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山,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一条渡船,从远处的云端缓慢驶来,在天玄山的山神峰前停下,不多时,几道身影从渡船上走下,来到山神峰上。
为首一人,是天玄山上,说话分量极重的李玉堂,他来到那座大殿前,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牌匾。
上书三个字大字:流水殿。
实际上在数年之前,这座大殿还叫做桂云殿,属于一个叫做粟千云的年轻人,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了一殿之主,除去有个好道侣之外,还因为他的天赋出众,在当初的那天骄榜上,乃是第七。
那是天玄山年轻一代里,最强大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得以早早拥有一座属于自己大殿,但谁都没想到,这个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年轻天才,最后会死在遗墟那么个地方。
不过后来他们才知晓,斩杀那位天骄的人,是一个更天才的天骄。
那个横冲直撞便成为天骄榜榜首的剑修,不仅没死在战场上,而且还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惹得四方震动,现如今,整个世上的年轻修行者,只要是提及这位顾姓年轻剑修,都会觉得钦佩不已,不少女子更是早就拥有了顾泯的画像,成天对这个不仅剑道天赋高得离谱,而且也生得无比好看的年轻剑修流口水。
这样的局面下,对于天玄山来说,其实有些麻烦,几乎整个世间都知道天玄山和顾泯有过节,要是顾泯在这段时间无故死在他们手上,怎么都会和天玄山扯上关系,要是普通的天骄榜榜首杀了也就算了,以往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可现在的顾泯,在战场上的战功,甚至比起来千秋境的强者还要多,这等功勋,虽然和天玄山有恶,天玄山也不能随便出手,即便要杀人,也万万不能动用千秋强者。
即便动用,也不能让外人知晓。
所以天玄山这些日子,不是不想动顾泯,只是一直在思考一个万全之策。
李玉堂把视线从那已经更换名字的大殿牌匾上移开,看向身后的一个少年,平静道:“左丘,你便在此修行吧,要刻苦,说不定未来某天,这流水殿便是你的。”
名叫左丘的少年点了点头,“祖师,弟子有一事不明。”
李玉堂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左丘平静问道:“弟子之前便听说了,这座大殿原本的主人是被那位天骄榜榜首斩杀的,弟子修行有成之后,可否替他报仇?”
李玉堂看着少年,神情复杂,这个少年也是他最近才寻到的,天赋之高,不亚于当初的粟千云,而且看起来心性也十分沉稳,假以时日,想来也是一位登上天骄榜的天骄,不过本就年幼,修行又是现在才开始,想要追上那个榜首剑修,只怕很难了。
李玉堂淡漠道:“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他如今是风亭境的剑君,在战场上尚无败绩,你要杀他,还很远。”
左丘平静道:“他是人,弟子也是人,此事不是不可为。”
李玉堂冷笑一声,倒也没有说话,虽说他也十分痛恨顾泯,但不会认为眼前的这个少年会在极短的时间里追上对方,甚至于要是对方不出什么事情,只怕再过千万年,也是如此。
他欣赏自信的人,但对于自负和自傲的人,李玉堂也没太多想法,他招了招手,让左丘自己离去,左丘行礼,这才离开。
看到左丘的背影,李玉堂淡漠道:“原本以为是个大才,但如今看来,无非是和粟千云一般。”
“爷爷……”一道有些委屈的声音,这会儿才响了起来。
原来除去这两人之外,这里一直都还有第三人。
李玉堂的孙女,粟千云的道侣,李成雪。
如今她也是左丘的师姐。
李玉堂转过身来,看了李成雪一眼,眼睛里的情绪有所缓和,毕竟眼前站着的女子,也不是旁人,而是他的孙女。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总要向前走,之前在山中给你看的几个弟子,其实也还不错,虽说不如粟千云,但稳扎稳打,以后成为个千秋境,不算是太大的难事。你也该重新想想了。”
李玉堂这一脉,在天玄山里,不算是特别茂盛的,最根本缘由便是门下没有一个足够出彩的弟子,之前有粟千云,但如今早就已经成为了过往。
李成雪干脆拒绝道:“爷爷,如今粟师兄的大仇都还未得报,我怎么能去想那些事情!”
李玉堂看着李成雪,他知道这个孙女这会儿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但也没动怒,只是淡漠道:“你平日里在山上过得太过舒坦了,除去你天骄的身份外,还因为你的爷爷是我,但这不意味着山上所有人都要让着你,你要记住,天玄山一直以来,都只能有一道声音,他不让做的事情,就算是你爷爷,也不能做。”
之前粟千云还在的时候,李玉堂还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在天玄山说话的分量,就又重了几分,可等到粟千云死去之后,他被天玄山掌教敲打了好几次,这才渐渐明白,天玄山从一开始便是属于这位掌教的,他不让做的事情,他们想做,也做不了。
而且在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李玉堂还仔细想过,其实这并不取决于他门下有没有粟千云这样的人,即便有,也同样是不能触怒那位掌教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这些日子他便再也没有去想过报仇的事情,一切都在等那位天玄山掌教点头。
只是李成雪不清楚,反倒是有些愤怒,前些日子,还可以用顾泯进入战场来作为借口,但是如今,顾泯已经离开了,她苦等了这么多年,认为是该解决这件事的时候了。
这次来见自己爷爷,自然便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爷爷,又一次给她当头棒喝。
李玉堂看着眼前明显不服气的孙女,冷声道:“别怪有些话我没说清楚,要是你私自去做些什么,我第一个便打碎你的脑袋。”
李玉堂言语冰冷,并不是说笑。
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到自己的掌心,当即身影闪动,消散在这里。
只是片刻,他便来到了主峰,那是掌教的居所。
身材高大的天玄山掌教立于崖前,依旧给人强大的压迫感,对于这位天玄山掌教,天玄山众人都知晓他已经成为千秋境的强者,但在千秋境走了多远,没有人知晓,只是像是李玉堂这样同样是千秋境的强者,依旧在面对这位掌教的时候,会感受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压迫感。
那种压迫感,让人很难受。
但又不得不接受。
天玄山掌教转过身来,看了李玉堂一眼,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云端有法旨传来了,你可能会感兴趣。”
他掌心有一片金色的光辉,那便是云端的法旨。
李玉堂自然不敢说要拿来一看,只能问道:“敢问掌教,这法旨内容是什么?”
天玄山掌教淡漠道:“你想杀的那个年轻人,有人帮忙出手了……”
天玄山掌教冷笑不已,法旨上的内容虽然是从什么所谓的世间和大局出发,但对于他来说,何尝不知道,这不过就是那几个人的借口?
李玉堂在完全知晓这法旨内容之后,也没急着开口,更没有欣喜的表现。
他没想到,那个年轻人,竟然已经惊动了到了域外,那些入侵者,竟然为了这么个年轻人,要选择来到这方世界杀他。
这种事情,只怕当初晚云真人也没有感受过吧。
当然了,最为让人觉得可怕的事情在于云端的那些强者,竟然都同意了。
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必然会惊动世间。
李玉堂苦笑道:“掌教,我们难道真的没有一战之力?”
他虽然也很想顾泯死去,但对现在的局面,仍旧是很担忧。
天玄山掌教沉默不语,站得高了,自然知晓的事情就更多了,但越是知晓,越是胆战心惊。
一战之力,当真没有吗?
天玄山掌教平静道:“照做吧。”
很多事情他根本不想解释,因为解释了,也是没用的。
李玉堂点头道:“我马上便将白水城那边的弟子撤回来。”
天玄山掌教没说话,那边的几个弟子,他还没放在心上。
……
……
收到法旨的仙山,又何止天玄山。
浮梦山的掌教也收到了,这位掌教站在一片云雾里,淡漠开口,“既然如此,便把之前的想法打消吧。”
之前他们浮梦山和顾泯在战场上的交情还不错,尤其是洛瑶和顾泯,更是如此,他们也起了结交的心思,之前顾泯跌境,他们便想过要用一口仙池来获取顾泯的友谊,但如今这道法旨一发出来,便已经是对顾泯判了死刑。
域外那些入侵者的年轻强者,要来此地猎杀顾泯。
这桩事情,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
也实在是怨顾泯在战场上太过闪耀,让那些域外的入侵者都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掌教,云端那几位,会不会太过软弱了?要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或许整个世间都会有大事发生。”
有人轻声,有些遗憾。
“有什么大事发生,接到法旨的又不是只有浮梦山,各座仙山都接到了,到这个时候,众人都在权衡利弊,至于怎么活,谁会有什么想法?”
浮梦山掌教的声音有些淡漠,“只有那些年轻人,才会想着什么热血,其余人,会想什么?”
这句话一说出来,其余人都沉默了。
年轻人在想怎么活。
他们则是在想活着就好。
这其中是有一道很大的鸿沟。
“洛瑶那丫头,这些日子便不要让她下山了,其余弟子,也要严加管束,等此事过去再说。”
“不过掌教认为,这次的事情,多久才能过去?”
有人开口询问,也好确定时间。
“云端自有法旨,不必如何纠结,该是多久便是多久,你等只需要看好洛瑶那个丫头便行了。”
浮梦山掌教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然后整个人的便彻底隐于云雾里,没有了踪影。
最后只有几道叹息声传来,除此之外,都无声响。
……
……
祀山。
御风如今的伤势算是完全复原了,他和苏遮云两人,仍旧在苦修,但很快两人都接到了消息,要让两人在山中闭关,不得下山。
御风坐在崖前,想着这道突兀的命令,脸色如常。
苏遮云直白道:“是有人对顾泯出手了?所以不让我们插手?”
祀山在诸多仙山之中,是最强大的一座,但不意味着祀山就可以无视一切,许多的仙山若是联手要做一件事,祀山也不会去触犯众怒,要知道,当初的那一座不弱于祀山的宗门,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已经变成了废墟。
这样的事情,如果他们不注意,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应该是云端有法旨,要不然何必如此。”
御风看了一眼天上,然后收回目光,淡然道:“我今日便下山了,你替我遮掩行踪。”
苏遮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原本她是想要下山的,但一想到这种事情,兄长比自己更适合,也就不说什么了。
御风点头,站起身来,朝着崖下跳了下去。
不远处,有两道身影其实一直看着这边。
看到御风跳了下去,其中一人微笑道:“这小子,一直以来,便都是如此,只言片语便能猜到好些事情。”
另外一人说道:“早明白了,祀山御风嘛,又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过,他这次下山,说不定真的会死,你不在意?”
“在意啊,我都快哭了,但是他自己选的,就算是在意,又怎么了?”
“你可真是个好人。”
“我要不是好人,当初我怎么放了那姓顾的一马。”
“说起来,那姓顾的也没念旧情,在战场上差点被御冥都给宰了。”
“说实话,我也很想宰了御冥那个老东西,早知道他是那个样子,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去战场上待着。”
“真把祀山的脸都丢完了!”
……
……
紫金寺。
一个老和尚枯坐在佛陀的金身法相前,看了一眼手中的法旨,很快便轻声道:“最近不要让玄空下山了,让他闭关十年!”
声音不大,但已经传了出去,有人应声,在禅房里找到玄空,一把提起,便朝着某处走去。
“师叔?又喝醉了?!你提我做什么?”
玄空还有些懵,正在打坐的他被一把提起,朝着某处走去,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这条路正是通往寺后的那些竹林里的时候,彻底崩溃了。
“师叔,我没惹事啊,你把我扔到那里是为什么啊!”
玄空又不是第一天在紫金寺修行了,早就明白了那竹林后面是个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十分恐怖,一般都是用来惩戒犯错僧人的,当然,偶尔也会让那些心性不够坚定的僧人进去磨炼。
那僧人面无表情,一边提着玄空往前,一边平静道:“住持有令,要你在那里闭关十年。”
“十年?!”
玄空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旁人能在里面待个三五个月,就已经不得了,咋的,自己是把这紫金寺一把火烧了,还是把住持的胡子拔了?这动辄便是十年!
那僧人面无表情,不过看向玄空的眼睛里,也是多了一份怜惜。
“师叔,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和那姓顾的交朋友,被你们发现了?”
玄空到底也是聪慧之人,这片刻之间便想到了事情的根本。
那僧人有些无语,你和那年轻人交朋友的时候,有过半点遮掩吗?还说是不是被发现了?能不发现?
玄空咬牙道:“要是因为这个,那我可不求饶了啊!”
僧人不搭理他。
玄空哀求道:“师叔,就算是被发现了,这在寺中禁足也就算了,怎么非要丢到那个地方啊!”
僧人这才看了一眼,平静道:“住持的安排,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玄空声音软了下来,“那师叔帮我求情啊!”
僧人摇摇头,这小子出门一趟,估摸着脑子都坏了,住持是个什么样的老和尚,你心里没点数?
来到竹林后,僧人停下脚步,一句话没说,直接把玄空扔了过去,他重重跌落在一片野草里。
僧人这才看向另外两个在这里枯坐的老僧,轻声道:“住持让这小家伙在此地闭关十年,如此便劳累两位师叔了。”
听着这话,其中一个老僧才缓慢睁开眼睛,一片浑浊的眼睛里很久才有了些光亮,“是那个叫玄空的小子?”
僧人点头。
老僧呵呵一笑,“那小家伙,可以了,老衲早就想把他抓到这边了,如今住持总算是开窍了,很好,很好啊!”
僧人苦笑,玄空作为紫金寺年轻一代的最强之人,这些年,要是在某处闭关太久,对于紫金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他们这样的仙山,免不得要和其余的比较。
比较之下,要是最强弟子不在,拿不出手,只怕是也很麻烦。
“这种屁事,本来就不需要考虑,偏偏要想这些事情……”
老僧对此算是颇有微词,那是因为他们早就想要把玄空打磨一番了。
僧人没再说什么,行礼之后,已然离去。
玄空晃晃悠悠的醒来,发现周围的竹海,他的心便沉了下去。
再看到这两个老僧,玄空的心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
其中一个老僧,就这么看着他,有种诡异的感觉。
玄空看着他,挤出笑容,“老前辈,咱们两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没必要往死里搞吧?”
老僧不言不语,只是缓慢伸手,一个金色大手印,突兀从天而降,直接将玄空压在地面,而且还弄出一个深坑。
玄空脸色难看,爬都爬不起来了。
——
一夜宿醉,算是给苏宿接风洗尘,不过这位归剑阁上任阁主的确是被灌酒太多,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抱着谢宝山的大腿,他有些恶寒,赶紧起身,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宝山此刻也悠悠醒来,看了一眼苏宿,倒也没说些什么,自顾自便起身,朝着某处离开了。
顾泯在远处,拿着一个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野果子啃,看到苏宿醒来,这才朝着他丢过去一个,苏宿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大口咬了一口,笑道:“真甜。”
顾泯朝着苏宿招了招手,想起一件事,笑道:“之前我在这边有个朋友,叫做玄空,是个和尚,等有空了我带你去见见,你两人肯定会相谈甚欢。”
苏宿点头,对此也没太多想法,交朋友交来交去,反正都没他眼前的顾泯有意思。
接下来顾泯便要领着苏宿去山上看看,一座寒山,如今和之前,算是大不相同。
“上了山,你就得帮我培养几个剑道胚子出来,这寒山是一座剑宗,怎么都要有些剑修才行,梁前辈之前已经收了一个弟子了,有人能叫你一声师兄了。”
之前那个梁拾遗收的弟子,顾泯还没去看过,因此这会儿,两人便约着一起去看看。
苏宿没意见,两人便很快到了梁拾遗所在的竹楼外,对于这个地方,苏宿脸色还有些难看,之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不过罪魁祸首,表现得很淡然。
没有多久,两人便在这里等到了一个少年,提着一柄木剑。
看到顾泯之后,那少年赶紧走过来,对着顾泯躬身行礼,“弟子袁符,见过掌教。”
顾泯笑道:“袁符,名字不错,不过对我们两人,不用如此生分,你如今是梁前辈的弟子,我们两人,都算是梁前辈的半个弟子,你要是愿意,叫我们一句师兄也可以,哦,对了,这位叫做苏宿,你应该知晓。”
袁符抬起头来,有些震惊,对于眼前两人的身份,他自然知晓,顾泯是天骄榜榜首,又是寒山掌教,而苏宿也是天骄榜上的天骄,一想到自己两个师兄都是天骄榜上的剑修,袁符眼睛里都在放光。
“见过掌教师兄,苏师兄!”
袁符改了称呼,苏宿很满意的拍了拍这少年的脑袋,笑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
顾泯也是笑着点头,对这个小师弟,两人都还算是比较友好。
苏宿忽然拿出一包茶叶,正色道:“这是师兄给梁前辈的一点心意,毕竟有师徒之情在,但还是怕他不收,这样吧,你带进去,说是你送的,这便行了。”
袁符哦了一声,真心称赞道:“师兄大气,果然不愧是天骄榜上的天骄。”
苏宿懒得听他拍马屁,只是嘱咐这位小师弟,要是能把这茶叶泡好给梁拾遗喝,就是最大的孝顺,说不定梁拾遗还能传下几招压箱底的剑招。
袁符点头,很兴奋的告别两位师兄,便去找梁拾遗了。
等到这小家伙离开,两人折返,顾泯笑道:“那茶叶里,有什么?”
苏宿一脸茫然,“啥?你说什么?”
顾泯笑眯眯道:“想报仇,阴人?是不是也给我准备了一份?”
苏宿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小顾,你竟然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顾泯摇头道:“那可不,你苏宿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你苏宿侠肝义胆,一身正气,哪里会是这样的人?”
苏宿点头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便朝着顾泯脑门袭来。
砰地一声。
顾泯挥拳,一拳打在那块石头上,顿时让这块石头四分五裂!
“好小子,我早知道你要算计我!”
顾泯冷然一笑,远掠出去。
苏宿偷袭没有得手,也很快骂道:“那天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小子在暗处阴我,就是你的剑气,还让我以为是他想要出剑,结果他也是这样想的!”
顾泯一脸茫然,“你说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装傻充愣。
苏宿也不愿意废话,知道之前偷袭不成,这会儿也再没什么机会能打到顾泯了,干脆就偃旗息鼓。
于是半刻钟后,两人就藏在那竹楼外的林子里,一起去看他们那个便宜小师弟的好戏。
果不其然,那个叫做袁符的小师弟把茶叶给梁拾遗泡茶喝了之后,便遭受了梁拾遗的一顿暴打,这会儿,正鼻青脸肿的在那边哭鼻子。
苏宿嘿嘿一笑,有些高兴。
顾泯则是叹了口气,“倒是有些苦了小师弟。”
苏宿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也算是他必经之路了,毕竟在你小顾这里,不长个心眼,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顾泯一本正经道:“你怎么胡说八道,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苏宿扯了扯嘴角,你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非要在这里和我瞎扯?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心照不宣。
打闹也打闹了,顾泯笑着说道:“天玄山一直没动静,我心里不太放心,咱们找个地方看看?”
苏宿一怔,不知道顾泯说得什么意思。
顾泯直白道:“灵州边境,有一座白水城,是天玄山的据点,我想去看看。”
苏宿挑眉道:“只是看看?”
顾泯笑道:“顺便拿点东西。”
如今寒山百废待兴,正是缺东西的时候。
苏宿笑道:“那就干。”
他可不想去问对方有什么样的强者,反正只要小顾说可以搞,那就搞。
顾泯点了点头。
……
……
白水城,位于灵州边境,和寒山距离不可谓不远,不过顾泯和苏宿这样的剑修,御剑而行,倒也只用了三五日便到了这边。
在离开寒山的时候,顾泯曾让王长秋去查探过这座白水城里天玄山弟子的数量,王长秋也是尽力查验,得出结论,这只是天玄山的一处小据点,只有两位风亭境的强者在这边驻守,至于重意境界的弟子,也不过七八个。
有了这些情报,顾泯才想着要去那边搞点东西,不过也只带了苏宿一个人。
两人趁着夜色来到白水城里。
走在夜色里。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一处院落前。
此刻已经是夜晚,但那边人影绰绰,火把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那边的人进进出出,很显然是在搬运什么物资。
顾泯放出剑识,感知到两个风亭境强者各自所在的方位,这才轻声道:“算是来对了,这帮人今天是在运物资,等咱们离开的时候,全部带走。”
苏宿啧啧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出门一趟,肯定是没个什么简单的事情,果不其然,是要来这里抢东西。”
顾泯没反驳,只是笑呵呵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先去找人问问,一有我的消息,你冲进来就是了。”
苏宿点头,对此他没有任何异议。
顾泯也没客气,很快身影消散,便潜入了那院落之中,在一间屋后,屏气凝神。
此刻里面有两个男人,对坐而谈。
“杨师兄,咱们在白水城也差不多三年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那说话的男人,生得五大三粗,此刻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名为杨师兄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叹气道:“严师弟,我也知道你的想法,在这个破地方待着,的确没有山门中来得快活,不过那既然是李祖师的意思,咱们两人又能如何,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待着,寒山那边,那个年轻人可是回山了,咱们两人,这些日子还要小心,不要再去打探了。”
严师弟冷哼一声,“我说也是扯淡,李祖师这样的人物,还怕这么个年轻人?其实早就该派人来把那年轻人给杀了,也免得让我们在这里一直看着,就算是李祖师不亲自出手,怎么也有强者,天骄榜榜首又怎么样,不会死?”
杨师兄没急着说话,反倒是喝了口茶,才轻声道:“李祖师在山上,虽然说话还是管用,但毕竟不是掌教,做事情也要考虑掌教的想法,这肯定是掌教没发话,让李祖师动手,要不然依着李师妹那个性子,早就杀来了。”
提及李师妹,严师弟眼里有了些异样的情绪,他感慨道:“李师妹生得这般好看,如今道侣也没了,怎么不想着再找一个?”
杨师兄看严师弟一眼,便知道这小子在想些什么,冷笑道:“即便是要找一个,也轮不上你我两人,这山上年轻些的师弟们,没有?别看咱们两人是风亭境,但老了,李师妹看不上!”
严师弟也是叹息一声,倒也明白这位杨师兄说得是实话,他们两人即便境界足够,但是根骨不行,这些境界,是靠着时间磨出来的。
这样的境界,想来是不会被看上的。
况且两人,生得也不好看。
杨师兄继续说道:“想来要不了多久,那年轻人也会死了,这会儿李祖师虽然没想法,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年轻人活着吧?要知道,那可是天才,再等上个几年,说不定就成为剑仙了?”
严师弟问道:“要是掌教想要招揽他呢?掌教这么久都没有表态,说不定就有这个心思。”
杨师兄摇头道:“断然不可能,掌教要是不怕山上动 乱,他就招揽吧,虽然那人是天骄榜首,但既然杀了粟千云,就肯定是不会那么容易把这桩事情揭过去的。”
“再说了,那些师弟师妹们,也不会同意的。”
杨师兄叹气一声,最后和那位严师弟说着些别的事情,就再也不谈这桩事情了。
严师弟忽然说道:“其实我觉着吧,那年轻人虽然是天骄榜榜首,但大家也是太过害怕他了,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杨师兄笑而不语,但瞬间他就愣住了。
在他对面的严师弟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张开口,只能从嘴里吐出大口鲜血,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生机便几乎要断绝了。
对面的杨师兄刚想暴起发难,一柄剑,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与此同时的,对面的严师弟,也就此跌到在地面,没了生机。
看着这个容貌不凡的剑修,杨师兄脸色难看,他自然想得到,这人就是他们之前在谈论的顾泯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些日子已经没让人去探查寒山的消息了,怎么这个人还是杀来了?
顾泯看着杨师兄,一直没说话。
杨师兄脸色难看不已,却不敢随便说话。
“有些问题,想要请教道友。”顾泯笑着看向杨师兄,手中的剑锋,已经触及对方的脖子。
同样是风亭境,杨师兄深知两人的差距十分之大,他的风亭境界是靠着时间一点点磨出来的,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而且在成为风亭境之后,他就几乎没有往前走过一步了,他正是风亭境里,那种境界最弱的存在。
而对方已经不用证明什么了,因为死在他剑下的风亭境强者,已经很多了。
“道友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杨师兄当即讨饶,没有任何反抗,“我们在此处白水城设立据点,便是为了监视道友所在的寒山,那是李玉堂的命令,他是李成雪的爷爷,也就是被道友斩杀的粟千云的道侣的爷爷。”
杨师兄不等顾泯开口,便如同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全部都说了。
顾泯问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攻打寒山,要派多少人?”
杨师兄连忙摇头,“没有命令,我们也不知道,之前李玉堂只是让我们待命,甚至让探查都已经不让我们探查了。”
“道友明见,我们虽然在这里看着寒山,但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寒山弟子,也没有招惹过!”
杨师兄脸色难看,甚至要发大道誓言来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
顾泯问道:“你们难道没往寒山派遣奸细?”
杨师兄一怔,随即苦笑道:“有过,有两个,一个人叫王楚,一个人叫赵青,都在寒山上,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人了。”
顾泯嗯了一声,手中长剑已经几乎要刺破他的肌肤。
杨师兄疯狂摇头,“真的没了,我可以保证,我要是说假话,就让我当场死在这里!”
顾泯摇摇头,说道:“既然和我结仇,为什么没想着报复,还是你们有更大的图谋?”
杨师兄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好些事情,只有那些受到器重的弟子才知晓,我们要是受器重,哪里还会来这种地方,在山上修行,要比在外面好太多了。”
顾泯点点头,倒也明白这个道理。
“道友,我什么该说的都说了,道友能不能留我一条狗命,我可以发大道誓言,保证不把道友今夜的事情告诉旁人!”
顾泯指了指那已经死透的严师弟,说道:“他都死了,你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他是想不开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吧?你要编瞎话肯定是很复杂的事情,所以就不难为你了。”
说着话,顾泯已经一剑斩向了这个家伙。
一抹剑气出现,然后瞬间消散。
顾泯蹲在地面,开始搜刮这两人的随身之物。
除去一些修行者必备的东西之外,这两人身上的确没有别的,有些玉简,倒是李玉堂给他们发讯息所用,可惜上面的讯息,早就已经消散,顾泯也查看不到。
最后顾泯走出房门,开始大张旗鼓出剑。
一道道剑气生出。
那几个重意境的修行者等看到顾泯的时候,那些剑也都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他们挣扎不了,就只能在这里安静死去。
突然死去。
在外面埋伏许久的苏宿也赶紧冲了出来,在两个剑修联手之下,这里瞬间便倒下了一大片修行者。
收剑之后,顾泯开始一个个去搜刮这些修行者,而苏宿则是负责去那些才运来的物资。
两人分工明确。
只是片刻,便将这里搜刮一空。
两人离开的时候,放了一把大火。
在夜色里,白水城不少地方都发现了这边燃起的熊熊大火,惊动了不少人,但始作俑者,两人早就远遁而去。
等到天亮的时候,这里只留下一片废墟。
白水城里一时间流言四起,但没人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