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跪在地上,伏下身体,悲痛地说道:“陛下请节哀,四皇子薨逝了。”
殿中宫人俱都跪了下来。
皇帝望着床上毫无血色的四皇子,心中悲痛,脚一软,差点摔倒,幸好张公公及时扶住了他。
“陛下,您受了伤,要好好保重龙体啊。”
皇帝拂开张公公的手,站稳了身体,沉声道:“帮四皇子收拾一下,请许婕妤过来。”
“是。”
皇帝转身往外走,他的脚步很沉重,他一向笔直的腰背此刻却是弯曲的,像是经历了万千痛苦世事沧桑的老头,周身散发着哀伤沉痛。
他走到正殿的宝座上坐下,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杨慧君:“你的伤如何了?”
杨慧君的身体伏了下去,恭敬地回道:“回禀陛下,臣妇的伤无碍,只要陛下无事就好。
“陛下,臣妇自知无召进宫是触犯了宫规,还请陛下惩罚。”
杨老将军也跪了下来:“陛下,是臣将小女带进宫的,陛下要罚就罚臣好了。”
“不,陛下。”杨慧君抬起头来:“是臣妇以性命要挟父亲,父亲迫不得已才带臣妇进宫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臣妇甘愿领罚。”
“闭嘴,陛下面前休得胡言。”杨老将军呵斥了杨慧君,面向皇帝:“陛下,是臣的罪过。”
“爹”
杨老将军暗自瞪了过去,小声呵斥:“闭嘴。”
不知为什么,瞧见杨老将军和杨慧君两人你争我抢,只为了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的情景,皇帝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这一想,便想起了太子拉开弓箭对准自己的狠厉模样,心中倏地一痛。
皇帝闭上眼睛,下一刻又睁开了双眼,此时,眼中再无其他情绪,无波无澜。
他问:“你进宫来干什么?”
这话问的是杨慧君,杨慧君如实回道:“前些日子,贵妃娘娘回府省亲,带了臣妇的女儿六丫头和萧府大姑娘一起进了宫。
“连续几日来,臣妇都没有收到贵妃娘娘的消息,臣妇思女心切,就大着胆子装扮成侍卫,想跟着父亲进宫来看看女儿。
“岂料被父亲发现了,臣妇就以命要挟父亲,逼迫父亲带臣妇进宫。
“陛下,此事不关父亲的事,都是臣妇任性妄为,请陛下不要怪罪父亲。”
萧贵妃的侄女?
那不就是萧翰林的女儿?皇帝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张胖脸,便问道:“你女儿可是有点胖,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很讨人喜欢?
“大概这么高?”
皇帝比划了一下。
杨慧君心想皇帝能说得这么详细,定是去看萧贵妃的时候见过萧苓微了,便回道:“是的,陛下,小女就是这个模样。”
原来那个胖丫头是杨烈的外孙女。
皇帝牙痒痒,那个狡猾的丫头,死都不肯说自己的爹娘是谁,还说不认识杨老将军,他一定要当面揭穿她,看看她是什么表情,看看她还能不能掩饰得那么自然。
想他堂堂一国天子,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糊弄了过去,真是可恶。
小骗子。
“叶嬷嬷,去把小五姑娘哦不,是把萧六姑娘带过来。”
听见皇帝这话,杨老将军和杨慧君愣了一下,陛下说的是微微?
杨慧君想起萧贵妃说的已经把萧苓微和萧敏送回萧府的话,脸色一沉,居然敢骗她?
叶嬷嬷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陛下,小五姑娘不,萧六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皇帝猛地锤了一下椅子:“怎么会不见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叶嬷嬷连同伺候萧苓微的两名宫女跪了下来,“陛下请息怒,当时宫里一片混乱,奴婢们没注意,就让姑娘跑了出去。
“姑娘兴许是贪玩,跑出去玩了。”
皇帝吼道:“还不快去找。”
“是。”
三人慌忙爬起来,往殿外走去。
皇帝吩咐张公公:“去把吕勉叫过来。”
很快,张公公就把吕勉带了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
“你派人去皇宫各处找找,一定要把小五找回来。”
“是。”
杨慧君和杨老将军悄悄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小五”这个称呼又从何而来?莫不是微微胡乱说的?
微微为什么自称小五?
杨慧君越想越不安,对杨老将军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杨老将军试探性地问道:“陛下可是六丫头惹怒了陛下?”
看着一向威风凛凛的西北王此刻小心翼翼的模样,皇帝心中舒服了一些,说:“不是,朕很喜欢那丫头。”
没有惹怒皇帝就好,杨老将军和杨慧君松了好大一口气。
之后,两人静静地跪在地上,等候皇帝的发落,顺便也等等萧苓微的消息。
皇帝不知在想什么,想了许久,突然对杨慧君说道:“你私自进宫,本该惩罚你,但念在你救驾有功的份上,朕就不予追究。”
两人一喜:“谢陛下隆恩。”
“今日幸亏有你们父女,朕才幸免于难,你们于平定叛军有功,朕自会封赏。
“萧六夫人私自进宫,此事不可外扬,今日就不大肆嘉赏了。”
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下,又说:“你放心,朕奖罚分明,会另有封赏。”
杨慧君也不客套:“臣妇谢主隆恩。”
杨老将军紧随其后:“臣谢主隆恩。”
皇帝抚了抚额头,“起来吧。”
“谢陛下。”
杨老将军看他的样子很疲惫,便劝道:“陛下,夜已深,宫中也恢复了平静,您就早点安歇吧。”
“无妨。”皇帝说道:“你们坐吧,陪朕说说话。”
两人再次谢过,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但不敢坐实,只坐了半边屁股。
皇帝说让他们陪着说话,但皇帝一直不开口,他们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就已过了一个时辰,期间皇帝闭上了眼睛。
他们以为皇帝睡着了,但见他的手指弯曲缓慢地敲击着椅子,才发现他在闭目养神,或许该说他是在想事情。
大约在思考如何处置太子吧。杨慧君心想,不过她心里最惦记的还是萧苓微的下落,她不时地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终于,吕勉和叶嬷嬷先后进了殿中。
“启禀陛下,除了娘娘们的住处,其他的地方臣都派人找过了,没有找到小五姑娘。”
叶嬷嬷踟蹰着说道:“奴婢原想着小五姑娘既是贵妃娘娘的侄女,可能去了昭阳宫,奴婢就大着胆子去问了一下。
“结果结果贵妃娘娘说她今日申时已经将两位姑娘送回了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