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饼弄了十天,那片柿子林才堪堪运完了三分之二。两人削皮晾晒,也大致弄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方曾却不打算再去运了。很简单,马上就要秋收,他家里还有两块山地,怎么着还是粮食最为的重要。
秋收的时候,一般的人家喜欢搭伙做事。人多力量大,特别是秋收的时候,那是抢着日子干活,就怕老天爷来上一场雨,那一年的收成就泡汤了。自然,有牲畜的人家干活却是要轻松的多,方曾家里就两块山地,也没和别人搭伙干。自己手脚麻利些,不过三四天的事情,再说家里还有大青骡子在,也不是太累人。
方致远也想跟着去,他虽然看着才十岁,可在这个地方就算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也能下地干活了。方曾却不愿意的,他觉得自己身强力壮的,怎么着也用不着外甥的小胳膊小腿的去帮忙。
两人为着事情说了半天,还是给方曾一锤定音的决定让方致远看家做饭带晒柿子。方曾去地里干活,方致远看着满院子的柿子也同意了。心里却是打算要做些好的给他舅舅补力气。
方曾的山地离家不远,有骡子板车拉着,倒是省了不少力气。方曾第一天就收了大半的玉米和红薯,还有其他一些作物。因为自己的大院子晒着柿子,方曾就把玉米晒用自己做的木架子晒在了院子外,让方致远看着些。
方致远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又给他舅舅添麻烦了,这个时候晒柿子这不是占了晒粗粮的地方吗。好在他家没多少地,收上来的粮食也不用大块地方,在外面找个平些的地方就能晒了。可这也让方致远暗自下决心,以后做事一定要周全点,没得给他舅舅添麻烦。
收了三四天,地里的粗粮都收好了。方曾该晒的晒,该脱壳的脱壳,忙得不亦乐乎。而骡子就被方曾借给了和他交好的林正家,不然,有骡子在家,还是要被人惦记着帮自己家干活。不如先借给了自己相熟的人家,省的得罪人。
柿子晒的也差不多了,方致远就开始每天和方曾一起捏柿子,一早上下了,手都酸了。这样弄了十多天,柿子已经和柿饼成品差不多了,方致远就开始和方曾两个把柿子放进缸里上霜。八个大缸竟然没装的下,最后,方致远也舍不得让他舅舅再买缸了,毕竟一个大缸要一百个大钱,这而都快一贯钱了,柿饼可还没挣一个大钱呢。
想了想,他就直接用粗粮垫子垫在屋子地上,放上柿子在放上柿子皮,用垫子盖上,为着保险,他还专门用了家中的旧垫絮捂严实了。也马马虎虎的把柿子全都弄好了,只等着一个月后的时候看成品了。
等柿子进了缸,家中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方曾就带着方致远去收梨子,沙果和其他一些山上果子。家里的竹扁箩里倒满了梨子,沙果,枣子还有板栗。看着这些果子,方致远远眉毛都弯了,有长辈宠爱的孩子真幸福。
方曾还把菜地里种的大白菜和萝卜青菜收了回来。这儿家家有腌制酸菜和咸菜的习惯,大冬天的就靠着这两三样菜撑着,哪家都储备的足足的。可方曾和方致远就遇到了问题,咸菜他们还知道咋腌,可酸菜就不知道怎么积了。
方曾以前只管打猎干农活,家中的事情有全能的林阿么。方致远更不用说,他阿么干活一个顶两,又疼孩子,自然是不要他去帮忙积酸菜的。舅甥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明晃晃的不知道该拿这些大白菜怎么办。
在方曾决定去找林信和林正家的请教一下积酸菜的法子的时候,方致远决定积酸菜他不会,可他会做辣白菜和泡菜啊。这两样做好了,还不是可以和村子里其他人家换着吃,说不定还能物以稀为贵,换些银钱。好吧,他现在已经完全掉钱眼中去了,看见什么都想变成白花花的的银子。
方曾一听方致远有法子能解决这些白菜,大喜。他其实真不想和那些哥儿们讨论怎么积酸菜,不然有的给林正那个大嘴巴笑话呢。现在外甥提出了另一种白菜的积法,方曾也没疑问,照着做就行了。
方致远看着家中有沙果和梨子,就开始做了。其实,大部分都是方曾在做。方致远就动动嘴皮子,搭把手,两个人干了一天终于把白菜该处理了。还顺便用萝卜泡了个泡菜,至于味道如何,方致远想说:他还没吃,还不知道。
忙完了秋收,大家伙心里都高兴,再交完了税之后。就有那粮店的伙计们带着骡车来了村子里,开始收粮食。来乡下收粮食的肯定价格上要比自己送去镇上卖少上几文,可方便啊。这送粮食到镇上雇个骡子车的钱也才够这一趟的差价,还不如把粮食直接卖给他们,省事又安全。
方曾是没粮食卖的,可他也去了。方致远还在长身体,方曾打算直接在那儿买些细粮给方致远吃。在村子里买也不是不行,可乡里乡亲,钱给多了他心中不高兴;钱给少了,人家心中不痛快。不如趁着粮店的伙计收粮,他去买些。人家什么价,他什么价,也不会有人挑不是。
方曾回来的时候,挑了两担谷子,方致远看着谷子心中高兴,可怕他舅舅用多花钱,对着方曾说道:“舅舅,你不用买谷子。我们吃粗粮也是一样的。这些谷子能换不少粗粮了。”
方曾不在意的罢罢手,笑着说道:“过上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咱可要吃好些。买谷子可比买精米划算多了,就是脱壳费力些。趁着现在粮店收粮的便宜,舅舅多买些也不亏。好了,舅舅还得去两趟,这次舅舅买了不少的谷子呢。”
说着,把谷子倒在储放粮食的大缸中,又出去了。
方致远看着谷子,眼睛亮了亮。同时,有更加下定决心要好好的挣钱,以后好好的孝敬他舅舅。
晚饭吃的是猪骨头汤和炒肥肠。自从方致远露了一手之后,方曾一般去镇上都要带些骨头和猪下水。这些东西虽然也要钱,可比起肉却是便宜多了,好吃又不贵,方曾还是很愿意买的。方致远还把几个猪心给腌了起来,准备晒干了,等没菜的时候炖着吃,也香的很。
晚饭舅甥两个吃的开心,还没等吃完了,林正就来了。
林正是林信的亲弟弟,和方曾是一块长大的好哥们,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他四年前成亲就让自己爹林诚给分了出来,就怕一家子在一起鸡毛蒜皮的反而把感情弄淡了。现在他日子过的也不错,一个小子已经三岁了。
方曾看着林正过来很是高兴,赶紧打发了方致远把锅里留着的菜盛上来,又找了自己珍藏的酒,拉着林正在家里吃饭。林正也没和方曾客气,他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也没吃饭,肚子也确实饿了。
等两口菜下肚,他才把今天来这的话给方曾说了。
原来,前些日子,方曾把方致远带回来落户在自己家。村子里大部分都知道,他们都是看着方升长大的,听方曾带回来的稳婆哥儿那么一说,个个都骂李家不是人,连着自己家的种都苛待。对着方致远也是蛮同情的,并没有说什么。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李富家的事情没几天就传的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了。李家村的名声算是受损了,有些外村本来已经谈婚论嫁的人家就有些不愿意把哥儿汉子嫁娶了。对着李家这样的村风很是看不上,一连着李家几家说亲的都吹了。
李家村的人很生气,对着李富一家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可同样也对着外说方致远怎么样的不孝顺,怎么样的忤逆。把方致远说的一文不值,好像这样就能把他们衬得多好似得。
林家村的人听去过现场的稳婆哥儿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觉得方致远小小年纪气性太大,可对着他阿么那是孝顺的。对着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是那么的在意,可别村不知道实情的人,现在都道方致远是不孝子,连亲爹都不认。
本来方曾托了他哥林信,说是让他哥给方致远说到赵家村的私塾去念书。原本都已经说好了的,让方致远开年跟着大壮一起去赵家村读书。可现在人家私塾先生却是不愿意了,说是方致远的品行有问题,他怕收了方致远赵家村其他的家长有意见,就给推了。
方曾听着听着火气就冒出来,这是个什么样的事情啊。明明就是那李富的错,怎么成了他外甥的错。现在连上学也没个机会,李家村真是害人不浅。真以为把错推给一个孩子,他们就万事大吉了。众人不是瞎子,他们怎么待他哥带外姓哥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把他外甥的名声弄臭了,能有着他们什么好。
林正说完话,也不吃饭了,赶紧回去了,家中人还等着他呢。
方致远听了则是不发一言。他确实忘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在现代他做混混,没了好名声学校也要劝退,更何况在这个父父子子的古代。不孝的罪名有多大,有些心理承受低的,一辈子都不能抬头见人。
他忽视了周围的坏境,在现代,他没名声不要紧。只要不杀人放火,干天怒人怨的时期,小奸小恶也无所谓。只要有了钱,照样活得有滋有味,被人巴着。
可在这儿却是不行的,一个人的名声就像是他的通信证一样。没了名声想干什么都得掂量掂量,方致远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人言杀死人的。可他不后悔,就算名声能困他一时,可却困不住他一生。
而要他为着一时的名声去和李富这样的忍气吞声,受他的摆布却是万万不能的。
方曾有些对不住的看着方致远,要是他当时不是一怒之下气昏了头,拦着方致远说那些话,虽然李富以后还要膈应膈应他。可外甥也不至于坏了名声啊!这么一想,方曾越发觉得对不住方致远了。眼神更加的愧疚!
方致远看出来了,他赶紧说道:“舅舅,我一个外村的人去赵家村上学也不一定能学的好,我年纪大了,也就能认认字罢了。到时候大壮去学了,回来教我也是一样的。舅舅我知道你心中难受,可我不后悔。我要是落在了冯梅的手上,日子还不知道多难熬呢,说不准现在都见不着你了。现在这些和那些苦日子比起来,我已经在蜜罐子里。人得知足,我现在吃得饱穿的暖,还有舅舅护着没人敢欺负,这就很幸福了。至于上不上私塾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
方曾听着方致远的一番安慰心中好受了些,可还是说道:“哎,要是舅舅当时拦一拦你,不说那些话,那些人也不能如此的说你。是舅舅气昏了头,没顾忌到这些,对不住你啊。”
方致远却不这么想,说道:“舅舅,难道就为着这个名声,我们就要受李富摆布。他害死我阿么,看在他是我生父的份上我不会做什么,可却万万不会再为他养老送终了,特别是还要一道养着冯梅这个侩子手。要是当时没有撕扯清楚,以后为着名声就要为着他当牛做马,那不如当时就让我溺死在河里,省的受着窝囊气。我就是用馒头喂狗,也别想要我给一粒粮食给这对害死我阿么的混蛋。”
方致远平静的说道:“其实现在也好,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不认李富了。到时候,他要是想要生父的名头来压我也没用。,名声已经臭了,他还有什么可以威胁我们的。只要我们不理,他就毫无办法。”
听着方致远的一席话,方曾沉默了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做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