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贺碧海和李子涛继续值班。
他俩走在清冷的校园小路上巡逻,显得有些荒凉。
这是一条通往15层锣楼的寂寞的路,由于空荡使这条路显得偏僻,无意间,贺碧海瞥见一个身影,喘着气息向李子涛扑来,不禁喊了一声“小心。”
李子涛本能地抓扯住对方的衣袖,怒说:“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他,李子涛只见到一双有力的眼睛在瞄着他,而且脸上蒙上了薄纱。
贺碧海猝然伸出手去抓向对方脸上的薄纱,对方却巧妙地躲开了。
贺碧海急了去抓扯对方,突然,他发现对方在一躲的霎那,一绺悠长的黑发滑落到面罩上,而且面罩随即掉了下来。
贺碧海惊道:“金合欢!”
“我只有在这,才能等到你教我点穴。”金合欢大声地说。
贺碧海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眉目相当清秀。
贺碧海忍不住问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金合欢喃喃说:“外边都传说,燕大15层锣楼,经常半夜敲锣,搞得人心惶惶,我也很想抓住那个敲锣的人!”
贺碧海感慨地搓了搓手,说:“是的,这事弄的大家都乱了手脚。”
不过,令贺碧海更为惊诧地是金合欢竟穿了一身有些透明的衣衫。
贺碧海忍不住问出声来:“你怎么这幅打扮?”
金合欢转过头,眼中露出一种奇怪的光,她突然默不作声了。
出于好奇,贺碧海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这幅打扮?”
“你以为你想奚落我么?”金合欢突然尖利地吼起来。“韩梦跟你说过我么?
“我虽然会武术和古筝,在武馆干教练,但是那微薄的薪水怎么够用,一个月才几千块钱,所以才会去舞厅里兼职,我真的不愿这样,可是没办法啊!?”
“我相信你”贺碧海突然生出一种伤感,他喃喃说:“我知道,你也是生活所迫啊!”
金合欢低吼着:“不要说什么,是我自己爱慕虚荣”泪水突然从她眼中涌出。
贺碧海慢慢伸出手来,想为她擦拭,却发现,她的眼光里深切地透着一咱悲切和愁苦,还有一丝固执的倔强。
贺碧海感慨地搓了搓手,说:“看来你的痛楚很深”
金合欢眼神冰冷地摇摇头,说:“你知道么?社会攀比的厉害,我也不想失去我的尊严。”
贺碧海默然了,他说:“你说得也没错,失去尊严有时比贫穷更能伤人,不过,你就没有想过做些别的行业么?”
“换个话题吧!”金合欢又说。
“你多大了?”贺碧海问。
金合欢也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了:“我从小像个女汉子,只会武术和古筝,我现在除了弹古筝什么也不做!”蓦然间,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贺碧海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显得那么的没落。
李子涛扬起了眉毛,脸色都变了变道:“原来是她?你知道么?她是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别这么评价她,她变成这样或许有她自己的原因。”贺碧海说。
“别再和她接触,跟她接触太多很容易出事。”李子涛没好气地说。李子涛颦起眉峰,缓缓说:“原先她是咱们市武术协会的一个扫地的,我看她有些才华,介绍她进咱们市的武术协会,挨……别提了,现在见到我都不打声招呼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看她很有独特的一面。”贺碧海说。
“看来你们谈过很久”李子涛有些不高兴说到。
李子涛接着说:“其实她在学校表现还不错,长得又漂亮,更会一手好古筝,后来谁知道她竟去了不伦不类的舞厅当兼职!你知道现在人们怎么称呼她么?
“怎么称呼?”贺碧海好奇地问。
“她小名叫芙蓉,于是歌厅里管她叫芙蓉姐!”李子涛乐滋滋地说。
“好像,你喜欢背后说人家的坏话呀。”贺碧海在旁边有些不满地说。“你知道么,如果她不是有原因,谁愿意到舞厅弹古筝?”
李子涛又撅起嘴:“在武协工资虽有些低,补助也不少,只是她喜欢攀比!”
贺碧海不由地叹了口气:“中国人干什么都离不开攀比啊!不过,我看金合欢,挺朴素的。”
李子涛脸又阴沉下来,凑近贺碧海:“你欣赏她?!”
贺碧海迎着他的目光,定定地说:“不是,她曾一再的想跟我学点穴;不过,你对她不欣赏么?”
他们正谈话,贺碧海听到不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古筝声音。
那声音时而轻缓如风,时而争躁如急雨击打铁、时而缓缓如小溪流水,一急一缓,好像是在召唤谁。
贺碧海自语说:“一定是金合欢。”
贺碧海拍了拍李子涛,朝前走去。
他们越靠近的时候,古筝声音越急促,好像弄琴者知道有人在靠近她。
那声音是从附近一块空地上传来的,李子涛和贺碧海已进入那里,突然古筝声嘎然而止。贺碧海宛如失去地面信号的飞机、突然停住在半空,他四下张望着,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我在这!”一棵大树后面,金合欢正手抚着面前一架古筝说到。
贺碧海借助半明半昧的曙色,打量着她,那秀衣的头发已经有些披散,身穿着一件薄薄透透的旗袍。
贺碧海顿时有些愤怒起来,他说:“你还穿这么少么?”
她感到屈辱的意味,怒说:“你想什么呢,这是为了弹古筝挥洒自如!”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贺碧海急忙解释说。
“坐过来!”突然命令说,她伸手准备拽贺碧海。
贺碧海蓦地笑了:“不用你拽我,我还怕你不成。”
他在离她一尺处坐了下来。李子涛也搓着手,在不远处的榕树下座了下来。
金合欢突然问说:“大侠哥,你会弹古筝么?”
“不会,不会,这我怎么会弹呢!你能告诉我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么,它很特别!?”贺碧海说。
“算你识货,这曲子叫《广陵散》,”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她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冰冷的,“至今,这首曲子我只对外弹过一次。”
“是哪次?”贺碧海问。
“就是遇到你的这次!”金合欢低声说。
“为什么?”贺碧海又问。
她谈谈一笑,没有回答。
“你能教我么?”贺碧海突然冒出了一句。
“不能!”金合欢的脸又冷酷起来。
“为什么?”贺碧海对她这种忽冷忽热的表情感到有点不适应。
她半晌没有答话,沉思了一下子后她用一种含有冰渣般的声音说:“你知道,这曲子的来历么?”
贺碧海困惑地摇摇头。
金合欢的眉紧紧地皱着,她说:“魏晋时期有个叫嵇康的大才子,早年出游时,夜宿华阳,夜半操琴时,有神秘客来访,并弹奏了一曲,声调绝伦,弹完后传授给嵇康,并反复叮嘱不可再传,又告之此曲叫《广陵散》。后来,嵇康因不愿与朝庭合作被司马昭下令处死,临刑前,他坐在琴前,对三千名太学生和围观民众说:‘请让我弹一遍《广陵散》,过去袁孝尼等许多人都多次要向我学,我都没教,现在我死后,《广陵散》绝矣!’弹罢,从容赴死,那是公元二o二年夏天,他才三十九岁。”
贺碧海说:“太冤了!没想到你这么有才华,以你这么高的才艺,为什么非去舞厅那种地方?”
她没有说话,泪水静悄悄地涌出来,无声地沿面颊滚落下来,说:“你不知道,我------。”
忽然,“嘣”的一声脆响,一根古筝的弦断了。
金合欢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抓扯自己头发,说:“我不配弹这首《广陵散》!看到了吧!我不配弹它!”
李子涛走过来,柔和地准备劝金合欢,说:“你怎么了?”金合欢蓦地推开他,受惊似地抬起头,吼着:“别碰我!”
贺碧海尴尬地摆摆手说:“你太累了今天别去舞厅了吧?”
金合欢艰涩而强硬地说:“我需要钱,你说呢?”
正待贺碧海要大发一篇议论说教。
金合欢突然夹起古筝,蹭地站了起来,说:“我没时间陪你了,我去舞厅了,早上老板见不到我,会扣钱的。”
她说着,轻快地夹着那把简易的古筝,向最近的一处舞厅奔去。
李子涛和贺碧海在后面紧紧尾随着,在到达舞厅之后,没有急着进去,隔着门缝往里面看。
发现这是一个正规的舞厅,不过在凌晨500的时候,还很喧闹。
贺碧海无法形容此时心里的感受,只听到一曲歌传出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酒再拆对……
正当贺碧海向灰太狼舞厅中张望的时候。
忽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
“我们回去吧”,李子涛的声音。
李子涛加重了语气,说:“我们赶紧回去,别被这个不听话的爱慕虚荣的金合欢所吸引了,可以这么说,这一夜她把我们搅得不能安宁。”
“你别这么说她,她不是爱慕虚荣,她也从来没有吸引过我。”贺碧海有些地劝我!赶紧走开”
贺碧海定定地看着她,他的嘴唇气得开始哆嗦:“好吧,以后你--------不用再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