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葛林(1 / 1)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帮我?我们以前认识对不对?”顾永慧连声追问道。

面对顾永慧一句接一句的询问,葛林却望着那近在眼前的娇容怔怔出神,似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似陷入了回忆当中。

先前慈宁宫改方一事,的确是葛林出手帮了顾永慧。

而他之所以能够救顾永慧,全是因为他身份特殊———他是太医院院判葛钟麟的儿子,在杏林界虽是晚辈,但师从名医,医术整个太医院无人能及。

偏偏他生性叛经离道、狂桀不羁,又喜欢和葛钟麟对着干,葛钟麟替他铺好了进太医院任职的路,他宁死不屈怎么都不肯去,最终还是在老祖母的劝说下,才勉强答应在太医院挂职,重症重病都不出手,只挑疑难杂症、小病小症来医。

而在今日之前,他曾发誓永世不出现在顾永慧面前。

也正是因为那个誓言,他才会一直避开顾永慧,才会远走边陲三年,直到不久前才回到京城。

可他虽然打定主意要遵守誓言远离顾永慧,但当他回到京城得知顾永慧的近况后,却忍不住站得远远的,默默关注和她有关的事……这也是他为何会尾随顾永慧,为何会一得知顾永慧被孝端太后召见、就紧跟在进宫的原因。

他知道顾永慧没了记忆,连医生都只记得零星一点,猜想她很可能改不出太后要的良方,偏偏他赶到时已晚了一步,他来不及把他改好的药方送给顾永慧。

他担心那方子是顾永慧勉强改出来的,便迅速想办法在皇帝那头弄出点动静,又命人前去和太后说皇帝身子不妥,太后果然立刻赶了过去……他医术高明,有心使用些障眼法糊弄人并不难。

他把太后引开,也就替顾永慧争取到额外的时间,让他得以让人把他亲笔所写的药方送去给顾永慧,最终帮顾永慧度过难关。

这些种种,只要佳人无恙,他做得无怨无悔。

且先前慈宁宫一事,也让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我们以前是认识,但这并不重要,我们可以重新认识。”葛林目光痴缠的看着顾永慧,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有点颤抖,似乎下决心做了一个让他激动不已的决定。

“啊?可我只想……”

“没错,我们应该重新认识!”葛林突然翻身下马,一个箭步逼到顾永慧面前,有些突兀的进行自我介绍:“我叫葛林,字君复。”

原来当初白素那番话虽刺激了葛林,但却让他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一直没忘记顾永慧,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今非昔比,此时已非彼时。

既然当初抢走她的那个人,如今已经不在了,他为何不能重新回到她身旁?

既然如今已没人护她周全,他为何不能挺身而出?

就为了那个可笑的誓言?

他为了那个誓言已经避开她三年了,甚至还因为避开而没能好好护着她,让她被嫁入承恩伯府守寡!

他不想继续对她避而不见,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后悔!

他决定违背誓言,哪怕因应誓而被五雷轰顶也要回到顾永慧身边,且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人把她从他的身边抢走!

葛林心思翻涌的同时,顾永慧内心也难以平静———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不用再以“白衣男人”来称呼他了!

葛林,葛林……

可她对这个名字依旧十分陌生,她想知道也不仅仅是他的名字———她想知道的是她的过去!

“葛林?嗯,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但我也想知道我以前的事,你可以告诉我吗?”顾永慧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满脸期望的看着葛林。

葛林却避而不答的岔开话题:“你打算一直独居梅苑?这样也挺好的,长宁伯府那样的狼窝,不回也罢。”

顾永慧隐约觉得葛林似乎不愿提及他们以前的事,这反而让她更加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且这葛林似乎精通医术,会不会就是梦里那个教她医术的青衣男人呢?

她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愈加激动,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我的医术是你教的吗?”

葛林听了这话面色微变,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出言:“你就这么想知道以前的事?”

顾永慧用力的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的决心。

“其实都忘了没什么不好的,”葛林琥珀色的眼眸有一闪而过的痛楚,冠玉般的面孔微微泛着冷意:“过去对你来说只有伤痛和不愉快,忘了就忘了。”

顾永慧不肯放弃,水汪汪的大眼盛满哀求和渴望:“不,不管是伤痛还是不愉快,我都想知道……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葛林微微侧开脸,不敢看向那张他午夜梦回总会梦到的娇颜,沉默了片刻后,避重就轻的回答了她一个问题:“你的医术并不是我教的,我当年还没那样的本事。”

“那你知道是谁教会我医术的对不对?那个人是谁?”顾永慧心一紧,感觉自己快要接近答案了。

葛林的面色却瞬间冷了下去,似瞬间凝固的冰川,又似瞬间涌上晴空的黑云,让顾永慧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顾永慧许久,负在身后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喉结滚动了几次,却始终无法把那个名字说出来———他承认这一刻他很自私,自私的不想让顾永慧记起那个人。

因而他明知顾永慧十分可渴望得到答案,最终却还是紧紧抿着嘴,以沉默作为回答。

顾永慧不死心,不断追问,葛林步步后退,最后竟干脆翻身上马告辞离去,铁了心一个字都不肯说。

顾永慧无奈,只能由绿蕉扶着上了马车,一路往梅苑而去。

路上,顾永慧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里把从葛林嘴里得来的,少得可怜的线索琢磨了一遍———首先她猜错了,葛林并不是教会她医术那个青衣男人。

其次从葛林的神色以及他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来推测,她的过去似乎带着……伤痛?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伤痛才会让葛林不愿启齿相告呢?

那个伤痛是不是和那个依旧成谜的青衣男人有关?

顾永慧皱眉费力的回想……许是和葛林见过面、谈过话的缘故,这一回,她不再什么都想不起来,而是意外的想起一些画面———画面里的人是她和葛林,他们身旁是那台青衣男人制造出来的手摇风扇。

葛林一脸愤怒的伸出双手,狠狠将那台手摇风扇往地上推去,笨重的风扇“轰”的一声侧到在地上,震得小院里尘土飞扬。

葛林如玉的面容在尘土中若隐若现,压抑住情绪的声音,和他脸上的愤怒格格不入:“阿慧,你当真要为了他而和我解除婚姻吗?你我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意,竟抵不过你和他短短几日的相处吗?你的心真的要这么狠吗?”

他一字一句的质问她,想要从她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可她却只是愧疚的望着他,轻声说道:“没有记忆的人,就没有心。是我对不住你,但,还是请你忘了我吧!”

葛林明明已愤怒到极点,却还是舍不得责怪她,只沉声质问道:“你怎会没有记忆?你明明就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阿慧!我们之间明明有着十几年的回忆!”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既然忘记了过去的一切,那就是无心之人,无心之人,又岂会有回忆?”

“不!我不相信!”葛林再也压制不住情绪,声音悲痛欲绝。

“事实如此,你别再逃避了。”

“阿慧,别这样好吗?告诉我一切不过是你和我开的玩笑!”

…………

这些意外记起的画面渐渐变淡,顾永慧的思绪也慢慢回到当下,心里却又多了一个谜团———难道她早在三年前就失忆了?否则为何她会对葛林说她是没有记忆的人?

顾永慧想了几日还理不清头绪,最终只能把葛林当成唯一的希望,可葛林不肯开口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入手……于是当贺行恪再一次前来造访时,她机智的向他求助。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下葛林这个人?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但他能出入宫廷,想来你应该会认得他。”顾永慧说道。

贺行恪绷着脸扫了顾永慧一眼,对她居然叫他去打探别的男人感到很是不爽!

顾永慧却没发现贺行恪这点小别扭,把他当成唯一能够帮助她的人,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想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以及是否定……过亲,”她说着声音忽地压低,神秘兮兮的补了句:“我怀疑我未嫁入俞家前,曾和他定过亲!”

贺行恪这下更不爽了,语气冰冷且突兀的问了句:“你打探这些做什么?莫非这就想二嫁了?”

顾永慧一心想着从葛林身上找到答案,一时没品味出贺行恪话里那酸溜溜的讽刺,下意识的答道:“当然是想从他身上入手,查一查我的过去,他……”

顾永慧把之前两次遇到葛林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和贺行恪说了,说完总结道:“所以我怀疑他知道我的过去,只是不愿告诉我,哼!这样吊人胃口真是好生不爽!”

贺行恪闻言暗暗冷笑了一声,自动把葛林拉到“不爽,遇则揍之”的名单里———任何敢觊觎他的女人的男人,都只能呆在这个名单里!

但他虽不爽葛林,却还是应下顾永慧的请求,答应替她查一查葛林的身份来历。

顾永慧见贺行恪答应了,立刻欢欢喜喜的送客,一个劲的催促贺行恪快去查,一点挽留他多坐一会儿的意思都没,把贺行恪气得顶着一张乌云密布的俊脸离开。

而顾永慧才刚刚送走贺行恪,梅苑便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你是……千金堂的女先生?”顾永慧对白素倒是有些印象,因而很快认出她来。

白素也不和顾永慧兜圈子,快人快语的说道:“是我,我不请自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找回遗忘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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