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啪!”如锋长鞭迎面劈来,气势满贯。
米玉歆顿时没了想要慢谈的心情,裹着牛皮护腕的双手交叠在身前,挡住鞭击的同时,她一抬腿,准确踩上了鞭尾。那一下寒怀雁的力道不小,她那左手的伤口必定又裂开了。
“你?贱婢你放开!”寒怀雁恼火的不停扯着鞭子。
堂中已不见了寒雨苍,只有寒怀雁一个人。而她脸上有鲜红的巴掌印。
二少爷打她了?为什么?“小小姐,什么意思?”可是纵然如此,拿下人出气就是可以吗?所以米玉歆的声音极冷。
“贱婢!本小姐打你还用得着理由?”寒怀雁猛然抽动鞭子,这下竟然真的被她抽走了。
米玉歆灵活一闪身,闪入堂中盛着荷花的巨大水缸后。这个水缸是前朝遗物,有丈高,算是归雁院里最有价值的物件了。米玉歆认为寒怀雁会因此收敛一下的,但不曾想,寒怀雁已然气急,理智早已不存。所以她仍是挥鞭抽了过去。
脆弱的水缸不堪重击,轰然声中,四散炸裂。
血水与惊叫同时呈现,寒怀雁愣在原地。她只想抽她几鞭泄气而已,并不想要这样的……
反手捂住颈部,纤指因用力而苍白,然而,鲜红的血液依旧从苍白的指间涌出,转瞬便染红了双手,继而滴落在地,在一地水渍中即刻便洇红了一片。
这么大动静,冬眠的熊也惊醒了,何况只是龟缩着想躲一时祸的寒风浩?“天啦!这是怎么回事?小妹你……米姐姐!”
米玉歆此时的状况绝对够凄惨。鲜血染红了小半片身子,而且身上还有一些细小的瓦砾滞留,印在因失血过多而过分苍白的皮肤上,格外骇人。这么一会儿便已经脸色苍白了,可见失血的多厉害。那水缸炸开时,米玉歆本就不巧的躲在其后,而更不巧的是,一块锋利的瓦片恰恰从她的颈动脉上划了过去。
寒风浩被吓得几乎窒息。回过神来,他忙向米玉歆跑了过去。孰知,谁知他第一脚便踩上了一块滑溜溜的碎瓷。于是……“啊!”一声惨叫过后,寒风浩重重的摔倒在地,右手不巧的很,正磕上了锋利的瓦锋,丝缕血迹洇了出来。
——此代武技最差者,毋庸置疑。
“小少……爷……”一切话语都顿住,米玉歆愣愣看着地面的水渍……呃,或许是血渍,有些震惊,也有些难以接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米玉歆的发呆也转移了寒怀雁的注意力,而看到事实的她,却瞪大了眼,惊呼出声:“不可能!怎么会……你怎么可能……”
“我比你……更想知道为什么!”应该冷然桀骜的说出这句话的,可米玉歆却有些难敌失血过多而带来的眩晕。“大夫……”
那时那刻,他们看到的是——米玉歆洇开的血渍与寒风浩洇开的血渍冲冲撞撞,纠纠缠缠,最后融合一处!
这是个挺老套的故事。
怀孕的夫人与怀孕的婢子一同被绑匪抓了,半路绑匪遇着了土匪,输了,于是夫人和婢子被土匪带走了。因为看上了两个人的美貌,两个人没有事。因为害怕两个人谋划逃跑,于是两个人被分开了。
不日,婢子生下一个男婴。两个月后,夫人也要生了。因为近似难产,于是主仆重遇了。生产完毕,夫人见到了婢子的女儿。是的,是女孩儿,可是因为在寨子里女孩儿不如男孩儿好养活,所以婢子谎称是男孩儿。哦,夫人生了个儿子。
后来,武功高超的夫人做完月子,领着婢子,带着孩子,踹了贼子,烧了寨子,一路杀下了山。
故事自此结束,然而夫人不曾知道,在她产后因疲惫而始终挣不开眼的半个时辰中,自己的亲生女儿,被别人掉包成了儿子。
米玉歆靠在雕花的杉木床上,拧着眉听完寒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事述说。是……这样吗?她那母亲……会做这种事吗?
似是瞧出了米玉歆的质疑,寒夫人拉着她的手,又一顿哭泣,字字句句血泪俱下,好似说谎了便天打五雷轰一样。而通篇只表达了一个意思:“你是我女儿,只是被掉包了。”
“那……二少爷呢?”米玉歆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却令气氛有些怪异。焉能不怪?她是庄内的二小姐,寒雨苍自然就是管事的儿子了。可他当了二少爷这么多年,如今的身份到真是让所有人三缄其口。
寒夫人敛了泪,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不是亲生又如何?终究还是有这十八年的母子情……歆儿,你不会在意吧?”
“没有……”米玉歆摇摇头。真走到那一步谁都难堪,如今这样最好了。
“或者你在意你们成了兄妹没法完成婚约了?”寒夫人猜测,“歆儿,要不你……”
“啊!啊!我累了,”米玉歆立马扬声盖过寒夫人的声音,“娘~~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心疼覆过其他,寒夫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便出了房间。
米玉歆默默缩进被子。这个娘亲其实不错,就是太爱“成人之美”了。
唯一的重伤在颈部,寒玉歆静养了半个月就差不多恢复到能活蹦乱跳的程度了。
惊龙神泉果然神奇。
寒玉歆一直不曾放弃出门的念头,虽然她被寒云泉死死盯住了。这武艺这方面,寒大少爷虽然天分差她些,可毕竟是惊龙山庄的嫡长子,习得自然是惊龙山庄不二传的传世剑法,因而寒玉歆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出不了门,又闲得慌,寒玉歆只好又绣起了《盛秋江意晚》。嗯,只差些收尾部分了。
柳影倩倩,稀稀落落,打在阁楼之上女子的宏大绢布上,映着盛江的秋意,平添几分娴雅的气质。
寒玉歆静静舞动双手,神态间的专注美到迷人。蓦地,“你的轻功又高超了。”手中针线未停,她突然说。
窗外的人影不动。
“找我有事吗?”她头也不回,仿佛窗外没有人一样。
“玉歆……”
“你该唤我‘二妹’。”她淡淡地说,语气却那么强硬。
寒雨苍咬起唇,强硬的扭过了头。半响无声后,终于还是他先屈服。“为什么?”
“嗯哼?”
寒雨苍面色难看,几乎狰狞。“你有这么讨厌我吗?”宁愿成这鬼兄妹,也不愿嫁给他。
“不讨厌,可是真的没有喜欢存在。一丝一毫也没有。”话有些残忍,但寒玉歆知道,此时若再不让他绝了念想,以后便更加难了。
寒雨苍身形一晃,“你喜欢尘少爷?”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几乎是满满的痛惜。
寒玉歆手上一顿,脸蛋微微红,很是羞怯的样子。但她没有否认。
甜甜蜜蜜的表情,比之前的数十个字更令寒雨苍难以承受。可她明明……“你说过的,你不喜欢他……”
“只是那时不懂事,否则今日我也不必时时刻刻受这相思苦了。”寒玉歆不假思索的说。
寒雨苍又是一晃,“……为、为什么?”
对与寒雨苍的质问,寒玉歆暗自嗤笑。感情哪里说的着为什么呀,喜欢上了就喜欢上喽!放下针线,她转过身看向他,目光澄澈,“你又为什么喜欢我呢?”
寒雨苍愣了好一会儿。为什么?……哪儿有为什么?早说不清了!
她展颜一笑,像美丽的天霞。“呐!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不对?所以啊,干嘛追究呢?徒增烦恼嘛!像小妹,那么喜欢你,又能有什么缘由呢?”
寒雨苍的神情僵了下,“可,尘少爷已经抛弃你了。”
“不,是我抛弃了他。”她的神色有些黯然,但斩钉截铁。
“你还指望他来找你不成?!”
“又不是不可以。”
“你……做梦呢!”
“至少还有梦啊……”余音飘渺,也不知寒玉歆是说与寒雨苍听的,还是说来说服自己的。
寒雨苍还是看不惯,却没有立场说什么了。“……玉歆,你等不到他的。”抛下这句残忍的话,他越窗离开了。
寒雨苍说的斩钉截铁、信誓旦旦,孰料,未有几天这话便被无情的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