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回到乡政府的时候,正好赶上食堂开饭。¤ ? ?小卍?說網w-w、w、.
“陈书记,情况不容乐观呀,下河村有十来户人家面临揭不开锅了,这样下去,会死人的。”何成倒了杯酒:“你怎么穿那么少,我穿了毛线衣加棉袄,还感觉全身冰凉。你也来两口,可以祛祛寒。”
何铁牛和李由、何云来也接着说:“我们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乡亲们都很着急,眼睛盯着乡政府,希望我们想办法救济,可乡里也没有余粮呀,这可怎么办?”
“王书记和张乡长回来了吗?”陈青云问何杏花。
何杏花气愤地说道:“一直联系不上,这些情况已经向县政府报告,因为大雪封山,外面的车辆根本进不来,县政府要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陈青云问何云来:“何主任,可以让村民将粮食匀一匀吗?只要道路通了,马上还给借粮的村民。”
何云来摇摇头:“这个办法可以试试,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因为有余粮的村民实在太少,不过可以解决部分村民的救急。还有个问题,因为结冰,供电线路断了,现在全乡都断电了。”
李节对陈青云说:“陈书记,最困难的可能是三个小学的老师,他们之中五户没有田地,又没领到工资,不但没有粮食,连烤火的木炭都没有,这个冬天怎么过呀?”
陈青云放下碗筷:“走,我们到庙前小学看看。”王建军与张功都不在,几个人看着陈青云,等他拿主意。陈青云那经过这种阵仗,顿时头大如斗。
庙前小学的校长贺炎看着老婆和女儿扒拉着碗里的稀饭,心里焦急如焚,他是公办教师,原来在县一中教书,因为性情耿直,得罪了校长,被配到庙前小学当校长,说是重点培养,谁知这一培养就是十来年,老婆没少埋怨他。以前学生家长还有些接济,但现在谁家都面临粮食紧张、自顾不暇,他这个校长就被放在次要的位置。
“李乡长、何书记、何乡长、何主任。”听到敲门声,贺炎打开大门,随着刺骨的寒风,五个大男人走进昏暗的厅屋。贺炎连声招呼,却不知如何待客,凳子不够坐,茶水也没烧,急得他搓着双手,就是没有下文。
李节忙给贺炎介绍:“这是乡里新来的陈书记,到你家看看,有什么困难可以向陈书记反应。”
陈青云看着空旷的厅屋,心中泛起浓浓的酸楚。他默然地走进贺炎的卧室,伸手探入他的netg薄薄的棉被,下面却是草席、草席下垫的是厚厚的稻草;揭开米缸,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大米。?¤ 中文?网 ◎?◎ w、w、w-.-8、1`z`w.
“贺校长,相信政府,我们会尽量想办法让你们渡过这个难关。”陈青云握着贺炎冰凉的双手,轻声说了这一句,带着四人出门而去。他不敢多说,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回乡政府的路上,几个人一言不。
何杏花在乡党政综合办公室烧起了三个火缸,何云来等四人搓着双手烤火去了,陈青云回到自己办公室,接连拨了几个电话,王建军与张功还是联系不上,最后只好拨通徐达军的电话。
“青云,红杉乡的情况怎么样?”徐达军正在办公室愁呢,这场大雪来得非常突然,十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大雪了,县政府根本没有应急措施,好几个乡镇都在告急,红杉乡就是这次大雪的重灾区,而王建军和张功、陈青云等人都联系不上,急得他团团转,正好陈青云的电话过来了。
“大山深处的七个村没什么问题,倒是庙前村、下河村、枫树村、青石村、柳冲村和三所小学有不少村民和教师面临断炊,情况紧急。”陈青云将自己在烈炎山区七个村检查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真没想到,山里山外的情况正好相反。我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应对措施。”
徐达军勉励陈青云几句,最后硬性要求:“青云,难为你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死人。大雪融化后,我马上组织救济物质送进来。”
陈青云回到综合办,剩下的领导班子成员都在那里,他们也知道,陈青云肯定是向上级汇报情况,谁也没有离开。事实上,也只有这里最暖和。陈青云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听何铁牛的大嗓门在说着:“他们俩人也太不像话,都什么时候了,还赖在城里不回来。这下好了,大雪封路,想回也回不来。何主任,你是乡政府的老领导,得挑起重担呀。”
“不是有陈书记在吗?我们先看他怎么办吧。这个时候我们自己可不能内哄,不然真会出大事。”何云来轻声说道。
何成皱着眉头说:“就怕他一个小娃+娃挑不起这付担子。”
陈青云在门外咳嗽一声,屋里的议论顿时停下来。
“我们开个紧急会议,先把情况汇总,再研究解决的措施。刚才向徐书记汇报了红杉的情况,他反复要求,不能因雪灾死人。大家说说吧,怎么办?”
统计的结果,全乡有三十多户面临揭不开锅,有九户缺少木炭和柴火,其中有十三户是五保户。
“乡政府有多少大米和木炭?”陈青云问何杏花,因为食堂归她管理。
“政府还有百多斤大米、三十多篓公用的木炭,其他的都分下去了。w、w`w`.-8、1-z、w.”显然何杏花已经有了准备。
“看情况,这场大雪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融化,我们得做最坏的准备,乡政府起码要留下二十天的粮食,一百多斤已经很紧张了。我家里还有点余粮,可以匀出二十斤。”何云来知道陈青云在打什么主意。
“我家可以匀出十斤”、“我家可以匀出十五斤。”何成等人马上表态。
陈青云感激地看了何云来一眼,低头算了一会:“乡政府留下一百斤大米,加上大家匀出来的,应该有百来斤,当然还差不少,我去想办法。公用的木炭就别动了,我房间有十篓木炭,可以分给没有木炭的村民和老师。我从山里带回了一篓山货,大家分一点,其他的送给五保户吧。”
“这怎么行,天气太冷,你可别冻坏了。”何杏花着急地说:“要不从公用的木炭里拿点出来吧。”
几个人盯着陈青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你敢说这样的大话,从哪里变出粮食来呀?
“乡政府人多,木炭用量也大。木炭没有了,值班都成问题。我年轻,冻不着我的。”陈青云不容置疑地说:“何主任,辛苦你明天组织队伍给缺粮户和缺柴户送过去吧,我得再进山一趟。”
“难道你要从山里运粮食出来?不行,这个时候,空手都无法进山,别说运粮食了。如果不小心摔到山沟里,会有生命危险的,我们不同意。”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反对,他们感觉很奇怪:这个时候,自己长期生活在山区,也不敢说可以进山,他一个城里人,怎么敢说这样的大话。
陈青云笑了,这时他感到了集体的温暖:“如果到山外,路途更远,而且不比进山好到那里去。我知道简家寨今年丰收,有不少苞谷放在仓库里,正好找他们打秋风。”
何云来满脸愁云地说:“山民很排外,就算有粮食,也很难从他们手中抠出来。我看还是另想办法吧。”
“只要你们有办法,我就不进山了。”
几个人沉默下来,往年的这个时候,县里已经将救济粮送进山。这次县里得知大雪的信息后,第一批救济车队已经出。但开往这个方向的那辆卡车到达仙桥乡后,已经无法前进了,而那车粮食,也仅够应付仙桥乡。仙桥乡可不像红杉乡,大山里的七个村可以不用管。
“我陪你进山,两个人也有个照应。”何铁牛抬头看着陈青云,悲壮的语气,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何云来等人也说:“只能这样了,你们俩人去吧。”
陈青云摆摆手:“上午我已经走了一趟,心中有底。你就别去了,乡政府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呢。简支书还是识大体的人,这次我只是借粮,应该不会踏空。”陈青云知道,他能去,而何铁牛肯定去不了。
在简家寨和其他几个山寨检查的时候,陈青云特意去看了他们的粮仓,知道他们都备足了过冬的粮食,这是山里人的习惯,往年的救济粮,也很少送进大山,政府对他们基本上是放任不管,各个方面都是如此。今年简家寨的粮食大丰收,余粮可不少。
陈青云只知道贺炎家的地址,晚上就给他们送去粮食和木炭,当然这也是计划内的。
贺炎早就知道乡党委新来了个副书记,刚才几个领导以陈青云为中心,明白了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青年就是新来的领导。几个人在家里转了一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离开了,目送乡政府的几个领导踏雪而去,本来充满希望、充满感激的心情顿时凉到了谷底。
正在一家三口长吁短叹的时候,陈青云提着一篓木炭、几斤大米和两块腊野味进屋了,贺炎顿时热泪长流,木讷的他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贺炎的女儿贺莹激动地跑上前去:“叔叔,谢谢你。”随手接过粮食和木炭。陈青云看着十**岁的贺莹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贺莹。”陈青云笑着说:“你就叫我的名字吧,要不叫陈书记也行,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叔叔我会不习惯的。”
也许是营养不+良的原故,十八岁的贺莹身材瘦小,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
山区的人文化程度低,可并不代表他们不尊重知识、不尊重知识分子。贺炎在庙前,很受村民的爱戴,不然他一家早就在此过不下去。当时听说陈青云想连夜给贺炎送东西,李节马上说:“陈书记,我陪你一块去。”
陈青云笑着说:“天色已晚,你们都早点回去吧。我也就知道他家缺米缺木炭,其他的就辛苦你们了。”
这个时候,同样感动的还有何云来。
吃完晚饭回家的时候,陈青云对何云来说:“何主任,我找你有点小事,到我房间去吧。”
何云来疑惑地跟着陈青云上楼,到房间后,陈青云点亮煤油灯,从角落里那个简陋的木柜中取出一个包裹递给何云来:“何主任,听说你有关节炎,冬天怕是不好受吧。我从山里带回了一张皮子,垫在netg上可能舒服些。”
陈青云凭着阴阳离合望气术,早就知道何云来有这个毛病,这次是他特意从简家寨带来的。
尽管庙前是山区,皮毛也是很珍贵的礼物。何云来接过包裹后,感谢地对陈青云说:“谢谢陈书记,礼物太重了,受之有愧呀,改天我请你喝酒。”
陈青云笑笑,没说什么。
回到家中,何云来这才知道,陈青云送给他的,竟然是张熊皮,整个山区都非常罕见,就算是全雨神县,也难找出第二张这样的毛皮。这份礼物太珍贵了,就连何云来这样的老麻雀,也不禁掉下几滴感动的眼泪。
晚上,陈青云再次拨通了徐达军的电话,将下午的会议情况进行了详细汇报,并且保证红杉乡不会因雪灾生饿死人的事情。
听说陈青云要孤身进山,徐达军大急:“青云,这可不行,这个时候进山,太危险,我不同意你去。只要坚持两三天,待雪下得小一点,我通知何大牛从仙桥给你们送粮食进来。”
陈青云知道徐达军是真心为他着想,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徐书记,我知道生命的珍贵,你就放宽心吧,后天我肯定会向你报平安的。”
第二天上午,乡政府的第一批救灾物质已经准备好,所有的乡干部都集中在大院内,谁也没有说话,眼睛盯着三楼、盯着陈青云所住的、靠东边最后的房间。
陈青云本想等大家出门后再出进山,此时感觉到大院里的气氛有些异常,忙从楼上下来。
何云来与何成站起楼梯口,看着缓步下楼的陈青云说:“陈书记,你就别去了,我们再到其他村民家里去,就算是一点一点地抠,也将这次难关渡过去。”
陈青云知道了大家的心意,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对今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何主任、何书记,你们放心吧,我不会鲁莽行事,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一会就融入风雪之中。
所有的人,就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到了下午,机关干部都聚集在乡政府,等候陈青云的归来。
第二天,大家都在乡政府没出门,陈青云没有任何消息,乡政府已经开始议论了。
第三天上午,陈青云还是没有消息,何云来等人已经急得团团转,不时地跑到乡政府的大门外等候。
中餐的时候,食堂的饭菜竟然没人动筷子。
下午三点,陈青云还是没有消息,何成对何云来说:“九叔,陈书记怕是回不来了,我们得赶紧想别的办法。”何云来还没有回答何成的话,突然外面传来激动的喊声:“何主任、何书记,快来看,陈书记回来了。”
顿时,乡政府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