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只见韩世忠、柳寒星和沈湘云押着三人往殿上走来。“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不解:“韩都统,你这是何意?”
韩世忠道:“启禀陛下,此三人临阵脱逃,试图乱我军心,已被末将所擒,交您发落。”
徽宗颔首,对着那三人道:“原来是你们三人,好大的胆子啊。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快快招来!”
三人听罢,愣是支吾不语。
徽宗龙颜大怒:“你们招是不招?!想被凌迟吗?!”
三人又惊又怕,连忙纷纷指向梁师成,“皇上,是梁公公让我们这么做的!”
这时,蔡京走上前来,“罪臣叩见吾皇!”只见蔡京双目通红,声泪俱下。
徽宗忙道:“爱卿何故如此?”
柳寒星笑着对身旁的湘云道:“看来要有好戏看了。”
沈湘云望着蔡京,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只见蔡京伏地哀泣道:“启禀皇上,不关梁公公的事,这全是微臣的主意。”
徽宗大惊,“什么!?蔡卿家,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蔡京道:“臣与这三位将军乃是莫逆之交,因不信任那韩世忠,怕他三人白白在战场上葬送,才出此下策。臣也是想为国家保存实力啊。”
“荒谬!保存三个人,放弃几十万人?你这理由也忒可笑了吧。”韩世忠哼道:“你干脆直说了吧,不过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而已。”这沛公自然是沈鹤了,韩世忠为人豪爽,心直口快,想什么便说了出来。
徽宗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此举显然是在陷害丞相。”
蔡京哭道:“臣不否认,确有此心。但臣完全是为了国家。”
沈鹤顿觉好笑,道:“如此说来,老夫倒成了祸国之人?”
蔡京转过身来,理直气壮道:“沈鹤,你扪心自问,自从西夏骑兵,你一直力主战争,错失了多少次和谈的良机?而这仗又打赢过几次?现在丧失了这么多国土,归根究底到底是谁的责任?”
虽然知道蔡京此举是在为自己开脱罪责,但沈鹤却是无言以对,心中一阵酸楚,沉默不语。
柳寒星见状,便欲上前启奏,沈鹤却突然将其拉住,并摇头示意。柳寒星不解道:“他在替梁师成顶罪,这可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沈鹤摇头叹息道:“他说的确也不无道理,丧失国土我亦有责。唉,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可是……”柳寒星还欲发话,这次却是沈湘云拉住了他,柳寒星只好不再坚持了。
这时,王黼奏道:“皇上,蔡大人虽然有罪,但其就任太师以来劳苦功高,罪不至死啊。”
朱勔、高俅也跟着说道:“是啊,皇上,还请念其曾经的功劳,网开一面吧。”
百官之中,蔡京的党羽也纷纷上前说情。
“这……”徽宗一时没了主意。
此时,童贯则在徽宗耳边轻声道:“皇上,蔡大人可是当今书画一绝啊。”
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徽宗爱才之心又起,便坚定了一个信念——蔡京不能杀。当即朗声宣布道:“太师蔡京陷害丞相,险些致使战局失利,罪大恶极。但念其劳苦功高,故免去死罪。从即日起,贬为庶民,遣送出京。而内务总管梁师成私助蔡京,视为帮凶,朕决定撤销其总管职务,由童贯担任。至于这三名罪将,先做收押,容后再议。丞相举荐良将,柳寒星揭发阴谋,韩世忠护国大捷,众爱卿认为,应该如何奖赏?”
韩世忠当即道:“臣请求现在发兵长安,待收复国土,了结西线战事之后,再一并庆功论赏。”
沈鹤、柳寒星亦是作此想法,当下十分赞同。
徽宗大笑道:“好,难得韩爱卿有如此气魄,准奏!现命你为临时西线统帅,即刻发兵长安。等你凯旋归来之日,朕再大摆庆功宴相迎。”
“吾皇圣明!”满朝文武一齐叩拜。
这时,一名太监走来,“皇上,找到了!刚才在御花园里,找到您的《芙蓉锦鸡图》了。”
徽宗欣喜若狂,“快呈上来!”
拿来一看,果然是自己丢失的《芙蓉锦鸡图》。只见画轴内还夹着一张黄缎——天命所归。
徽宗念着这四个字,急忙感谢上苍。
沈鹤笑道:“吾皇,看来上天对您今日所为,极其赞赏啊。”
当下,满堂欢声笑语,一派喜庆,这当真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正是:
中兴名将显锋芒,盛世中原露容光。
苍天有意分忠佞,一念长留万古芳。
三思等人依次由绳索攀下洞中,落脚处是一片软和的沙地,看来就算失足落下,也是决计不会摔伤的了。三思和墨婷原本还在担心墨羽,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只见里面宽宽敞敞,蜡火通明,壁角到处堆积着兵器与食物,果然是别有洞天。而墨羽正被关在一间铁笼子里,由三个人看守着。整个密道中密密麻麻坐着一大群乞丐,足有百人之多。谁也不会想到,平时行走的官道之下,竟然会藏着一大批活生生的人。
下面的乞丐见副舵主带来了生人,都一齐朝三思盯去。
“师父!快救我!”墨羽见三思到来,急忙大喊。
三思却并没有理他,而是四下望了望,向一旁的杜仲问道:“你们分舵的人全在这儿吗?”
杜仲:“没错,算上地面上的,总共一百二十六人,都在此处。这里既不透光,又能隔音,就算从上面扒着洞口往下看,也是绝对发现不了人的,十分隐秘,大可放心。而且通风感很好,水源也充足,大伙已经呆了五六天了,平日里就由我带人在上面把风,就等今晚行动。”杜仲眼中充满了得意,不知是得意这个洞天杰作,还是这个挖洞救人的计策。
杜仲指着右侧的一扇门继续说道:“从这里进去,半柱香的功夫就能避开城中重重守卫,直达长安地牢。”
三思点了点头,手按佩剑,“真是辛苦你们了。那么,今晚就由我带头冲进去,替你们大伙开路。”
杜仲欣情无以言表,当下将所有人喊来,向大家介绍身边这位义士。见有强力帮手助阵,乞丐们纷纷向三思道谢。一堆客套话,不必多言。
这一幕,直把墨羽看得一头雾水,原盼着三思来救自己出去,却不曾想三思竟然与这群乞丐成了朋友。忙唤来三思身旁的墨婷,让她告诉自己事情原委。
“啊?开什么玩笑?师父去行侠仗义,留我在这里蹲牢?”不用想也知道,墨羽这副性子听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三思走了过来,笑道:“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吧,顶多我让他们别用这铁牢关着你了。”说着,三思双指朝铁笼的栏杆一弹,发出一声金属鸣音,显然是一副嘲笑的态度。
墨羽万般无奈之下,居然撒起娇来:“师父啊,我求求你了,你带我一起去吧。”
三思双眉一凛,“让你留在这就留在这。我们去救人,你什么也不会,过去岂不是碍手碍脚的。”
“谁说我碍手碍脚的?我可是洪州城出了名的堂堂……”墨羽本想着说“堂堂墨大侠”,却突然看见三思狠狠地朝自己瞪了一眼,当下便再也不敢说话了。
三思转身道:“墨姑娘,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在这里陪着你哥哥。”说是陪,其实就是看着,别让他胡闹。这一点墨婷当然明白,墨羽自然也不傻。
墨婷点点头,含情脉脉地望着三思:“韦大哥,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啊。”
三思看着少女一脸关切的样子,心中感动,当即挺起了一副英雄腰杆,“你放心,你韦大哥可是最棒的。”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他将墨婷当做亲妹妹一般,当然不能让妹妹对自己失望。可他哪里知道,墨婷并不是把他当做哥哥呢?
墨婷扑哧一笑,俏皮道:“韦大哥,加油!还有啊,我一直大哥大哥地叫你,你总叫我墨姑娘,也有点太见外了吧。”
三思听完觉得有理,亦是一笑,随之拿出了一副疼爱妹妹的口吻:“好,那我今后改口叫你一声婷妹,你不介意吧?”
墨婷喜笑颜开,“当然不介意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晚,三思换上了夜行衣,蒙上了面。众人一同从密道中出发,留下墨氏兄妹在这里留守接应。临走之前,墨羽又是一顿撒娇,一顿牢骚,当下不表。
经过一条曲折潮湿的地道,众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咱们头顶上面五寸处,就是长安府衙的地牢了。现在,我们还不确定舵主被关在哪一个牢房内。”杜仲指着头顶说道。
三思点头道:“我先上去观察情况,扫清障碍,然后大家再一起上去找人。”当下拔剑出鞘,整装待命。
“好,那就有劳少侠了,还望多加小心!”杜仲示意弟兄们将头顶上挖通。
待那最后五寸土挖通的一瞬间,所有人屏息凝神,三思鼓气一跃而上。
地面之上,三名西夏兵正坐着吃饭闲聊,冷不丁见地面塌陷,从里面突然冒出一个蒙面黑衣人来,当场都是一愣。
就是这一愣之际,三思已然快剑出手,一剑封喉。地下的丐帮弟子原本都为三思捏了一把汗,他们大部分都没见过三思的实力。如今见三思一击得手,心中振奋,便一齐从地面下涌了出来。三思一招手,示意大家跟着自己,众人当下便一起跟着三思向地牢深处杀去。
这地牢的通道七拐八拐,岔路繁多,道路两旁全是一间间跳蚤丛生的牢房,由铁栏隔开。沿途不乏有巡逻的西夏士兵,单均被三思等人手起刀落。这一百多人的队伍横冲直扫,如入无人之境。
“可恶,这么多间牢房,舵主究竟关在哪儿?”“有可能还在里面吧,我们继续往前找,不信找不到。”“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可得快点儿,万一被牢外的军队发现就遭了。”“怕什么,我们有地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三思忽然站定脚步,道:“各位,我有一个想法。这里关押的都是不屈于西夏的忠义之士,既然来此,我们不如一并将他们救出。”
“好主意!”丐帮弟子均表示赞成。当下,众人四散开来,到各个牢房前见人便救,这其中也包括长安兵败被俘的将领——王猛等人。于是,这一百来号人的队伍一时间迅速壮大。
大伙救人的同时,三思已经一马当先,率先冲入了地牢深处。只见最后一个牢房中,坐着一个身材略胖、乞丐打扮的男人,想来定是大家一直寻找的丐帮长安舵主——洪大通了。
三思心中欣喜,正欲上前救人,却不料从地牢的另一侧也窜进来一个人影,挡在自己身前,同样是蒙面黑衣打扮。而且那黑衣人的目标居然也是洪大通。
三思见来者不善,连忙箭步抢上前去。二人同时抢到了洪大通的牢房前,互相一掌,双双弹开。
“这人是谁?莫非要对洪舵主不利?”三思心下奇怪,殊不知两人却是同样想法。当下,两人二话不说,瞬间动起手来。
那洪大通更是一脸疑惑,他听见外面有动静,想来是丐帮弟子前来搭救自己。等了半天,终于见到有两个黑衣人杀了进来,正要表示感激,谁知这两个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打了起来。究竟是敌是友?让他如何分辨?
这两人越打越惊,对方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三思不知对面身份,不敢擅用韩家武功,因此竟发展成了缠斗之势。
其实,另一个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琴萱。原来琴萱在打探父亲下落时,听说有一长相相似之人被西夏军关在了地牢中,误以为是父亲,便前来相救。但闯入之后,才发现自己搞错了,又不甘无功而返,便临时起意,想将地牢内关押的忠义志士放出,这倒是和三思的想法如出一辙了。
这长安地牢分为西牢和东牢,此处便是二者的交汇处。三思与丐帮弟子由地道潜入的是东牢,而琴萱则是由西牢直接闯入,恰巧在此地会了面。
可是二人现在都是黑衣蒙面,在地牢晦暗的环境下,谁又能认得谁?况且两人一交上手便激烈万分,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再加上由于长鞭在地牢中施展不开,琴萱此次转为用剑,而三思的剑法她本来就看不出路数,故二人若想从招式上来辨别对方,也是难上加难的了。
当下,三思身随剑走,挺剑直刺。琴萱横剑格开,腾身而起,往旁边的栏杆一踏,荡剑回风而来,乃是将鞭法融入剑招。三思侧身一让,欲等琴萱扑来,回身反手剑直斩腰间。岂料琴萱人在半空,中途变招仍是游刃有余。剑锋不偏不倚,直刺三思面门。三思一招失算,却面不改色,连忙挽剑成花,抽身俯卧。琴萱见状,双脚横踏两旁铁栏,整个身体撑在半空,由上自下竖剑刺去,剑光如雨纷飞。三思剑花轮转,双剑交锋十余下,金属相碰之声铛铛不绝,速度快得好似一声未断一样。
三思一式剑招舞完,双脚朝地面一踏,运劲从地面向前抽身掠出,紧接一个鲤鱼打挺,手中青锋自然向前送去,乃是直贯对方胸膛的杀招。这一招甚是凶猛,琴萱大惊之下,双腿一松,凌空圆转,徐而落地。虽遇险招,闪避姿态却华丽万分,丝毫不落慌败之象。三思暗叫一声好,趁剑势未完,亦是中途变招,剑尖由前转下,改为直劈天灵,用的却是刀法中的招式。
琴萱见状,举剑相格,两柄长剑顿时搭在了一起。然而三思却未松剑,而是运起内力强压了下去。琴萱内力不及三思,登时感觉千钧之力压迫而来,渐感支撑不住,当下左掌拍出,欲将三思逼退。怎料三思并未后撤,剑交左手,右手食、中二指竟自往琴萱掌心点去。这若是被点中,琴萱就算左手不废,起码也得瘫软几天。于是,琴萱连忙掌风化拳,这样一来,换成三思的双指势必要被砸断了。三思则立刻由指变爪,欲使擒拿。他手腕瞬间翻了三番,向琴萱的左拳斜伸而去,手臂快如灵蛇,这正是擒拿术中的上乘武功——金蛇缠丝手。
琴萱眼见自己招式已老,而对方变招的速度竟比自己快了一倍有余,不敢再作纠缠,急忙收回左手,抬指间,一道金光扬起。三思见是暗器,不敢大意,登时侧让收势。琴萱有机可乘,右手一抖,双剑顿时格开,顺势向三思疾刺而来。三思百忙之中举剑上抛,再交回右手,侧身避让的同时也向前刺去。不料琴萱剑光微动,竟然夹杂着剑气,剑锋虽被三思闪过,但剑气却将三思的面罩掀了下来。
“啊!”面罩一揭,琴萱岂有不惊之理?自青城分别以来,多少日的愧疚与思念,千回百转,万绪心结,刹那间一起涌上心头,竟在打斗中愣在了原地。
但在对决之际,岂容分心?要知道三思的剑正在刺来。
只听“嗤”的一声,琴萱左臂已然中剑,鲜血直流。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将少女拉回了现实。少女痛吟一声,右手连忙捂住了伤口,后退一步。
听见这声痛吟,三思心中一震,大惊道:“女的?!”他感觉这声音竟是那么地熟悉,然而这会不会是错觉呢?上次就是因为一时错觉,险些害得自己被当作了**贼。
“你是谁?”三思万般期待着这个答案,一动也不动,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静。
四周出奇地静,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静得如一潭平静的湖水,水面上甚至没有一丝轻波。空气中的水是死的,心里的水正波涛汹涌。
“滴答——滴答——”泪花在心中盛放,血花在心外凋零。她左臂上的血在不断往下滴,却什么话也不说,难道她不怕痛吗?外头明明是一片嘈杂的打斗声,如今这打斗声去了哪儿?
三思终于忍不住了,当一团烈火蔓延至冰窟,那滋味是相当难以忍受的。他望着眼前之人正在流血的手臂,语带关切地说:“姑娘,你在流血,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快包扎一下吧。”
眼前之人究竟是敌是友?——总之,一定不是敌人。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就是这么肯定。
琴萱似是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她凝视了三思许久,终于不再坚持,捂着伤口的右手缓缓抬起,移到了自己的面纱上。
突然,一声震耳的巨响打破了这如水的寂静,整间地牢疯狂地晃动了起来,二人险些站立不稳。
欲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请看下回分解。——绝路?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