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者没有说话,他痛的面容扭曲,然后忍耐不住的吐出大口鲜血,连呼吸都骤然急促起来,逐类枭皱了皱眉,还是稍稍放松力度,但他还没来得及追问,那人却突然像泥鳅一样滑行出去,他的身体很灵活,腿一瞪手臂一用力就站了起来,他完全就是在拼命,整个逃跑过程甚至没有看逐类枭一眼。
所以当逐类枭如同幽灵出现在他面前时,跟踪者平凡的脸上显出几分错愕。
他自觉速度少有对手,如今却无奈遇到劲敌。
逐类枭很不爽,他冷着脸将跟踪者重新制服,没再理会对方装出的痛苦假象,“说,究竟是谁让你来的?”他一边质问一边抓过对方的手,那人手上果然有熟悉的印记。
跟踪者突然沉默下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脱,竟抬头用阴恻恻的眼神死盯着逐类枭,然后状似癫狂一般笑起来,“很快——很快就会——你,还有所有人——你们都逃不掉——”
他故意将话说的模凌两可,其中威慑性十足,但逐类枭目光一沉,眼中的耐性已经统统散尽,他冷冷一笑,知道不吃点苦头这人是不会招供的。
他将对方从地上拎起来,然后一拳砸在那人腹部,强烈的痛感使对方弓起身体,发出一声痛喊,逐类枭见对方仍缄口不言,便用力将人撞向墙壁,他一直控制着下手的分量,既能让对方产生最强烈的痛感,却又不会危及性命,但那人表情却狰狞的很不对劲。
逐类枭并没有去检查对方伤势,所以当跟踪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他才终于发现异样。
他对力量控制的很好,所以这人断不会死于他的手下,逐类枭蹲下检查情况时,於渡正好赶到。
“他怎么了?”
逐类枭从对方喉咙里抠出粉末状药物,“自杀。”他看了看於渡,又问,“你怎么来的?”
“我发现你了。”於渡道,“他怎么回事?”
“他一直在跟踪你,你看——”逐类枭让於渡看那人手上的印记,“这个人跟那晚来我家的人是一样的。”
“他为什么要跟踪我?”
“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有好事,我跟这个组织交手好几个月,却至今没有查出幕后操纵者,他们很狡猾,但我还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一招阻止逼问,真可惜,本来有希望问出事情的。”逐类枭说到这突然想起来,便道,“神殿没有派人保护你?”
“本来有,但我拒绝了。”
逐类枭觉得不可思议,“所以神殿就任由你面对危险?这也太不当一回事了。”
於渡怔了一下,但并没有多想,“也许是因为我很少外出,他们并没有太担心。”
“嗯,还有我。”
於渡没听清楚,“什么?”
逐类枭走到於渡面前,他先前冷漠严肃的面孔陡然转换,望向於渡的眼中像充斥着暖光,语气听起来却有点不正经,“我说还有我,就算没有神殿,我也会保护你的安全,绝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於渡斜乜他一眼,淡淡道:“多谢,我会保护自己的,就不麻烦你。”
“那你能保护我吗?”逐类枭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
这次於渡没说话,很直接的转身离开。
逐类枭赶紧跟了上去,在旁边卖力试图说服於渡,“我是很认真的,如果你不需要我的保护,那就应该由你来保护我,那天晚上你也见过,我身边真是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这之类的balabala,於渡统统当做耳边风,但却不可否认,逐类枭这样在旁边不断打岔,他先前沉重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束现没有犹豫的结束了他与逐类枭的关系,这场关系的开始没有掌握在他手中,最终却由他来终结,他从始至终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却义无反顾没想过妥协,有人说他不识好歹,也有人说他不识时务,他冷笑着面对所有人,只由衷为卸下包袱而感到喜悦。
他没有喜欢过逐类枭,这场关系的开始就是个错误,束现一直都想纠正这个错误,他厌恶与逐类枭相处,更厌恶那些公然调侃他与逐类枭关系的话语,他有喜欢的人,逐类枭凭什么选定自己为妻方,凭什么自己就一定要接受,他感到不满,感到愤怒,却没有地方可以发泄。
但现在不一样,他终于恢复自由身,他摆脱了与逐类枭的关系,这个长久覆盖在他心底的阴影终于被掀开。
他如获新生。
在母亲聒噪的唠叨声下,束现迅速吃完饭跑上楼,他越来越不愿与母亲相处,那个失去夫方的人只会不断扫他的兴,束现感觉自己已经受够了,等他攒够钱一定要搬出这里,最好永远不会再见到这个人。
关上门,束现再次进入虚拟终端,他站在黑色房间门边,感觉前方浓密的黑暗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他一步步往前走,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羊羔,他,现在的他会不会很像羊羔,正在一步步的走入危险的虎口,但他不后悔,就算前面是虎口他也甘愿进入。
为了对方能够赋予他的东西。
但这次不同,那位穿着黑色服装的老板似乎不在,黑色的房间出乎意料的平静,束现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然后他起身,开始一寸寸的打量起这个房间,从头到尾,他连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弃。
但可惜,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又等了半个小时,穿着黑衣的老板才姗姗来迟,束现气愤道:“你晚了很久,是故意晾着我玩吗?”
黑衣老板没有说话,他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束现,“你来干嘛?”
“你答应我的事呢?都这么久却连点动静都没有。”束现不满道。
“你索要的报酬太危险,我需要重新估量你的价值。”
束现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黑衣老板仍泰然自若,声音似乎还带着笑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认为你已经无法完成任务,所以报酬自然……”
“——不!”束现激动的站起身,他语气急促道,“我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一定能够!”
黑衣老板沉默了好一会,他似乎在猜度束现话里的可信度,但最终他郑重道:“那就先证明你的价值吧,如果你能拿到东西,我会遵守承诺付给你报酬。”
束现心里一沉,他知道,是自己与逐类枭关系的解除影响到这次的交易,对方认为与逐类枭解除关系的自己同样失去了价值,他感到愤怒,却又无法不选择妥协,他想得到的东西只有这些人能够拿到,他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至少现在是这样。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束现怒气冲冲的离开,黑衣老板但笑不语,他的表情始终带着温和的气息,就连威胁都说的风轻云淡,他将目光转向身侧的一盘残棋,然后将一颗黑棋落入棋盘,原先平静的局面瞬间变得针锋相对。
又有人进入房间,自顾自的坐在黑衣老板身旁,那人并没有看形势逆转的残棋,而是将目光落在虚空中,“你认为他还能拿到钥匙?”
黑衣老板微笑,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别低估不择手段的人。”
束现再次出现是逐类枭意料之外的事,虽然没有了关系,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他还是请了束现进来,束现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礼貌,甚至还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忙到这么晚?吃过饭了吗?”
逐类枭如实道:“还没有。”
但束现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那人破天荒的道:“不如我给你做吧。”能量食物可以直接吃,但烹饪之后会更加美味,除非情况危急,否则没人会直接食用,更何况能量食物已经发明出无数美味的制作方法。
如果束现以前说出这话,逐类枭定然受宠若惊,但现在他却不会多想,束现没有理由这样做,除非他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这几乎成了束现的反射性习惯,并且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逐类枭才能稍微体会到束现的在意。
“不用了。”
“哦。”束现有点尴尬的低下头,他似乎在努力做调整,“我们好像从来没好好交流过。”
逐类枭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束现从来没有给过交流的机会。
束现被他看的窘迫不安,“你不能将罪过都放在我身上,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我情愿的,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喜欢神子的,你……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那天……”他语气变得艰难起来,“那天也许是我误会了,我应该相信神子和你的,我相信你们没有发生任何事。”
“所以你散布那些谣言?”
束现没想到逐类枭什么都知道,他看向逐类枭,却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突然有点烦躁,仿佛这个人不应该在他面前出现这种表情。
“我知道错了,我……我后悔了,但是……”他紧咬着唇角,声音带着微低的哽咽,“我是真的喜欢神子,我也没有办法,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
“……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逐类枭无法理解的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束现理直气壮道,“这件事就算是你补偿亏欠过我的。”
逐类枭起身,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纠缠很没意思,不知道以前为何没有察觉。
“我并不觉得亏欠过你什么。”
束现又岂会让他离开,他冲到逐类枭面前,毫不退让的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在十岁的时候就被你选中,他们都说我运气好,能够攀上你这根高枝,就连我母亲也这样认为,但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想法,我根本就不稀罕,是,你为我带来了很多好处,我和母亲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这么快进阶白帷,但统统这些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我宁愿像其他人那样凭自己的努力,但现在呢?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就像依附在你身上的傀儡。”
逐类枭第一次听束现说这样的话,他很震惊,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没有喜欢过束现,束现对他更是恨比爱多,但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人看不起你,束现。”
“有,他们都看不起我。”束现向前走了几步,他就着这样的姿势靠在逐类枭肩头,身体显得脆弱而不堪一击,声音听起来更是楚楚可怜,“他们都想看我的笑话,那天我住院之后,流预还想来探听消息,所有人都孤立我,他们一定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很厌恶那些人,他们让我觉得恶心。”
“你错了,束现。”逐类枭稍稍退后一步,他表情依然平静,“是你看不起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束现脸色有点苍白,他无助的蹲下/身,用手臂圈着膝盖,“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帮我?”
“因为我现在没有义务这样做。”以前的束现对他来说是一种责任,但现在已经不是。
束现没有说话,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见他沙哑的抽泣声,像受了伤却失去救援的羊羔,很久,他才哑着声音充满绝望的问:“你真的不肯帮我吗?”
逐类枭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他想了好一会,才道:“你先说是什么事?”
束现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他满怀期待的拽住逐类枭衣角,小心翼翼的道:“你先答应我。”
“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
束现连连点头,然后迅速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仿佛下一秒逐类枭就会收回说过的话,“你不是有一块很旧的钥匙吗?我就要那个。”
逐类枭惊诧却不动声色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有?”
“我看见过的,你以前用来垫过桌脚。”
“你先告诉我这个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束现犹豫道,“反正这个对你来说也没用,就把它给我好不好?”
逐类枭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他没想到束现竟然会跟那伙人有牵连,他们想得到钥匙,为什么?这把钥匙究竟有什么用?逐类枭用过各种方法来尝试,却都无法得到确切结论,但可想而知的是这把钥匙很重要,重要到所有人不择手段的争抢。
他突然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你说的对,我反正也没用。”逐类枭将用蓝布包裹着的钥匙递过去,“给你。”
束现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成功,他紧张的将钥匙抢过来,然后还拆开蓝布做了检查,一瞬间欣喜若狂的道:“是的,就是这个,我终于……”
逐类枭平静的看着他,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没有了。”束现连声道,他将钥匙紧紧的攥在手里,目光一刻也没从上面离开过,然后他一边缓慢的后退,一边道,“那我就先走了,再见——”他话音还未落,人已经飞快的跑了出去,就跟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逐一般。
等束现走远,逐类枭才敛下眉眼,然后轻轻的笑了一下,他还没发现,束现的演技竟然这么好,刚才那个飞奔离开的人哪里有半点可怜之态,不过他也并没有真心想将钥匙乖乖奉送。
还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束现一口气跑出府邸,仍抑制不住的浑身颤动,他太兴奋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其实哪怕他再多想一下,就能发现事情不对劲,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考虑,他一心以为自己就要得到期待已久的报酬。
他犹豫了很久,甚至为窃取钥匙作出了详细的计划,怎样寻找目标地,怎样顺利离开府邸,却偏偏没想到是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收场。
束现隐隐还有些得意,逐类枭到底还是喜欢他的,否则怎么会中苦肉计,再甘之如饴的将钥匙给了他。
第二天晚上,逐类枭提前去学院接於渡,结果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见人出来,因为之前流言的影响,於渡曾严令禁止他在学院与自己见面,更不允许双方有任何亲密性的动作,逐类枭自然觉得不公平,但申请却被毫不留情的驳回,他考虑到不能把人逼的过紧,便很不情愿的接受了。
但现在显然没有别的选择,逐类枭看了看通讯器,早就过了两人约定的时间。
他理直气壮的进入学院。
於渡并不是有意错过约定时间,他今天训练的时候始终不在状态,体内汇入子核的能量屡次出现偏差,直到下午才总算将能量重新调整好,但就算这么晚,却还有人等着与他一起训练,这几人都是经常与於渡训练的,彼此的配合度与默契都非常完美,於渡自然不能推拒。
然后就是一轮一轮的对战,於渡心中越来越热血澎湃,很快就将约定这件事抛之脑外。
他是在见到逐类枭的时候才想起来的,因为一时走神,便让对手占了上风,於渡再想挽救已然晚了,他带着一头汗水从训练场跳下来,却没有走向逐类枭,而是往坐在旁边的长发女生走去,逐类枭朝前迈了几步,然后发现於渡并没往这边来,他愣了一下,然后瞪着於渡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灼热的快要把於渡身体穿透。
於渡自然不会没有察觉,他去那边只是因为衣服和水放在那里,但很不巧的是,这位在旁边等候多时的暗恋者绝不会轻易放过机会,於渡还没有靠近,那位已经拧开水瓶递了过来,并附送阳光灿烂的微笑一枚,於渡没理由拒绝,只能尴尬的接过来,并答谢对方:“谢谢。”
“不用,我很喜欢你训练时认真的样子。”暗恋者公然靠近,并趁於渡喝水之际,从衣服里取出手帕,动作轻柔的替於渡擦拭汗水,於渡几乎全身僵硬,他不习惯与人这样亲昵的接触,更何况这位还是他心中所谓的异性。
“我可以自己……”於渡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拽着手腕拖开,这股力道大的厉害,似乎隐约带着不满情绪,於渡惊讶之余也稍稍放松下来,他微微偏头,果然看见逐类枭站在旁边,他一脸不满的表情,连嘴角都没有一丝弧度。
“你好像很享受。”逐类枭语气很冷,他板着脸,似乎极力想要表达我很不高兴的情绪。
於渡自然不与他计较,他目光落在旁边一脸无措的女生身上,尽量平和道:“谢谢你今晚来看我的训练,但已经很晚了,还是早些回家吧。”
暗恋者并没有领会到他委婉的拒绝,兴奋的提议道,“你能送我回家吗?”
於渡无可奈何的叹气,“我还没有飞行器。”
“那我送你回去吧?”
逐类枭忍无可忍的介入对话,以防於渡心软,他甚至故意站在两人中间,面朝着某位依然沉浸在期待中的暗恋者,不容商量的道:“我会送他回去的。”
“这样啊。”暗恋者失望的想了想,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试图能与於渡面对面交流,但逐类枭铁了心进行阻扰,於渡乐见其成,当然不会去进行阻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最终被逐类枭赢取胜利。
於渡觉得两人都挺幼稚,正奇怪对方竟然不认识逐类枭,便听见暗恋者气急败坏的道:“逐大人,您在干嘛呢!”
逐类枭显然也吃了一惊,他脸上出现一丝被发现身份的窘迫,虽然很快便消失不见,“你认识我?”
“这不是废话吗,谁不认识您。”暗恋者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您让一下行吗?”
“不行。”逐类枭毫无同情心的道,并先一步拿了於渡衣服,用严肃正经的口吻道,“你还是未成年,谈恋爱会加速老化的。”
暗恋者一脸茫然与担忧。
两人趁机离开了训练场,即使走了老远,於渡仍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强烈视线,明天还不知道会被怎样追问,他想到这个便有些头疼,但现在最重要的显然不是这个。
“我不是故意迟到的。”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
逐类枭望向於渡,他目光深不见底,却又夹杂着难以捉摸的隐晦情愫,语气低沉道:“你跟那人很熟?”
於渡并没有多想,如实道:“不认识。”
“嗯。”逐类枭点头,顿时心情大好,他现在的情绪很不受控制,但他并不愿去干扰,“先回去吧,我已经让管家备好饭菜了,都是你喜欢的。”他点到为止,并没有去过度深究,以免引起於渡的反感。
等於渡上了飞行器,逐类枭又拿出毛巾让他擦汗,顺便还提供了补充能量的营养液。
“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
於渡摇头,无奈道:“我没这么虚弱,你一说好像我什么都不会似的。”
逐类枭笑了笑,他看向前方,任目光融入浓黑的夜色之中。
——我想关心你,这种情绪从不受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希望喜欢的能继续支持正版,拒绝盗文,耐你们么么哒~~~~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