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最不该出现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帝袍男子眉头微蹙,却并没有言语,只是继续向里面走去。
凤衣女子面色微带怒意,美眸中掠过一丝冷芒,一阵异样的气息在大殿升起,比寒冬时节的冰块还要冷,又要比最轻微的风影还轻。
“妲己!”
帝袍男子轻微呓语,就像是冰雪消融般,那阴寒刺骨的杀机立即消散开来,再也不见了丝毫踪迹。
冷哼一声,凤衣女子却也没有继续发作,只是紧步慢趋的赶着前方帝袍男子的身影。
冷寂的大殿内无比空旷,那两个字喊出后,帝袍男子再也没有半点言语,只是很认真的朝着帝座走去,几乎是用尺子量出来的,步伐竟然没有丝毫偏差。
整个大殿内这一时刻显得无比寂静,只有脚步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就像是寺庙里面的钟响一样。
似是随着帝袍男子的脚步,整个大殿都变的明亮起来,伫立在大殿各处的青铜灯盏骤然大亮,如同阳光一样的火焰映射在整个大殿内,将最后的一丝黑夜驱逐。
整个大殿都是青铜的色泽,四十五根巨大的柱子将大殿撑起,古铜色的真龙雕文在柱子上盘旋缠绕,似是有了生命一样。
大殿正中心是一条宽九米的石道,无数古朴的花纹雕刻在地面的石板上,形成一幅幅神秘的图刻。
石道底下是一块巨大的水池,水的色泽很清澈,两只石龙浮在水面上,龙口正喷出青色的水柱,如同乐曲般潺潺作响。
石道往前是一块宽广的空地,竟然全部是用紫韵墨玉铺成的,尽显华贵之气。
紫玉场地最中央正放着一只四足大鼎,古铜色的鼎身上刻着巍峨的山川河流,鱼虫草木,鸟兽星辰,还有无数先民农耕捕猎的图案。
紫玉空地之上是两道阶梯,第一道总共有三十层台阶,第二道共有十五层台阶,总共四十五层阶梯,尽是用古铜色泽的璞玉铺成,暗合九五之数。
最上方是一座九龙缠绕华贵帝座,最中心的血色珠子如艳阳般耀眼,散发出极其浓重的皇道气息。
帝袍男子站在帝座前,一摆衣袖转身坐下,无尽的霸道威严自体内散出,就连那如烈日般光亮的灯火也晃动不停,似是要在帝袍男子面前收敛起来光芒。
凤衣女子同样转身坐在旁边,一股极其强大的掌控力自她体内传出,隐约间竟与帝袍男子的气息完美契合在一起。
猛然间,周围光线变的暗淡了许多,就像是那些灯盏内的灯油燃尽了一样,原本光亮的大殿这瞬间变的灰暗了起来。
不过却有一处变的更加亮了,比起刚才还要亮上几分,就像是消失的光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光亮之下有两道瑟瑟的身影,红的透紫的官袍在光亮下如鬼一样凄厉。
“你们,还算臣吗!”
极其平淡的声音自帝座上响起,却又充斥着无尽的尊贵与霸道,尽显帝王本色。
“桀桀桀……”
一阵鬼魅般的笑音后,左面的身影跨了出来,脸上枯柴般的皮肤不停抖动,显得极其狰狞。
“陛下视微臣做臣,那微臣即是臣,陛下视微臣做贼,那微臣即是贼。”
“既然如此,那你就做贼吧!”
没有一点迟疑,帝袍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那种由心散出的冷漠显得异常果决。
“乱臣贼子!”
凤袍女子一声呵斥,整个大殿都仿佛轰鸣起来,无尽的压力朝向殿下的两道身影压去。
“妲己娘娘,这一点你说错了。”
轻轻一抚衣袖抵消掉妲己施加的压力,另一道身影从后面站了出来说道。
“没错,当所有人说娘娘是对的,纵使娘娘做的是错的,那也是对的。”
“当所有人都说娘娘是错的,纵使娘娘做的是对的,那也是错的。”
“大商皇朝就如一辆战车,陛下与娘娘就是抓着缰绳的那双手掌,而我等诸人就是拉着战车的马匹,共同驱使着战车前行的方向。”
“若是一匹马生出了异念,其余马匹和陛下娘娘仍是同心,这战车自然还能继续前行,因为就那一匹马根本不能拖住战车前行的脚步,反而会在轧轧的车轮之下被碾为粉碎。”
“可若是所有的马匹都生出异念,纵使缰绳还在陛下娘娘手中,这辆战车也必然会停下来。”
“何况如今这些马匹已经重新换了一辆战车,而陛下娘娘手中抓着的不过是空荡的缰绳,又怎能继续带领这辆战车前行。”
“最终的结局不过是陛下娘娘被大商这辆战车拖垮,而我等却只是重新换了一辆新的战车,继续着以前的一切罢了,唯一的区别只是那双抓着缰绳的手掌换了而已。”
两道身影交错开口,却又无比契合,如此默契堪称世所罕见,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一阵沉默,似是在思索这些话,帝袍男子状若沉吟。
“哈哈哈……”
猛然间,帝袍男子放声大笑,那样肆意的笑着。
“费仲,尤浑,你二人居然能说出如此之话,实在是出乎寡人意料,看来先王将你们留给寡人,却是有他的深意。”
“谢陛下夸奖!”
“蒙先王抬爱!”
“哼!”
“只怕是先王都未必想到,你二人早已生出反意,如今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否则怎会在寡人面前隐藏如此之深。”
两人并未言语,同时变的无比安静,就像是被说中了一样。
“不过你们也有一点说错了。”
“微臣不明。”
“陛下赐教。”
“寡人名为帝辛,大商当代皇主,万里锦绣山河的执掌者,亿万人族共主,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抛弃寡人。”
“对你等来说,确实只是换了一辆战车而已,不过对寡人来说,这战车却是寡人的父王,寡人的祖父,寡人的列代祖先共同坚持的,共同守护的,寡人岂能抛弃。”
“这辆战车,才是寡人的根本,如今你们却要寡人抛弃自己生来的责任,去成为一匹没有思想的马匹,和你们一起去牵引另一辆战车,岂不是显得极其可笑。”
“陛下或许说的是对的,不过又有谁能知道呢,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失败的人只能沦为胜利者的垫脚石,只能来衬托他们的成功,没有人会在意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也没有人会知道你为了什么。”
“寡人在意,寡人的父王在意,寡人的列祖列宗在意,他们都在看着寡人呢!”
帝辛这一瞬间变的及其庄严,隐约间还带有点点苦涩,这是他没能守护住祖宗的愧疚,对祖宗的愧意。
“陛下大义,我等钦佩!”
“但陛下如今要阻挡我等道路,我等却是决不能退让。”
“与其说我等抛弃了陛下,不若说是陛下抛却了我等。”
“陛下说我等众人为乱臣贼子,岂不知我等眼中陛下才是乱臣贼子,是我人族追求长生路上的乱臣贼子。”
“成也罢,败也罢,盛世明君也罢,乱臣贼子也罢,又能如何,自有后人评判,你我在此争辩,又有何意义。”
“你们能来到此处,想来寡人如今已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一道说了吧。”
“我主派我等前来,一是为劝降陛下,毕竟曾有君臣之义,我主不愿陛下就此没落,不愿帝室就此云散。”
“说第二吧!”
好像早已猜出会是这样的结局,尤浑当即站立出来,道:“为我主前来献上战帖,三日后两王战。”
“这才是姬发的真正想法吧,不过他父姬昌都死于寡人之手,他确信是寡人的对手!”
帝辛一阵冷笑,毫不在意的讥讽道。
“这就不是我等能揣测的了,三日后望陛下能依约出城,战帖已下,我等告辞。”
“你们当这奉天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妲己一阵冷笑,身后霎时出现一条极其妖艳的九尾狐影,全身雪亮的毛发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血色如宝珠的眼瞳射出及其阴冷的历芒。
“让他们走吧,让他们看看自己为自己挖掘的坟墓,是如何将他们埋了的。”
帝辛有些疲惫的说道,挥了挥手阻止了妲己的动作。
费仲尤浑走后,妲己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帝辛,正想要开口,不过却猛地将目光放到殿门口,脸上露出一丝喜意。
“微臣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