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骏觉得不承认那一刻自己是非常嫉妒的。
天知道他想将苏普这个混小子给撕了,为啥呢,别以为他没有看出来,李文秀那小丫头表面是拒绝了苏普事实上呢,是担心自己会将苏普怎么样。
切,苏普就是个半大□□孩子,自己还能怎么着他?小丫头护得也太急切了吧。
马家骏觉得自己酸溜溜的,臭小子还想来,哼哼,下次他在来自己肯定赶走他,绝不姑息!
这边马家骏摩拳擦掌想着下次怎么干掉苏普,那边苏普少年却已经忐忑地回家了。
回到家后,他看到抽烟的老爹苏鲁克,苏普很害怕,老爹以前是部落最厉害的勇士,他非常佩服,同时也非常敬畏,这种敬畏其实已经深入骨头,若不是为了朋友,苏普是不会希望和自己老爹对着干的,他很喜欢阿秀,阿秀不像部落里那些叽叽喳喳地小姑娘,阿秀不粗鲁很温和很善良……现在阿秀的好处又多了一条,会做饭!
他的朋友阿秀有如此多的好处,为什么老爹只是因为阿秀是汉人就否定她了呢,阿秀也很可怜啊,阿秀的父母都被坏人杀死了。
苏普不理解,为什么苏鲁克如此讨厌阿秀,他也不理解,为什么部落里的人都在背后肆意地诋毁阿秀,他们根本不了解她,凭什么那么说阿秀!
苏鲁克有些无奈了,这个孩子非常像年轻的自己,认准的事情就绝对不改变,苏普有一双和他妻子一模一样的眼睛,他们都一样善良,其实苏鲁克也知道,那个叫阿秀的女孩子其实没有什么,不过这仅仅是对陌生人的评价,若是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苏鲁克说不定还会对那个小姑娘的印象有所缓和,可是现在呢,自己的儿子就像是被那个叫阿秀的小姑娘洗脑了一样,竟然不听自己的话,偷偷跑了出去。
苏鲁克有种深深的疲倦感,孩子越大越力不从心,他在慢慢衰老,可是他的儿子苏普却还是那么不听话不懂事,让他操心。
“老爹……”苏普忐忑不安地说道。
苏鲁克抽着旱烟,凝声问道:“有去找那个李什么秀的了。”
苏鲁克声音很冷,让苏普生生打了一个寒颤,但是他依然不想欺瞒父亲,于是点点头,说道:“嗯。”
“没吃饭吧!”苏鲁克说道,“给你留了饭,吃吧。”
一瞬间,苏普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涨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他的老爹果然是最疼他的。
苏普摇摇头,说道:“不了,老爹,我在阿秀那里吃过了……”
帐篷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苏鲁克刚才还有些愧疚,觉得自己逼得孩子了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目光如冰,“你说什么?!”
苏普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支支吾吾的却不敢再说第二遍。
苏鲁克怒极反笑,“好儿子,我的儿子,你竟然敢在那个肮脏的汉人家吃饭,你竟然敢吃他们家的东西……”
苏鲁克随手抄起手中的烟杆向苏普挥去,苏普被那烟杆打了无数次,他本能地躲开了,一边躲一边还替李文秀说话:“老爹,阿秀是好人,哥哥和娘的事情和阿秀没关系!”
“还敢顶嘴!”苏鲁克气得简直要冒烟,他丢下烟杆,拿起了自己的鞭子,怒发冲冠就向帐篷外面走去,“哼,我要去打死那个小丫头,狐狸精,竟然勾引我儿子!”
苏普完全不懂苏鲁克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老爹要去找李文秀的麻烦,于是他忙不迭拽着苏鲁克的胳膊,“老爹,我肚子饿在阿秀家吃饭和阿秀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不要去找阿秀啊!”
苏鲁克气得火冒三丈,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儿子。
苏鲁克面目狰狞,眼中怒火燃烧,“好,有骨气,我不打她,我要打死你!”说着挥起了鞭子。
苏普也是个倔脾气,他任鞭子打在自己身上,鞭子抽在苏普的肩膀上,“啪——”一下,火辣辣地疼痛,苏普一动不动,就任苏鲁克打。
“老爹,阿秀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你干脆打死我好了!”苏普咬着牙,忍着疼痛说道。
苏鲁克气得喘不过气,胸脯剧烈起伏,“好,好,好,你有骨气,好,好,你既然要替那个汉人小姑娘挨打,我成全你!”
说着,挥动鞭子,使劲抽在苏普身上,刚开始的时候苏鲁克还心疼,但是看到苏普一脸“我没错”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挥鞭子的动作就重了。
苏普疼的快要昏过去,但是还是咬紧牙关。
“你错了吗?”
“我没错!”
“认不认错!”
“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
气死他了,竟然拒不承认错误,苏鲁克想起了自己被汉人残忍杀害的妻子,还有死不瞑目的儿子,还有那些为了保护家园牺牲性命的族人,心里只觉得异常憎恨汉人,苏普这个儿子,在苏鲁克眼中,成了忘宗背祖的小人!这样吃里扒外的儿子,打死了也罢!
想着,手劲儿越发的不留情,苏鲁克的鞭子曾经是打死过草原上不听话的疯马的,纵然年事已高,少年苏普却是如何受得了。
他只觉得呼吸渐渐困难,嘴里甜腥不断,疼,很疼,深入到骨头的疼。
渐渐地,苏普失去了痛觉,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我没错,我没错……
血慢慢渗出,浸湿了苏普的衣衫,厚厚地毡毯上,浸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苏鲁克这时才感觉不对,什么时候,苏普竟然不出声了。
他慌忙扔下鞭子,跑到苏普面前,只见自己的儿子脸色苍白如纸,因为咬牙强忍疼痛,满嘴都是血。
濡湿的后背,一摸,苏鲁克看到自己一掌的鲜血……
血,都是血……
苏鲁克慌忙地唤道:“儿子,儿子……”
此时他已经慌了神,他做了什么,他竟然打死了自己的儿子,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的儿子……
苏鲁克脱下苏普的衣服,儿子光洁的后背,此时已经是皮开肉绽,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苏鲁克哆嗦着从柜子里拿出止血的药,撒在苏普流血的后脊上,止不住,怎么也止不住。
苏鲁克彻底的慌了,他大儿子死了,妻子也死了,难道真主真的要带走他唯一的小儿子么?
苏鲁克一把抱起苏普,冲出帐篷。
“救救我的孩子,谁救救我的儿子……”
苏鲁克家在部落比较热闹的地方,四周都是帐篷,大家也听到了苏鲁克教训自己儿子的声音,在他们看来,苏普这小子天天和一个汉人混在一起算什么事儿啊,哈萨克那么多可爱健康的小姑娘愿意给他做朋友,他不稀罕,却愿意和一个低贱的汉人混在一起。
真是自甘堕落,大家都觉得苏普这小子欠收拾。
可是未曾想到半个时辰,苏鲁克竟然从帐篷里冲出来,怀里抱着血肉模糊的苏普,哎呦妈嘞,他们以为苏鲁克也就是揍苏普一顿,这伤痕哪里是拳头巴掌打出来的,苏鲁克竟然对自己的儿子挥起了鞭子,这不是要苏普的命吗?!
众人一下子也慌了,大家都是看着苏普长大的,和苏鲁克又是几十年过命交情,而且苏鲁克只剩这一个儿子了……
大夫,上哪里找大夫?
大家七嘴八舌,突然人群里有一个妇人叫道,“计老头,计老头会啊……”
“计老头是医牛的,哪里会医人?!”
妇人反驳:“不是啊,我家男人有次被狼咬伤,也是计老头给药治好的……”
苏鲁克此时已经全然忘记“计老头”是个汉人的事实,但听有人能治好自己的儿子,他就来了希望,他看到苏普那匹白马,将苏普放在了马背上,踩上马镫。
那白马极有灵性,它仿佛知道苏普生命危在旦夕,“咴儿——”一声鸣叫,在众人担心的目光中,策马离开。
众人愕然看着苏鲁克策马奔驰的背影,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造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