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孤儿院坐落于迪特兰国皇都北郊,是由皇家出资建设的孤儿收容所,这一天,它迎来了贝卡公爵府的管家艾勒?弥科。
“弥科先生,欢迎欢迎。”院长满脸堆笑,与管家见了礼,请他到会客室坐下,叫手下人上了茶。贝卡公爵在迪特兰国虽不是数一数二,却也是位高权重,其手下人就是烧火劈柴的也怠慢不得。
“院长先生客气了。”艾勒?弥科年约四十,自小就在贝卡公爵家做事,公爵对他极为信任。
“不知管家先生到此何干?若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必当尽心尽力。”
“那可多谢院长先生了。我此次是奉公爵之命来给少爷找一个伴童。”
“哦?不知是要一个什么样的孩子?本院也有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先生说清楚了,我叫手下的教师找来符合条件的孩子,好让先生挑选。”
“温和勤快、五官端正、懂礼貌、身世清白十岁左右的就行了。”
听罢,院长招来管事:
“刚刚管家先生说的你可都听到了?快点去挑来,别让管家先生急了。”那管事急急忙忙却办了。官大一级压死人,院长吩咐,谁敢不听谁敢磨蹭?
公爵府要挑伴童的消息在孤儿院有如一颗石子落在了静水上,孩子们争先跑到了管事面前,希望能被选上。
“奥莱,你快点吧!”一个孩子见到另一个孩子慢吞吞地走着,上前拉着他跑了起来。
“尼莫,不用这么急吧。”奥莱无奈地也跟着跑起来。
“奥莱!公爵在贵族中可是仅次于国王的人物,若是能当上小少爷的伴童,前途可是不可限量!”
“不管怎么有前途,也只是个高级仆役罢了……”奥莱没有兴趣地说。
“这可不一定,若有运气,说不定也能得到敕封,”尼莫有些自嘲地笑了下,“虽然只是少数。但总比被送去学些手艺当一辈子的平民强些。”
“我倒不觉得学些手艺当一辈子的平民有什么不好。”
“奥莱,”尼莫望向奥莱,“我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
尼莫的眼神十分认真。
不一会儿,就送来了十来个孤儿,由两个教师带着,在会客室站成一排。艾勒一看,这几个孩子倒也齐整,个个都是漂亮恭敬的孩子。这家孤儿院以出产优秀仆童闻名,也算名副其实了。
“这些都是符合弥科先生要求的本院最好的孩子了。”管事介绍道。
艾勒一个个看去,他们见到管家望向自己都露出一副敬畏的样子,眼中流露出想被选上的希望。那最后一个孩子倒有些不同,眼神交汇时,居然向艾勒恭敬有礼地笑了一下。
“就这孩子吧。”艾勒一指。那孩子就是奥莱。
“去,拿这孩子的档案来。”院长对管事说。
也不等管事吩咐,一个教师连忙送上了一张档案。院长交到了艾勒手中,艾勒看了一下。
“好,院长先生,我就选定这孩子了。不知道有什么手续要办的?”
“不用劳烦管家先生,即可带走,余下的交给本院处理就行了。”
“既然如此就有劳院长先生了。孩子,过来。”艾勒领了孩子准备回府,院长送至门口。
奥莱回头远远看到尼莫站在窗边,伸长了手跟他挥手道别,眼中有些艳羡的神色。
奥莱也挥了挥手,心里却叹气,他并没有意思要被选上的。
迪特兰国有两位公爵,一位是当今国王特迪?克劳德的亲弟弟科司?克劳德,另一位就是明克斯?贝卡公爵,原本只是伯爵,因十四年前救驾有功被封为公爵。
贝卡公爵只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名叫费德。公爵夫人在费德两岁时就已过世,贝卡公爵鳏居至今,一星期前出国公干,要一年后才回国。
再过五个月,费德就该去皇家初等学院学习了,贵族子弟照例都有随身伴童,公爵府中没有合适人选,因此管家艾勒才会去孤儿院认领一个孩子。
傍晚了,艾勒驾了马车进了公爵府后门。
“奥莱,刚刚教你的都记住了?”下马车前艾勒又嘱咐了一下,“见着老爷少爷一定要恭敬,在府里不懂的要多问,平时不要到处乱走,跟佣人们要搞好关系,知道了吗?”
“知道了,弥科先生。”奥莱跳下马车,跟在管家身后出了车库,进了后花园。
转过拐角时,只见一个黑发孩子百般无聊地坐在大石头上,手上戴着一对黑色护腕。
“少爷。”管家叫了一声,微鞠了一躬,一旁的奥莱也学样鞠了一躬,脸上挂着温和有礼的微笑。
“怎么,这就是给我找的伴童?”费德少爷不屑的将艾勒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么一个瘦猴?艾勒叔叔,挑伴童应该带我一道去,若是我啊,绝不挑着这个瘦猴。”
“少爷,”艾勒面带微笑,“孤儿院没什么好吃的,都瘦得很,这孩子现在是瘦了点,等在公爵府养些时日也就壮了。”
“既然艾勒叔叔这么说,就先养着吧。”费德又不满地盯了奥莱一会儿,跳下岩石,先一步进了屋。
“弥科先生,”奥莱轻轻地说,“少爷看起来不怎么喜欢我呢。”
“哦?是么?”艾勒继续领着奥莱向前走,不再言语,心想:我倒觉得少爷挺喜欢你的呢,就是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会喜欢的。
转眼,到了第二天,费德少爷一早就起来,梳洗完毕,正吃着早餐。
昨天他在后院里散步,无意中撞见了管家领来他的伴童,本来么看一看也就算了,一个小小的伴童他也不放在心上,不过是将来给他挑挑书担侍候他上学的,可他第一眼看到那叫奥莱的孩子就不顺眼。为啥不顺眼,一时倒也说比不上,反正当他偷偷跟在管家后面,看着管家向那孩子介绍公爵府,让那孩子认识认识府里的佣人,再看到佣人们都一副相当中意那笑面小鬼的样子,就更不顺眼了。
就因为那孩子这么让他不顺眼,害他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起那么早,等中午得去补下眠。
“少爷今天起的可很早啊。”管家艾勒带着奥莱进了用餐室,费德抬眼一看,那孩子还是一脸温和的样子,身上已经脱掉孤儿院的破衣服换上了新衣裳,
“什么事,艾勒叔叔。”什么事费德清楚的很,该正式介绍这小鬼给他了。
“少爷昨天已经见过这孩子了,不过仓促了些,现在再正式介绍给少爷。
这个孩子名叫奥莱?斯芬顿,今年九岁,来自皇家孤儿院,从今天起就是少爷的伴童了。”
“哎,知道啦,艾勒叔叔,你忙你的事去吧,把这孩子留下陪我。”
“那我就告退了,少爷。”管家离开了用餐室。
现在只剩下了费德与奥莱两人,一时间房间陷入了沉默中。
费德半眯着眼瞧瞧奥莱,见他低眉垂目,倒是一副伴童的乖巧样子。但还是有哪里不顺眼。
“奥莱,早餐吃了没?”
“回少爷,已经吃过了。”
“那正好,我也吃好了。”费德起身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回头见奥莱没跟上来。
“喂,你,既然是本少爷的伴童了,就该跟着本少爷,不要傻愣愣地站着。”
“是,少爷。”奥莱还是面带笑意,一副又恭敬又天真的样子,举步跟在费德身后。
费德见他距离正好,不近也不远,“嗯”了一声就继续走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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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艾勒叔叔带你看过公爵府了吧?”费德走在回廊上,头也不回地说。
“看过了。”奥莱在后面回道。
“觉得这里怎么样?”
“此前还没有去过比这里更华贵的府邸。”
“哼,就凭你能去过什么样的好地方,看得出什么来。”
“少爷教训的是。”
两人又不说话了。
费德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在想。
看着那小子的脸听他说话,倒没觉得什么。不看他的脸听他说话,怎么就觉着别扭啊。地位低下的孩子他也不是没见过,以前就在花园里碰上过花匠的侄子,见到府里的大少爷恭敬得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让他看了就讨厌,所以花匠推荐那个侄子做伴童的时候他就没要。
奥莱说起话来音调怎么那么平呐,见到了他这孤儿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华丽地方,能当上他这个可说是全国第一的大少爷的伴童,好像一点都不让他,怎么看呢,突然回头的话,说不定这孩子的反应快得很,没等他完全回过头来就变了脸。哎,对了,有一个地方应该可以。
费德一拐弯,朝父亲的藏书室走去。
走着走着又一拐弯,赫然是一面镜子。那藏书室的大门就是一面镜子。
费德不失时机地朝奥莱镜中的影像望去。
奥莱倒并非如他想象般一副鼻子朝天的样子。
没什么表情,安安静静,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这可就更像个少爷了。看来他平日都是挂着假笑啊。不过这样倒是让费德觉得顺眼了些。
奥莱的眼神一时迷离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发现少爷正看着镜中的自己,连忙挤出些笑容来。
费德也不说什么,又转身开步走了。嘴上虽不说,但心里却有些想戏弄这骄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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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我的练武厅了,我的剑术师父要我每天练习,不过我不太想练。奥莱,你会不会剑术?”
“剑术是有身分的人才配学的。我没有学过。”
冷不防,费德转身给了奥莱一个耳光。奥莱一脸的不解,但脸上仍然温温地带着笑。
“奥莱,在我面前就不要带着那副假笑了,让我看了就恶心。”费德不客气地说。
奥莱看着少爷,眼光有些闪烁,渐渐地收起了笑,脸上又回复成了费德在镜子中看到的样子:“是,少爷。”
“知道刚刚为什么打你吗?”
“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费德又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难道没人教过你跟主子说话时该怎么自称吗?”
“教过——”奥莱低头轻轻地说,在仆人里只有女仆自称可以说“我”,男仆要说“小人”或“小的”,“但弥科先生也没那么说啊……”
“哼,你能跟艾勒叔叔比吗?艾勒叔叔从十二岁起就在我家做事,是我父亲的得力助手心腹仆人,得到父亲的特许才可以在主子面前不使用贱称,当然,在爵位不高于我父亲的贵族面前也可以‘我’自称。你又算什么?来了不到一天,一个小小的伴童也想有这样的特许吗?”
“不敢。”奥莱仍低着头轻轻地回答。
费德伸出手抬起奥莱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眼中带着天生的优越感。
“真的不敢吗?”费德微微扬起嘴角,“可我看你的表情还有你的的眼神,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没错,奥莱的眼中确实带着不服,费德甚至觉得看到了一丝丝不屑。
“呵,你这是不敬主人啊——知道不敬主人的仆人都是怎么处置的吗?”费德用手在脖子边一划。奥莱的脸色微白了一下。
这回轮到费德露出笑脸,但和奥莱比起来却有些阴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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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到了晚餐时间,艾勒处理完了一天的事务,心想,不知道少爷和新来的孩子相处得怎么样了。就这么想着,他来到了少爷的就餐室。
“怎么?少爷,就你一个人吗?”就餐室里只有吃着晚餐的少爷,奥莱不知道去哪儿了。
“如果找奥莱的话,他今天累了,已经回去休息了。”
“累了?”少爷都让他干些什么了?
“艾勒叔叔——”费德叹口气,“不管怎么说奥莱不太适合做我的伴童呢。”
管家微微笑了笑:“少爷才和奥莱相处了一天,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要是再过些日子少爷仍然不喜欢的话,我会帮少爷再去挑一个,少爷吃完了就早些休息吧。”言罢,艾勒就告退了。
等管家走了之后,费德又自言自语道:“那个奥莱可当不了任何人的伴童呐。”
费德吃完了东西并没有回房,而是朝练武厅走去,路上碰到了女佣基丽,手上拖了一盘食物。
“少爷好。”
“基丽,这些吃的要给谁?”
“回少爷,新来的伴童没来吃饭,弥科先生让我给他送去。”
“正好我也要去找他,交给我带去好了。”
“这怎么行哪,午餐已经是少爷自己拿去的,现在仆人的晚饭怎也能让少爷拿去呢?”
“基丽,我说要拿去,你交给我就可以了,去干你自己的事吧。”
女佣见少爷已有些不悦,也不再多说,将盘子交给费德就退下了。
费德托着盘子进了练武厅,随手关上了大门。
看着眼前的景象,费德叹道:“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啊。”
只见奥莱站在一个平台边上,一条绳一端绕过他的脖子打了个活结,另一端穿过房梁,绑了个大铁球,铁球的重量足够把奥莱给吊死。
铁球上又另有一根绳将铁球吊住了不让它掉下,那第二根绳一截垂直吊着铁球,另一截水平固定在墙上,在水平的那一段上套着一个内侧是锋利刀口的铁圈,铁圈连着一个较轻些的铁球,铁球被奥莱捧在手上,若是小铁球掉下,吊着大铁球的绳子就会被割断,奥莱就会被吊死。
奥莱的面前有一个支座,支座上铰接着一块长板,靠近奥莱的一端装了一个环,钩在奥莱右脚上,下面悬了块重物。在长板的另一端固定着一盏油灯,灯火的上方就是那根吊着大铁球的绳子;如若奥莱放松些,灯火会把绳子烧断,奥莱一样要被吊死。
仔细看那绳子,一处已被刀口磨断少许,另一处则有一点较黑了。
再看奥莱,浑身颤抖,汗如雨下,勉强支撑着,神色苦楚,牙关紧咬。以他的体力实难长久支持这份重量。就是拿杯水,时间久了,也会让人吃不消,更别说是个大家伙了。
他看到费德进门,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费德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啊,对了,之前说过了,从上午十点开始,要是到傍晚六点你还没死,那我就不会要你的命。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三分钟呢,你也不用太急了。”
费德放下托盘,拿起一盏灯,凑到第二根绳子下,不一会绳子就开始冒烟,接着火苗就冒了出来。
“少爷很快就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