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
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是北宋伟大的文学家苏东坡在《定风波》中的词句,此词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也正是乌台诗案后苏轼被贬谪黄州后的第三年。虽然这首词晚于本故事发生的年代,但却是笔者最喜欢的东坡诗词。诗人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警,抒发了旷达超脱的胸襟,超凡超俗的人生理想。
话说北宋熙宁四年(1071),苏轼父丧守制期满还朝,为判官告院。因与王安石政见不合,反对推行新法,自请外任,宋神宗便委任苏轼出为杭州通判。(在宋代,通判一职如同今天的副市长。)苏轼厌倦了朝廷内的明争暗斗,将家眷安顿在京城。只携老管家苏祥、书童墨郎、丫鬟紫烟,四人一路东行,日夜赶路,奔杭州而来。
这一晚,已入江南,苏轼四人弃陆改水,乘船顺富春江东下。苏轼站在船头,眼见江面开阔,皓月当空,两岸山脊起伏逶迤,重重叠叠,心中甚是宁定,禁不住吟道:“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一旁的老家院苏祥赞道:“少爷,好词啊。”苏轼微笑不语。
苏祥:“前朝的白居易也曾来杭州任过刺史。”
苏轼:“不错,乐天流连于此处的山水。还曾留下三首《忆江南》,被人传颂至今。词中描绘的美景实在令人神往,我每念及这三首词,恨不能早日飞来这里。”
墨郎、紫烟不知何时也来到船头。墨郎:“老爷,船家说明日一早就到杭州府了。”
苏轼点头。心下想道:朝内党争甚好。
此时师爷周聪匆匆赶来:“大人,吏部来的官文。”
陈述古一听,急忙拆开信函,片刻后读罢放下信,迟疑道:“是他?”
周聪问道:“大人,官文中说些什么?”
陈述古:“圣上委派苏轼来本州出任通判一职。”
周聪惊道:“可是苏轼苏子瞻?”
陈述古厌恶地:“除了他还会有谁?”
周聪:“听说那苏子瞻文章冠誉京城,和其父苏洵,弟弟苏辙并称‘三苏’,很得京城文官的赏识,欧阳修更数次向皇上力鉴苏子瞻,皇上也很欣赏他。京师如同北斗,天下州县不过拱北的众星。苏轼弃中枢而赴边陲,难道真是淡泊名利?”
陈述古冷笑:“这个你有所不知,当今圣上年轻气盛,又临政不久,想有所作为,跟宰辅王安石搞了个三司条例司推行新法,结果得罪了一批老臣。那苏轼不识时务,正是反对新法的主要人物,皇上锐意进取,岂能容他在眼前,我看他这次是被贬出京。”
周聪:“这苏子瞻的诗词被广为流传,在民间倒有不少的人缘。此一来,只怕会夺了大人的风头。”
陈述古不屑地:“哼,一个被贬的京官儿,怕他作甚!想当年我在皇上身边知制诰的时候,他不过是个直馆阁的小书吏。靠写两首酸诗,沽名钓誉,浪得虚名,不值一提,哼,能有什么政绩?”
周聪:“属下倒是听说那苏轼在凤阳任签判的时候,洗冤禁暴,屡破奇案,颇得老百姓的拥戴,还得了个‘苏贤良’的美名。”
陈述古不服地:“‘苏贤良’?哼。”
周聪:“大人,现在…”
陈述古不耐烦地打断师爷的话:“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六品的通判,我是五品知州,新法推行,本府积压案件众多,我倒要看看这苏轼有什么通天的能耐?”
苏轼主仆四人终于乘船到了杭州府的埠头。四人汇了船钱,在岸边又雇了脚夫搬运行李。一行人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方向,进了杭州城。但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逐,骏马争驰。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只见华服珠履。真是花光满路,萧鼓喧空,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四人虽也是出自京城形胜繁华之地,见了此番景象,也不由看得目不暇接,赞叹连连。
墨郎道:“老爷,我们赶了一个月路。离杭州越近,这街市越繁华。今日到得杭州,还是没有想到,杭州城居然有这么大!”
紫烟兴奋道:“就是的。在京城的时候,就听人说江南的富庶一点都不在京城之下。你们看杭州人的穿戴,倒比京城还显得阔气。”
苏轼:“在京城待久了,整天的争来斗去。再呆下去真的都要闷死了。出来看一看,到处一派生机,多好啊。我现在倒有点后悔,早没有向圣上提请外放。你们看这里百姓富足,民风朴实。人们常说‘苏杭熟、天下足。’真到了江南,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苏祥:“老爷以前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固然重要,多出来走一走,看一看。也很长见识。”
苏轼:“是啊,这一路走来,虽辛苦,却不虚此行啊。”对墨郎道:“墨儿,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州衙在何处。”
墨郎找来一个路人询问。片刻回道:“老爷,州衙就在前面拐角处。一过去就看见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报到。”
苏轼略一思量:“不急。先了解一下本地的风土民情。”
四人先找了家客栈,将一应随带行李安置好,又打发了脚夫。虽然一路奔波劳顿,但初来杭州,四人均是兴奋。安置好行李后,便一起出来游玩。正流连于街景。突然前方不远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密密匝匝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而且还有不少人向那里奔去。嘴里吆喝道:“快去,这等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墨郎迫不及待地:“老爷,那里有热闹,我们快去瞧瞧。”苏轼好奇,四人遂跟去。
四人走近前,仔细再看,原来是一处院落。因院子内早已挤满了人,不得已后来的人只好围在院子外面,将四周堵得水泄不通。
苏轼不知里面有何事。张头探望,却什么也看不到,问旁边一人:“这位小哥,请问里面在干什么?”
那人道:“你还不知道呢。府衙贴出告示了,要招募一名捕快。大家都是来应招的。”
苏轼看看四周:“这么多人想当捕快呀。”
那人:“是啊,谁不想吃一碗公家饭。你想,旱涝保收,又威风。娶媳妇都有的挑。”苏轼听了,哑然失笑。
墨郎看那人身材瘦小,弱不禁风,笑道:“这位大哥,似你这等身子骨也来应征。”
瘦子怒道:“我自应得,关你屁事。”
苏轼对三人:“我们也进去看看。”四人挤进了院子。
人群接踵摩肩,四人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只见院子很大。中间搭有一个台子。四周挤满了人。一个身材瘦小,年纪三十上下的八字胡走上台子,嗓音尖细地喊道:“列位安静一下。敝人周聪,乃是本府的师爷,也是本次府衙招募的主考官。州府要招募一名捕快,相信各位已经看到告示了。众位踊跃报名,府尹大人很是欣慰。但是府衙人员有限,只能招募一名捕快。府尹大人为了公平公正地给众位应试者创造机会,决定举行此次考试。以测验众位,能者居之。通过者不需一分一毫就可应征入府。诸位可要自己把握好机会。”
台下顿时一片嘈杂议论。
苏轼面露赞许之色,心道:考试!嗯,好办法。早听人说杭州知州陈述古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此番看来,传言未必属实。这陈述古倒还开明。
只听台上周聪喊道:“将尸体抬上来。”
两个衙差抬一具尸体上来。那尸体显然被水泡过,身形浮肿不堪全没了人形,肤色惨白,令人作呕。不少人当场吐了出来。
周聪:“这是本府刚发生的一起命案。死者是在河里被发现的。府尹陈大人已破获该案,并将凶手捉拿归案。这次考试就以此案为题。看看众位有没有本事将凶手找出来。诸位先仔细研究一下这具尸体。”
尸体恶臭,不少人都捂鼻不愿靠近。也有不少大胆的,靠了上来。只是来回看看,却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