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过后,已是新的一年。天空落下了几滴雨点。
宁真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孤立的快步行走。仿佛身后跟着洪流猛兽般。于她而言,也确实是洪流猛兽。郁嘉平在她的身后紧跟不舍。
保持十米的位置,郁嘉平的大步流星中,脚步分明有丝错乱。执着如他,怎么甘心宁真就此离开他的视线?宁真沿着人群拥挤的马路,没有目的的向前行走。此时,散场的人流和头顶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绽放,喧闹的仿佛是白日。稀疏的雨点斜飞到她的脸上。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悲伤。
她无处可去。这个凌晨,郁嘉平穷追不舍。她若打车回自己的住处,以后又免不了郁嘉平的骚扰,除非,除非去郑易云的住处?她不愿意。她仰起头,越来越密的雨点就打在了脸上。她的挣扎被郁嘉平尽收眼底。
郁嘉平大步跑了过来,直接把她搂在怀里。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让她浑身僵硬。“宁真,这一次我不会伤害你。”
“你放手……”她面如血色,企图挣开他,可是他的双臂紧紧的把她桎梏。
“宁真,你觉得你公平吗?你可以毫无保留的去爱许斌,去信任郑易云。而你,从一开始,就把我判了死刑。我承认我是不该勉强你,可是男欢女爱本就再正常不过,你就当真不想被人好好爱一场?宁真,我们再合适不过。”
他低着头,声音就钻到她的耳边。他的声音低沉难测,仿佛叹息。
你就当真不想被人好好爱一场?声声如同惊雷敲在她的心头。
雨越下越大,烟花依然璀璨,人流已经开始散去。凌晨终究回归静谧。他强硬的把她拖走,她依然挣扎。眼睛里蒙上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几乎是无助的哽咽:“郁嘉平,你放手,你放手……”
旁边已经有人看了过来,郁嘉平也没了耐心,双臂一把把她拦腰抱起来,大步流星的向停车的地方走去。突然的失重让她惶然的说不出话来,整个人也停止了挣扎。
“看来还是这样你才会乖一些。”他好心情的勾起唇角。旁边已经有看热闹的人哄笑了起来。
他直接把她塞进白色宾利里面,俯身便想吻过来。看她一脸雨水的悲戚模样,终究没忍心强迫她。“自己拿纸巾擦一下。”他目不斜视的开始开车。
帽子和红色的羽绒服上都是雨水,她一边擦脸,一边打了个喷嚏。眼睛里也红了一圈。郁嘉平无奈的说道:“宁真,这一次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你也该给我机会。”
波光粼粼的眼睛就看了过来。俊朗坚硬的脸庞,黝黑的伏犀眼目光如炬。转动方向盘的手势说不出的闲适优雅。那些赤身相对的时光,终究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她沉默不语。
半晌,“你真的不会强迫我?”
“这是当然。”
“可惜你已经没有权利了,你已经有了delia,我不会做第三者。”
“在我和你没有结束之前,我不会与delia有什么。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那……这一次……”
“这一次,我会爱你。宁真。”
“爱”这个字眼,已经是他的必杀技了。山塘街的那晚,宁真如泣如诉,“从没有人爱过我。我只是感觉寂寞。”他太了解宁真了,包括对她这种自卑的心态也了如指掌。宁真没有说话,眼睛里分明有了动摇之色。他的唇角好心情的扬起。白色宾利直接停在了五星级宾馆前。
他看出她的不安,把她揽在怀里,手指很顺理成章的理了一下她额前的发丝。“宁真,只是去休息一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蛊惑。曾经肌肤相亲的男人,曾经一度让她崩溃最终狠狠伤害过她的男人,可是那些温情的片段终究不是假的,她的心,在他难得的低叹中被蛊惑了。或许也不仅仅如此,她的第一个男人,许斌,以那么悲哀的方式结束。而她的第二个男人,在她的生命中却烙下了一个“强|暴”的痕迹。或许,只有用爱去洗清这个痕迹,她才能真正的释怀。她不能接受一生都要打上这个烙印。
她的脚步顿住了。抬起脸。一字一顿。
“郁嘉平,我不要婚姻,也不强求。但是这一次,你不能那样对我。”
“傻瓜……”他摘掉她的帽子,揉着她的发丝,面对她波光粼粼的眼眸,心里淌过说不清楚的滋味。这是一个为爱而生的女孩。只为了那么一点点爱和恩慈,就能放下所有的伤害。即使被那样伤害,依然还是卑微的期望。难怪许斌放不下她。
他终究是在她的生命中烙下了比许斌更强的痕迹。可是他这列火车,会为她改道吗?从不言爱的他,不也轻易的说出了这个“爱”字?
“宁真,你该试着相信我。”
岁月静好,他搂着她进了房间。空调的温度让她暖和了一些。他放开了她,轻轻的笑着,“你看,有两张床,今晚各睡各的,你不用担心。宁真,我有这个自制力。”
他蹲□,体贴的脱掉她的毛靴,为她换上拖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她的眼睛蒙上了难言的涩意。他一边脱着她的羽绒服,一边温情脉脉的说道:“快去洗个澡,着凉了就不好了。”
五味杂陈的洗完澡,穿着系带的浴袍出来,她的手指紧紧的抓着领口处,惹的他一阵轻笑。那笑声,都是如沐春风。他拿起吹风机给她吹头发。手指就在她的柔软的发丝间游走。整个过程,他没有对她不轨。
热风吹到脖颈间的时候,丝丝痒意,让她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他坏心眼的故意又在她的脖颈间吹了几个来回,她整个人都禁不住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脸上一片嫣红。“嘉平,你不要闹啦……”
脱口而出的娇嗔却不自知,眉眼之中的旖旎波光,投入了他的心湖。他呼吸难免急促起来,“宁真,我想吻你。”
此话一出,她浑身一僵。夺过吹风机,自己吹了起来。他也径自去冲澡去了。
等他冲完澡,已经是凌晨一点半。松垮的穿着白色浴袍的郁嘉平,大半个麦色胸膛都露了出来,修长的双腿紧实有力。她已经拘谨的靠在床上,被子盖到脖颈处。她看了他一眼,立刻别过了脸。郁嘉平躺进另一张床上。她这才松了口气。
寂静的空气中是难得的安宁。一曲哀怨的笛声突如其来,惊扰了这片安宁。
这个点,谁会打电话给她?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郑易云”三个字。接还是不接,她瞥了一眼郁嘉平,电话依然在响个不停。她终究是按了接听。
“易云,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电话里的郑易云的声音温和可亲。“你也知道我向来忙的很晚,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没休息。我还怕打扰你休息了呢……”
“有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的?”她明显的听出郑易云声音里面的笑意。
“刚才你的邮箱里有封ail,那个叫art的德国客户准备下订单给你了,还是一笔大订单哦,还说等他过完年来中国……”
“真的吗?”她一脸不可置信。那个art算是最难缠的客户了,层出不穷的产品和试样问题,而且经常晚上一两点都在陪他在skype上聊天。因为她一直做的都是许氏的产品,许氏产品只能算是中端的,所以art也不止一次的抱怨过。她还以为自己在做的是无用功呢。如今,真是天大的惊喜了!
“我还会骗你吗?这么大喜事,可要请我吃饭啊!”
“这是自然,这个客户能拿下来,最大的功臣就是易云你啦……”她初次全职做ho,很多沟通问题都是郑易云在帮她把关。她住在郑易云那里几天,便把自己的邮箱挂在郑易云的电脑里的foxail上,后来离开的时候也没删掉。她是信任郑易云的,而郑易云更是细致的帮她把关。哪些是骗子客户哪些是没潜力的客户,都事无巨细。所以郑易云很自然的一收到这封ail就给她电话。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刚好周六。不对,已经算是今天了。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晚上我带你去打台球。”
“好的。那就这么说好了。十一点的时候,我们再见面。”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郁嘉平走了过来,坐在她的床边。他的身上分明有一丝不易彰显的冷气,若隐若无,但是敏感如她,还是捕捉到了。她浑身一颤。
他压抑着心里的那团火,压抑着这因为郑易云这三个字,而带来的铺天盖地的郁气。他靠近她,把她揽在怀里,揉着她的发丝,安抚着她的瑟瑟颤抖。
“宁真,你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会对你好,是吗?”
她的脸被埋进他的怀里。清晰的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在耳边合奏着说不清的情绪。他叹息了一声,一声长叹,让她不知所措,心如擂鼓。
“你当初离职说是回老家结婚,都是借口,是吧。”
“我……”她说不出话。
“那一场,其实你早就做好了退场的准备,连后路都铺好了,是吧。”
“我……”
“你宁真,从头到尾都是在敷衍我,从来就没真的心甘情愿的要和我来一场,是吗?”
“我……”
“宁真,我只不过想要你心甘情愿,就当真这么难?我无法对你承诺未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力之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列火车会通往哪里,我又何必承诺?那晚,我是做错了事,可是追根究底还不是你宁真下的蛊!”
“我……”
“宁真,信是有缘。既然有缘,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走?”
“我……”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住在哪里?自己全职ho?开了大单,不打算请我?”
他一句接着一句,每一句都让她茫然不知所措。他轻轻的揉着她柔软的长发,最终无力的叹息:“如果我想查,你逃得掉吗?对你,我从来都不想动用这些。如今,我连你的手机号码都没有,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我偏偏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找陈英慧,结果还是一如所获。”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一遇到宁真的事,似乎就变得无限复杂。譬如为了所谓的缘分,耐着性子买门票,在寒山寺兜兜转转,只为了巧遇她。
所有的一切,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全盘失了控。
“还有,我不喜欢你和郑易云走的太近……”
这一个凌晨,难言的静谧萦绕在他们的四周。他们中间,是算也算不清楚的糊涂账。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不虐女主了~这章继续温情路线~~~
夫人原本设定的思路太恐怖了,呜呜,夫人真的是个后妈级别的~~~
请相信夫人,夫人一定要做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