顾泯笑道:“罗浮宫的天骄榜,其实不一定正确,说不定苏宿这会儿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就是没和梁照打一架而已,对了,我离开之前,他已经能战平梁照了。”

梁拾遗冷笑道:“那小子,没有人天天踹他屁股,他是不会往前蹦跶的。”

顾泯笑而不语,对于苏宿,大家对他有着共同的认识。

不过顾泯是真的想要找到苏宿,一来是害怕这小子招惹上天玄山,在某个地方就被天玄山给宰了,二来也是很久不见,真有些想他。

谢宝山趁着顾泯出神的时候,端起酒笑道:“以前只是听说,哪里见过像是道友这般的剑修夫妇,今天是实在开眼了,以后同在寒山,咱们两人,当真是要多亲近亲近。”

梁拾遗一怔,随即道:“啥?”

谢宝山一本正经的捧了梁拾遗几句,无非是说女子剑仙如何如何,梁拾遗能娶得了这样的媳妇,定然自己也极为了不起。

梁拾遗听着这话,自然而然是喜笑颜开,听好话谁不喜欢?之前在家乡那边,他没有兴致去听那些人捧臭脚,其实还是因为那些人境界不够,和他梁拾遗,不在同一个水平。

换句话说,要是白玉尘这样的人物来捧他,他梁拾遗能不高兴?

不过想起这个,梁拾遗便朝着顾泯喊道:“你不去寻一寻你老丈人?”

顾泯说道:“上战场之前,还有些消息,这会儿则是彻底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我那位老丈人是不是跟着那位的大应太后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说不定这会儿又生出几个孩子了。”

梁拾遗挑眉道:“顾小子,这种话当着你那老丈人,你敢说吗?”

顾泯一本正经的摇头道:“当然不敢。”

甭管现在境界有多高,但那位是老丈人,怎么说,都是老丈人。

梁拾遗遗憾道:“要是你那个老丈人年轻个几百岁,我觉着吧,到了这边,肯定也很多仙山抢着要。”

顾泯笑道:“我现在也抢着要。”

梁拾遗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梁拾遗转而继续和谢宝山闲聊,谢宝山那个人,做事滴水不漏,说话也是如此,说得梁拾遗高兴不已,到了后头,他主动和谢宝山碰杯,笑道:“一见如故,一见如故,要是道友也是剑修,就是他娘的最好的事情了。”

谢宝山喝了一口杯中酒,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即便不是剑修,也是好事。”

梁拾遗连连点头,对此说法,也很满意。

女子剑仙摇了摇头,看向顾泯,轻声道:“聊聊?”

顾泯起身,笑道:“师娘说什么是什么。”

女子剑仙微微皱眉,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两人起身,离开小院,就迎着夕阳走了一段路。

女子剑仙开口问道:“你和晚云真人到底在做什么?”

顾泯反问道:“前辈觉得我们在做什么?”

之前顾泯来到这边,和梁拾遗的那次交谈,其实说了一些,但也没有说透,他和晚云真人,到底在做什么。

女子剑仙默不作声,她这一生,痴心于剑,除去剑之外,不管是什么东西,对于她来说,其实都不在意,她有这么一问,其实是想问梁拾遗。

“梁前辈和前辈想得不一样,但绝非是不在意前辈,只是希望前辈知道,在男女之外,还有很多事情,梁前辈想去做,也愿意去做。”

顾泯笑道:“梁前辈得以娶到前辈是他认为的人生一大幸事,一直和前辈在一起,自然也是幸事,但依旧有些别的事情,前辈觉得应该做。”

女子剑仙点点头,“我知道了。”

本来顾泯还有不少话想说的,但没想到,最后女子剑仙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女子剑仙转身走回庭院,顾泯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很快了然,像是女子剑仙这样的人,想要她多说什么,本来就是奢望。

顾泯惆怅一叹,好在柳邑不是这样的人。

要是柳邑也这个样子,对于顾泯来说,就有些难受了。

正恍惚失神的时候,许录已经来到这边了。

“公子。”

许录满头大汗。

顾泯问道:“你喜欢练剑吗?”

许录摇了摇头。

不是说她不喜欢,只是小时候自家老祖宗找人看过,她不适合练剑,不是那块材料。

顾泯说道:“不适合练剑,就不可以练剑?”

不等许录回话,顾泯又自顾自说道:“的确如此,不适合做的事情,自然就不要去做,去做了也是浪费时间。”

但随即顾泯又自顾自说道:“如果是自己喜欢呢?”

然后便没了下文。

好似这是顾泯给许录提出的问题,又像是顾泯自己在问自己。

许录突然说道:“自己喜欢,哪怕不适合,也没关系,反正是自己喜欢,不适合又怎么了?”

顾泯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太适合做一山掌教,更不适合管理一州之地?”

听着这话,许录没有当即难过,而是笑着问道:“公子不是在哄骗奴婢?”

顾泯叹气道:“我要是说的都是真的,你哭不哭?”

许录摇头道:“真没这个本事,那就给公子做一辈子奴婢,也是一件大好事。”

顾泯看了看许录。

然后转身就要返回庭院。

许录在身后问道:“公子还没说是不是骗奴婢的。”

顾泯没转身,只是说道:“是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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