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竹沿着林中青石奔行,步履渐疾,多日不见茶凤图,他也有些许担心,深怕他某一天,便被一阵风给吹到舍身崖下去,落得个尸骨无存。身后,外事堂的门外大树下,转出了徐忍,他看着洛竹消失在林间的身影,冷冷一笑。
这时,在那外事山到炊事山的必经之路上,站着三个人。当先一人,身披黄底金边绛云袍,面目白晰俊俏,眉挺如峰,却含着冰雪阴煞。他注视着身下那弯弯曲曲青石小路,冷声问道:“黄漓,你确定他会走这里,而不是去落梅闻雪院?”
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答道:“殿下,紫云师叔最近在执外事任务,那个废物,离开外事堂,肯定会从这里回炊事山!”
“齐师弟,其实教训这么个五灵根的废物,有我出马就行了,你正在冲击筑基,辰光何等宝贵,又何必亲自出手!”说话的是三人中的另一人,他是云奕派的内门弟子陆飞,辟谷高阶大成,只是他在辟谷期滞留时间过久,若是不能在一年内升入筑基,他就要被内门剔除,重返外门。是以,便和这内门的精英弟子齐修凌混到了一块,想借他的力留在内门。
齐修凌摇头道:“徐忍师叔说这小子诡异,辟谷期就敢接外事任务,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最近,澜月峰的那位,老是提起他,我倒要看看,这废物六年来,有没有长劲!敢和我争!”
话说到后面,他的面上已经布满了一层霜。他是太白峰的弟子,得师尊宠厚,曾经有意无意的向澜月峰提过,让他和云秋霓结为伴修为道侣,澜月峰的冰卿真人虽然拒绝,他却私自跑倒澜月峰见过几面。几年不见,那小女孩出落得天人一般,齐修凌一见便失了魂,有事没事,老借故往澜月峰跑,可最近,那小女孩根本不待见他,反而还有一次,被他偷听到她在念叨:洛竹……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值青春年华,却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个女娇娥,又不是个男儿郎……”
山道里,远远的传来一阵唱腔,这唱腔古怪无比,压着嗓子细声细气,竟在唱作之时,似描似画的勾勒出了一个芳华正茂的尼姑,倚亭观春红晕满霞,正正透出思凡盎然,惹得人驻足深叹不已。
“他在唱什么?什么是尼姑!”
“不知道,这废物,老是喜欢唱些乱七八糟的小曲……”
“听上去,还挺不错的!”
陆飞捏着下巴,跟着节凑摇着脑袋,显然被迷于其中,深深沉溺,却惹得齐修凌和黄漓齐齐怒目而视,他赶紧正了神态,擒了自己的法器在手,准备一会先抢个头功。
山路十八弯,洛竹将将绕过那突兀的巨石,头顶飞来一条绳子,这绳子似龙似蛇,在半空中一阵翻滚,就想将它困住。
“哼!他大爷的,暗算我!”
洛竹一声暗哼,手指一点,白芒一闪即没,在那绳子尖端一挑,将其挑在一边,而他却飞快的跳过了羊肠小道,站在了三人面前。
“哟荷,果然有古怪!哪来的法器!”陆飞一击不中,颇失面子,上前一步,就欲再展攻击法器。
“嗷!”
虎鹰坨坨见主人被围,一声嚎叫,振起铁翅,想要帮忙,可是它刚刚挺起身子,那陆飞的绳子便缠住了它的双腿,一拉一扯,它本来就是个瘸腿,立即站不住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陆飞指着洛竹,哈哈大笑:“战斗灵宠!这就是你的战斗灵宠吗?果然,废物的灵宠也是个废物!”
“你们想干嘛!”
“洛竹,你可还认得我!”齐修凌迈步而出,居高临下的看着洛竹,嘴角带着深深的不屑。
洛竹早把他给认了出来,嬉嬉一笑,说道:“当然认得,六年前,被润生一头撞烂屁股的齐大公子嘛!你的,屁股,还疼吗?”
说着,他暗掐了法指,看这样子,这几个家伙是故意在这里堵自己了,恐怕难以善了。也罢,要打,就打他个狠的,免得老被人掂记。他这六年来,经历了非人的痛苦,可不是来和这些小屁孩成天打酱油的!但他也不敢大意,这三个人虽然都未筑基,但那齐修凌是内门精英子,肯定有上好的法器或法宝。
齐修凌听他奚落自己,眉头一挑,心中大怒,却放声笑道:“今时岂同往日,仙凡一隔,你这五灵根的凡夫俗子,就好比夏虫语冰。今天来,便是告诉你,自己撒泡尿照照,你不过是那泥潭里的泥鳅,别想扑腾上岸!”
语罢,他一挥手,在他的身侧,一直伏着的一只妖兽抬起了头,身形一阵疾幻,瞬间膨胀,熊身而豹头,全身布满鳞甲,铁爪如横锋,正是一阶变异妖兽鬼影豹熊,五行属金,浑身硬坚似铁,动作迅捷,有撕风裂云之能,可比辟谷高阶修士。仙门中人,大多都会收服战斗灵宠,且都偏爱妖兽。因为妖兽生来便自带五行神通,又能进阶。不像妖类,虽然后期强大,可不经得成百上千年的修炼,根本就不成器。只是要收服妖兽极难,得与妖兽进行神魂上的对抗。是以,就连很多筑基期的修士,也没有像样的战斗灵宠。
齐修凌指着坨坨,对那鬼影豹熊冷声说道:“去,把那虎鹰杀了!”
“哟,好大的威风!”
一声轻喝遥遥传来,那鬼影豹熊凌空一窜,正想将虎鹰撕裂,眼前却突然展开一道藤曼之墙。鬼影豹熊挥起铁爪,撕裂一层却还有一层,如丛如笼,三丈之内,层叠不止的藤曼突生而起,将那鬼影豹熊生生阻在半空。
“青丝绕千雪。陈润生!”
“正是小爷我!”
有人高声接答,从那林间嗖嗖嗖窜来数人,为首之人正是小胖子陈润生。他在内门几年,人勤嘴甜竟拜了青卯峰金丹真人杳莫华为师。他虽是土木灵根,比不得那单灵根弟子,但却被杳莫华发现,这小子,修剑不咱的,却对那木属法术一点即透,倒是个异材,便传了他万物生寂决。这万物生寂决是凌霄剑派的高阶修士所创,独走偏锋,各种术法层出不穷。刚才这一招,便是万物生寂决中的青丝绕千雪。
几年不见,小胖子不胖了,头戴一字朝天冠,身着一身的青底黑边袍,倒也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洛竹正欲开杀,见得他来,笑道:“润生,你怎么来了!”
陈润生笑道:“我今天和几位师兄一起路过此间,见他们鬼鬼祟祟的拦截在此,便知道他们又在整些混事,没想到却针对你!”说着,他深深的看了洛竹一眼,突然喜道:“洛竹,你辟谷啦!”
洛竹笑道:“是啊,老天爷放了我一马,让我辟谷了!”
“洛竹……”
陈润生一声长唤,心中隐侧难言,想劝,却无从劝起。炼气,辟谷,筑基,一层比一层难,他如今得师尊看中,耗尽灵丹无数,也不过才刚刚辟谷高阶。筑基,恐怕还得好些年!修仙啊,真如洛竹当年那句话:千军万马争一木!
“陈润生,你当真要与我为难?”
齐修凌一声大喝,对面有五人,都是在辟谷中阶、高阶徘徊的人物,自己只有两个辟谷高阶大成,一个辟谷中阶。想打,是打不过的。但,怎么着,也得撑撑面子不是!
陈润生心中替洛竹郁闷,正想发泄一通,立即大怒,叫道:“呸,六年前,你对小铁子说这话,现在又对我说!齐修凌,你要不要脸!今天老子就要教训教训你!洛竹说得没错,你的屁股,可不能忘记我!老子也不欺负你,来,一对一,单挑!”
“还是我来吧!”
洛竹淡然一笑,迈步而出。他这话,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个刚刚踏入辟谷的炊事弟子,挑战一个辟谷高阶的内门精英弟子!这人,也太狂妄了!
陈润生大急:“洛竹!”
“没事!”
洛竹摇了摇头,这本就是他的事,犯不着让润生在内门多一个敌人:“齐修凌,你会记住这一天!”
“记住这一天,哈哈!”齐修凌怒极反笑。
众人散开,洛竹慢悠悠的度步到草地里,看着对面的齐修凌笑,面色不惊不波。齐修凌被他笑得怒意涛天,喝道:“你想找死,我成全你!”
一道白影振起数丈剑光,突窜而出,疾射洛竹。正是齐修凌的极品一阶法器,落影剑!
“叮!”
“叮叮叮!”
刺耳的声音引起了尖啸,洛竹退后三丈,手中却持着一剑,以剑生生的抵住了翻飞乱刺的落影剑!
“法宝虽好,人太烂!”
猛力一挥剑,将那落影剑格开,洛竹冷笑。齐修凌大怒,瞅着他手中的剑,叫道:“你,你怎么也会有极品法器!”
“老子为什么就不能有好法器!”
洛竹嘿嘿一笑,和身挺剑便刺,一时间竟与那落影剑斗得个不分上下。他故意将金云裂天剑幻出,以手相持,便是不想让人看出这是本命飞剑,免得让人说茶凤图不守门规,私相授受。虽然茶凤图未必在乎那门规,但他早就言过,除非洛竹能凭自己的本事进入内门,不然他是不会认他这个废材徒弟的。
“泥鳅,我可不止只有落影剑!”
齐修凌大怒,手一摊,又多一宝,竟是一方小铜钟。法指一阵变幻,那小铜钟疾涨至丈,罩着洛竹便砸。正是太白峰晓锋真人,成名前使用的下品一阶法宝,落日钟!
“轰!”
一钟砸下,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青草地也被砸出丈许方园的窟窿,洛竹灰头土脸的在远方显出身形。暗道:他大爷的,内门精英子就是富有!要是在外面,把他给杀了,单是把那剑和钟一卖,就可以让过上幸福生活了!
“轰!”
一钟再来,沉若小山,金云裂天剑在钟身一点,洛竹身子却倒窜而走。风声疾啸,落影剑从身后直奔。
“锵!”
悬悬一挡,洛竹险险避过,就地一滚,窜前三丈,离齐修凌已经只有十丈。而那齐修凌也不好过,他还没有筑基,同时御使落影剑和落日钟,神识极为吃力,便见得他额间细汗渐出。不过,他却硬咬了牙,钟、剑轮翻相击,打定注意今天拼着受些小罚,也要把这家伙格杀在此。免得等他成长起来,和自己争云秋霓!
“轰轰轰!叮叮叮!”
钟来剑往,林中青草绿树,被这剑钟割砸得四处狼迹,洛竹在那钟影剑啸中翻飞如蝇,嘴角溢出血迹,方才他稍慢一丝,被落日钟荡中,已受暗伤。
“小子,拿命来!”
“洛竹!快退!”
当此时,齐修凌厉喝,落日钟抢得时机,从其背后砸来。陈润生翻身飞出,道道法指疾掐,想要替他挡住这一钟,可哪里还来得及。钟穿腾曼而走,直取洛竹。
“喀丝丝!!!”
一阵尖响直入神魂,一窜火光突冒,洛竹不退不避,反身一剑,金云裂天剑与落日钟正面相抗,竟将那落日钟伤了。齐修凌大惊,法指一掐,落日钟荡起一圈毫光。震荡之意扑面而来,洛竹却哈哈大笑,借着那震荡之波,虽然被震得鲜血狂吐,身形却若一叶轻柳,一飘,一荡,荡到了齐修凌身前。
护身法器起!
一剑刺落,法器还未来得及展。
剑已临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