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统是生气了,这点我看得出来。将心比心地想一想,这事要是摊上我,我也一定生气。
不过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职业女性来说,即使我事业心不强,不想要拉风上位,但要我呆在家里静候离人佳音是不可能的。之前我没跟去第二次的北伐是因为有牵制我在家的原因,如今我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赵统也前往前线,我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再呆在成都。
所以,我相信赵统也只是生气一下下,想明白就会好。
果然,到晚上埋锅造饭已毕,赵统把我叫过去和他一起吃。
他看着我,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说:“你也太会乱来了,这样到处乱跑,你身体怎么好?”
“我没有乱跑啊,跑到你身边,跑到我爹身边而已嘛。”我顺着他的话说,“再说,我的身体好得挺利索了,生命在于运动懂不懂,老像林黛玉那样呆在相府里,我会霉掉的。”
“好好,说不过你。”他已然缴械投降,“不过要是你爹让你回去,或者你身体出现任何的异样,我立刻就派人送你走。”
“没问题。”我心里道,我爹那边我应该能搞定。至于身体,我好歹也那么多年医学下来,随军的医官也和我的关系好过和赵统的关系,只要不是什么大病,要瞒过他并不难。
后面两天的行军当中,我还在思考着要什么样的说辞,能说服我爹让我留下。但没想到的是,我爹见到我的时候,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就说了句:“哦,来了啊。”然后交代说,“以后你还是呆在我身边,军营中规矩多,自己好自为之。”
我对我爹的开明态度感到措手不及,忍不住问他,“爹,您知道我会来?”
我爹呵呵一笑:“知女莫若父,以你的习性,岂会长久待于家中?”
我暗叹一声,我怎么就老忘了我爹是诸葛亮呢。
于是我便在军中安顿下来,继续做我爹身边的亲军小校,负责照顾他的起居,也帮忙一些文书工作。
到达军营的当天我就见到了姜维,他看上去意气风发了不少,神采飞扬。我听说他在第二次北伐期间所献的两条计策,对汉军成功截杀曹真手下的费曜,以及占了魏军的几个营寨起了决定性作用,所以第二次北伐我军损失并不大,他也因此而慢慢在军中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再加上我爹的信任和重用,让他能够才尽其用,崭露头角。
他在大帐里并没有发现我,直到我去医官营帐里去讨一些药材回来,半路上撞见,他才认出来是我。
“灵兮!”他张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真的是你,你怎么又到营中来了?”
我听他的话觉得怎么那么别扭,什么叫“又到营中”,他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吗?当然按照规定,我的确是不能来,可话也不能那么说啊。
“伯约将军这什么话,难道你来得我来不得吗?”我手里捧着一堆药材,不服气地说,“莫非你小看我不成?”
“不敢不敢,”他立刻作揖道歉,“我是说你身体尚未康健,到军营中来怕有所不利。”
我心道这姜维怎么和赵统一个思维模式,不过也知道别人是一片好意,便缓和了语气,说:“我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还是多运动比较容易重得康健。”
姜维不通医理,便点头称是。但又指指我手里的药材,说,“那这些药材……”
“哦,这个啊……”我把药材不客气地往他手里一放,自己甩了甩手,说实话,捧着还真有点手酸。“这个不是给我吃的,是给我爹吃的。”
“丞相病了?”他显得十分紧张。
我看他那样子心里一暖,至少说明他是真心关心我爹。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边走一边说。
“我爹没事,但是我发现他脾胃不调,又郁积于肺,所以去医官营中讨要了一点温和的药材,准备加到我爹日常的茶饮中去,这样能调理身体。而且水中有药物,也不易给人下毒。一旦茶水有异,便立刻就能发现”
姜维点头称赞道:“灵兮你果然学识广博,想法新颖。”
“伯约你过奖了。”我谦虚地说。心想我也只不过是把千多年以后什么减肥茶花草茶的概念放到了现在而已,不算什么创新,更不要说是什么广博了。
但我的费心却没有收到太大的成效,我爹依旧早起晚睡,非常操劳,劝他也没什么用。这样的作息时间,药草茶喝下去收效并不大,让我也觉得颇为头疼。
我到汉中第十天的头上,成都突然来使颁旨,但圣旨内容却只是些鼓励将士这里面一半还是给我的。
我心道还好只是赏赐药材,没有搞个领导亲临前线指导工作。
因为第二次北伐不算毫无寸功,而且在退兵之时斩杀了魏将王双也在一定程度上振奋了将士士气,再加上前一年蜀中粮食丰收,军需足备,我爹退到汉中仅仅几个月,就决定再次领兵出祁山。
正值春风拂原,万物复苏的时节,也是需要提防一些疾病发作的时候,我爹依旧不怎么顾念自己的身体,所以一段时间以来,我基本天天往医官营帐里跑,向他们讨教问题。没办法,我爹不顾念,只有我替他顾念着了。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因为我自己一段时间以来也常常小病不断。可能是冬春交汇的时候天气多变,我三天两头就感冒,因为和赵统有言在先,所以我自己非常小心,尽量不让情况恶化,而且也不敢告诉别人。如果发烧,就尽量不去见赵统,以免又给他看出来。
不过,有一次被姜维撞见我正在喝药,他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有些昏沉反应很慢,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伸出手来摸我额头,一摸就一缩手,“怎么烫成这样?”他俊眉紧蹙,语带微责。
“没事,”我拨开他的手,“偶然风寒,喝了药就好了。”
我想绕开他去营帐,人却走得摇摇晃晃,他过来扶住我道:“你还是去休息,这样怎么行?”
“真没事。”我想挣脱他,但力气拗不过,“我还得去照顾我爹。”
“你这样照顾好自己都难,怎么还可能照顾丞相?”他一语道破,“你们还真是父女,一样不知道顾惜自己的身体。”
他那么说我心里反而很开心,被别人说像诸葛亮啊,而且还是姜维说的,多么不容易啊,不管是哪一方面,就是被说我头发梢像我爹,我都能开心半天的。
“就由我代你照看丞相一天,”他把我推向自己的营帐。
“你?”我有些怀疑,“你行不行啊?”
“维也曾侍奉老母,不是毫无所知。”姜维认真地说,“再者,你没来之前丞相也一直都无甚大羕。”
他倒是思路明晰,我是头脑一团浆糊,觉得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还有,风寒之症若是传染给丞相,岂不是拖累?”他继续试图说服我。
这点有些打动到我,大局来看,我好像的确不应该再到我爹身边去。于是吩咐了姜维要做这样那样,他很认真地听,那些点点滴滴的小事,还一次都记住了,多少让我有些惊讶。
我还叮嘱姜维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爹和赵统,我觉得我说那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表情,我觉得他是不是嫌我有点烦了。
还好,他后来的确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至此之后,我就把姜维当作闺蜜一样的人物,像他这样的,要放在一千八百年后,就该叫做蓝颜知己了。
我和姜维走得近了些,赵统似乎有点不舒服,不过他以一千七百多年后的智慧也很清楚地知道,我和姜维要谈到一些深层问题上就很难会谈得拢,毕竟观念意识相差太大,所以他也不是最担心。
而另一方面,我感觉他入春以来就一直有心事,我几次问他,他都顾左右而言他,有时候就说是行伍中事,不希望我操心,温柔地斩断了我问下去的意图。
春风在巴蜀袅袅绕行山川之际时,我爹领兵再离汉中,又一次往祁山进发。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我爹此次出兵显得更加从容。他先令陈式领先头部队进攻武都和阴平二郡,自己则压主力跟进,这一次,很快就有捷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