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儒是个妙人,人如其名,诚实儒雅,亦商亦儒。唱过戏,学过表演,读过书,经过商,当过演员,写过书。因为自小贫穷,他对物质有着异常的执着追求;因为吃过苦,他懂得珍惜身边每一个朋友;因为读过书,他懂得感恩知晓敬畏,坦坦荡荡。他其实有当演员的潜质,尤其是他的嗓音,低沉有力,人们常说金属磨砂富有磁性,说的就是他的这种音色。跟丁巍一样,他学过传统京剧,家学渊源,后来又曾拜师人艺演员正规学表演,后考进电影学院,同学中就有赵宝钢这类大导演。只不过这人天生游戏人间,吃喝玩乐都放的很开,对演员这个职业还没有产生敬畏感,直到新世纪后的《重案六组》他爆红后,才逐渐深入表演这一行。
目前,他嬉笑怒骂游戏他感兴趣的所有项目,比如,吃,讲究的吃,讲究得穿。这家天府酒楼就是他开的,从九三年开始直至今天。
澳洲烤牛排是他亲自做的,跟之前酒楼的一位大厨学的。大厨叫周一行,外号周半仙。周半仙是三十年代末出生于东北,那时候正是那场浩劫的开端。周半仙在战乱中苟活,两次出关入关,因为他胆小不管闲事儿,活的还算顺利到了九五年,然后五十六岁的周半仙死了,被枪毙了,罪名是耍流氓。
周半仙一生无儿无女,早年间曾在汇中饭店当过两年的侍应生,伺候过那时候还在华夏拥有特权的洋人,后来在京城胡同跟李诚儒成了邻居,期间李诚儒外出拍戏时,周半仙还曾照料过李诚儒年逾古稀的老母亲。几年后李诚儒开了这家酒楼,请了周半仙到沈阳当了一位大厨。尽管老周只会这一道烤牛排,李诚儒还是给老周开了最高的工资,六百四十块,那时候有的工人还不一定能拿到这么多。李诚儒真是拿老周当半个兄长对待。
老周漂泊半生,总算安定下来,并且还算落叶归根回到故土。老周能喝酒,喝多了后给李诚儒说过自己早年间得到一张藏宝图,是三十年代纵横lh县的老土匪谢文东的。谢文东呼啸山林很是威猛,结果霓虹国来了之后谢文东第一个投降,当了汉奸。霓虹国大喜,将谢文东重点宣传,并赠送一批枪械弹药附送一箱金条。后来谢文东跳机自杀,那批物资就下落不明了。
周半仙说他机缘巧合曾得到一张,老头喝醉酒后乐呵呵的念叨一定要找到那箱黄金。李诚儒对此一笑了之,可他不知道有心人听见了。因为老周无儿无女漂泊半生,到天府酒楼时才算安定下来。闲暇时会去一家理发馆剃头,去的次数多了,认识了理发馆的老板,一个哑巴姑娘。
风言风语很多,但李诚儒知道老周是把那个瞎子姑娘当女儿看的,坚决不信老周会跟那个瞎子姑娘有不纯洁的关系。直到后来,那个瞎子姑娘被人脱光衣服抛尸荒野,然后恰巧外出三天老周就被抓了,几天后老周因为耍流氓被判死刑。
李诚儒坚决不信一只胆小怕事的老周会干这种事,可没有人相信他。李诚儒曾花大力气四处活动打听,得到的答复都是铁证如山。
几年过去了,李诚儒放弃了,便慢慢靠着回忆学习改进老周的烤牛排,每当有人点了这份烤牛排,李诚儒总会去跟客人聊聊,想知道评价,想知道是否有人吃过老周的这道菜,更想把老周的故事说给客人听,总是幻想着有人相信老周是清白的。
平心而论李诚儒烤的牛排有些油腻,第一回吃肯定惊喜满满,可吃多了肯定会腻。所以这道菜点的人很少,今天就丁巍和俞老师点了。李诚儒推着解腻的冻酸奶过来,看丁巍气质独特,又往里一瞧倒是看见了俞老师的侧脸,倒是有些惊喜。嘿,碰见校友了。
其实他跟俞老师不但是校友,曾经也在某个剧组里一起演过戏,只不过俞老师是主演,他是小配角而已。但这人最大的特长其实是混,混得开。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曾在电影学院当过半年多的台词老师,后来辞职下海又开始了混。所以跟俞老师还算有过一段时间的师生之谊。
请了李诚儒进来,见他只管盯着丁巍打量,俞老师尽管有些窘迫但还是照实介绍了:“这是丁巍,我,我男朋友。”
其实丁巍尽管年纪较小,尽管面向不显老可他气质成熟,早早脱了学生相,尤其是当他重生后从拘留所出来,给一般人看说他二十七八都有人信,看起来跟一直青春不老的俞老师差不多,两人站在一起有些特殊的般配,就是养眼。
李诚儒是个挺好客的人,笑着跟丁巍握了手,几人寒暄几句,照例向丁、俞两人讲了老周的故事。俞老师一脸唏嘘问到底是怎样的铁证让老周冤死刑场。
李诚儒苦笑一声:“也算怨我,老周死了两年之后我才知道老周有个相好的,从关外来寻亲的。据说那个瞎子姑娘死是被人勒死的,死的时候下面有老周未曾换洗过的内裤。”其实是那姑娘下面有老周的能量,李诚儒说的很委婉。
丁巍心中一动,这个故事情节他倒是有些熟悉,低头想了一下倒是想起了一部他曾看过的电影,名字他忘了,就记得主人公也是因为这种事儿被人诬陷被判二十五年有期徒刑,出狱后发现他已被社会淘汰,痛苦迷茫之后开始找寻当年的那拨人展开报复,前前后后杀了五个人,被警方击毙。
想着电影情节,丁巍好奇地问:“老周说的那个谢文东的藏宝图是不是真的?”
李诚儒摇摇头:“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老周的遗物里也没有。”
丁巍再问:“那个老周的相好呢,你没去找过?”
李诚儒眼神落寞:“两年后我才偶然听人说的,找了好长时间就是没找到。据说老周出事的时候,那位已经出国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就是因为这个女的才怀疑老周是被冤枉的,可就是没有证据没人相信。”
丁巍同意李诚儒的观点,这个相好的出国时间倒是太过蹊跷。不过,即使再蹊跷这种事儿就是警察也不愿意管了,太耗时间太费周章了。
两人劝解几句,李诚儒也就调整好心态,嘱咐两人吃好喝好,还跟两人还互留了联系方式才客客气气的离开。
晚上,两人从棋盘山公园儿看过冰雕回来,俞老师还问这种事。
丁巍先把俞老师脱下的棉衣挂起来,再烧上热水一会儿要给俞老师灌个暖手宝,迟疑一下轻声道:“姐姐,你想不想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
俞老师一怔,拍电影?
丁巍给俞老师从行李箱子里拿了棉拖鞋让她换上,解释道:“对啊,不管真假,这首先肯定是个曲折复杂的故事,人物性格鲜明,角色有张力,为什么不能拍成电影。”他跟俞老师一样,不管别的,都认为好电影首先必须是好故事。
俞老师奇怪:“是,故事是好故事,可为什么要我拍成电影?”
丁巍一怔,额,貌似俞老师这会儿还没有转行当导演的想法。不过她最近倒是迷上了文学,看各种类型的书,不管好坏都看。丁巍反问:“你为什么不能拍?”
他试了试暖气片儿,感觉有些发烫,点点头,让俞老师坐在床上示意给俞老师捏捏脚,俞老师尽管羞涩可抵不住脚底确实有些冰凉,再说还穿着袜子呢。便坐在床上伸腿搭在丁巍腿上,丁巍一轻一重的先从脚背开始捏,道:“你看啊,首先你跟李老师熟悉,可以商量一下用这个故事改编;二来你是电影学院老师,电影学院有专业的编剧、导演、摄影等等电影行业各个工种的优秀人才,资源丰富;三来,你不知最近不想演戏嘛,可以转行啊,当个编剧,甚至导演都可以啊。你不是不想演一辈子惊鸿仙子这类角色的嘛?这就是个机会,要是你感觉编剧导演有些跨度大,你可以先试着挑战一下自己的演技,演员转型也可以啊。最重要的是,你不是想拿个奖嘛,我们完全可以自己投资啊,这种电影又花不了几个钱。”
俞老师听丁巍一一分析,募地心中一动,对啊,我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当编剧当导演甚至制片啊?其实她性子慢人但肯定不是那种向往一成不变的人,总是饰演那种高冷中带着些许忧愁的角色已经让她失去了做演员的快乐,甚至有些抗拒。所以她才变得懈怠,变得懒惰一些。现在有个既能转型又能转行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握了?
想了想心里有些意动,可对自己到底没什么信心,问丁巍:“可是,可是……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丁巍明白俞老师的不自信,不过他认为这一点儿都没关系。因为几年后有位号称电影学院才女的女演员首次执导拍出了一部在国际上都获奖的影片。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才女第一次执导的影片,剧本京城文学顽主王大炮编撰,主演是号称大院儿子弟中最会导演的叶大少爷,还有《鬼子来了》的导演姜闻,还有当时华夏独立电影领军人物之一的张园导演等很多大咖。第一次执导,就拿了国际电影奖项。后来,这位才女还导了一部没有众多大咖加盟的电影,嗯,票房口碑都表现不佳。再后来,有位很吊的作家,跨行当导演,据说光副导演就有二十一位,然后这位作家的电影票房口碑齐飞,再再然后,这位作家又拍了一部,嗯,这回跟那位才女第二次导演的电影一样,也不咋地。
咦?这样一想,难道跨行当导演的只能拍一部电影?
对于俞老师的不自信丁巍肯定有想法劝慰:“你看,你可以找文学院的曹老师改编剧本,他是真正的编剧小能手,然后找顾常卫当摄影,再找姜闻当监制,假如你不想当导演,可以挂个副导演或者直接制片人的职,我们出钱,找曹老师或者别人当导演,你看,这有什么难的?你在剧组多看多学,熟悉了之后以后我们也可以自己拍一部啊?”
·俞老师被说动了,刚想说什么,就感觉丁巍有些冰凉的手从裤腿儿伸进来了。
“嘶,哈,你别闹!”俞老师蜷了一下腿道:“行啊,现在有人都感觉拍电影都不难了啊?”
丁巍手脚更加放肆:“哈,这有什么难得?拍好之后先参加电影节,最好是国际性的那种,争取拿奖,拿了奖再买版权,然后院线上映,我们也不会亏本,多好。”嗯,这个倒是目前最流行的电影回本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