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一天冻雨,天气更冷了。({〔〔小说〔{?网{ w〉ww.是那种湿冷,寒冷的水汽像跗骨之蛆一样丝丝缕缕往身上钻。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无法抵御,手脚就没有一刻暖和过。红鞋女鬼没再来打扰紫彤,仿佛那天之后她就消失了。紫彤有些担心她,又暗暗笑自己太敏感,竟然担心起鬼来了。
晚上去”阑珊”,现铁将军锁门,”阑珊”竟然没开。这可真是稀奇,在这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到”阑珊”不做生意。
在小卖部打电话给雷,没人接,又拔通了小慧的电话。
“今天白天咖啡店就没开,老板也没通知我们。别管了,反正不是我们的责任。”小慧道。
放下电话心中紫彤忐忑不安,隐隐预感到雷可能出事了。
虽然她跟所有员工一样不喜欢雷,但也没办法放着他不理。可她只知道他住在附近,不知道他的具体住处。正想给小慧再打一个电话,余光瞥见街道对面站着条人影。
站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脚下没有影子。可她的模样却被灯光照得很清楚,绯红的血液糊满了她秀珍的脸颊,悲伤的眼神。白色的长裙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花,脚上的皮鞋鲜红夺目。身体瘦得跟纤细的柳枝似的,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飞。
紫彤正犹豫着是过去跟她打招呼还是等她过来找自己,却看到她远远对紫彤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往旁边僵硬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她。
意识到她在示意自己跟着她走,紫彤只稍稍考虑便跟了上去。
凤九告诫她不要再和厉鬼说话,但她无法对女鬼的苦苦纠缠置之不理,因为她能感觉到女鬼的无助。大概是她自己曾尝过那种绝望到极点,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的滋味,她想帮她。
过了街道一路跟着女鬼走,紫彤不知道她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她也始终没有回头看过紫彤一眼,僵硬地在前面走着。身影飘乎乎的,关节僵硬,就像胶片电影中落寞的僵尸。
除了紫彤,周围的人好像都看不见她,有几个人甚至穿透她的身体走了过去。而她的身影只是像烟雾一样散了一下,又重新聚合成一抹人影。
穿过几个街道,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风一吹,她的背影瞬间不见了。紫彤几步追上去,眼前却失去了她的行踪。
也不过前后脚的时间,她跑哪儿去了……
这条小巷子应该在”阑珊”咖啡店后方。巷子里寂静无声,两旁的围墙上钉着几股扭曲的灰蒙蒙电线。周围的窗户破破烂烂的,门上糊满了灰,想必这里早已没人住了。
紫彤转回身想出去,一眼看到雷裹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趿拉着一双脏兮兮的毛线拖鞋,正站在她旁边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门口迷迷瞪瞪地看着她。嘴唇苍白,眼角挂着两坨眼屎,鼻头上红红的。
紫彤的心脏猛跳了一拍:“雷,你没事吧?”
他吸了一下鼻子,目光依旧呆滞:“昨晚,烧。翘班,彤,你。”
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口,紫彤的心情莫名松弛了些。琢磨着因为他生病,女鬼才带她来这里。
“雷,你生病没开店,也没通知店里的员工,我特意来看看你。”紫彤回答。
他似乎愣了愣,半晌竟微微扯出一丝笑,顺便又吸了一下鼻子:“哦,放假,工钱不给……”
苛刻的资本家,真是一点不吃亏。出于礼貌紫彤耐住性子问:“有没有我能帮忙的,需不需要送你上医院?”
“不用。”摇摇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手上拿着汗津津的二十块钱,“帮我买,大青叶片,感力克。”
他的气色实在差得很,紫彤觉得他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但她不是他的朋友,他不愿意去紫彤也不好劝,只得接过钱到街上给他买药。
这个小区人少,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家药店。里面两个店员大妈正议论着附近拆迁的事,因为中间提到了雷,不由专心听了几句。大意是雷坚决反对拆迁。
买好药赶回去天已完全黑透,没进门,先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雷家的门半掩着,往里走一条长长的过道,阴暗黝黑,只有尽头的木板门往外漏着一丝黄光。
紫彤扶着□着红砖的外墙,摸索着走了进去。脚下不断踩着凌乱的扫帚,拖把什么的。
推开尽头的门,屋里一团乱。房间很窄,凹凸不平的青砖外墙。白炽灯泡上落满了灰尘,沙上堆满了脏兮兮的衣服,桌子上的一次性餐盒叠得像小山。一些不舒服的味道翻滚着从屋里往屋外涌,霉菌的味道,食物酵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香薰味,在这样寂静又凌乱的空间里让人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紫彤走进屋子,随手扶起翻到在地的塑料板凳:“雷,药买来了。”
没人回答。
“咔啷……”一阵铁链撞击的声响从微掩着的卧室里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是雷的太太吗?
走过去刚想推门看看,厨房里无声无息地闪出一个人。
“为什么,不门外等?”碧绿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大冷的天,身上竟套着件黄的白背心,一条黑格子大裤衩,手里拎着一把菜刀。
紫彤被他那冷冰冰的目光冻得一个激灵,忙把药递过去:“雷,药。”
他默不作声地接过药。
她松了一口气:“那我走了。”
紫彤急急忙忙就要走,一脚才跨出去,脚下一滑。她整个人蓦地向后一倒,摔进了卧室中。
“哎呦……”她吸着冷气想坐起身,忽然看见身旁有一个人。
穿着水红色深v透明情趣睡衣,背靠着墙坐着。她的头斜搭在肩上,脸似乎是在看着紫彤,可是一双圆睁的眼珠子灰蒙蒙的,里面布满了恐惧的血丝。粘稠的鲜血从她脖子上碗口大的疤痕里涌出来,顺着她的手臂滴滴答答往下淌,在地上汇聚成了一股小溪。
是她的同事小慧!
紫彤现自己的身体下湿漉漉的,全是她的血,她下意识蹭着朝后退。
这时雷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用一块毛巾堵住了紫彤的口鼻:“她自己,偷溜进来,勾引我。还要报警,抓珍,该死。彤,你,不该进来。”
紫彤眼前有那么一段时间是一片模糊。
紫彤头晕得厉害,隐隐听见有女人在她耳边叫她醒醒。
紫彤实在被她吵得受不了,微微睁了睁眼睛。周围的墙上挂着许多张照片,照片上的主角是雷和一个女人。两人或开怀大笑,或纵情拥抱,快乐地秀着恩爱。
照片的女主角红鞋女鬼站在紫彤面前,眼里流着两行血泪,抬着手指向屋子地另一个方向。
顺着她指的方向朝那边一看。
看到一个女人……
一个皮肤灰得像阴天天色的女人……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靠椅上,脸上的轮廓格外好看。和照片上的女人,也就是紫彤身边的红鞋女鬼的样子很像。身上也穿着和红鞋女鬼同样的真丝白裙,鲜红的皮鞋。脖子、手腕、脚腕上全套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连在墙上。
另外,她的皮肤是灰色的,很纯粹的灰色,像极了传说中的僵尸。
雷坐在她对面,用筷子夹起一块红彤彤地东西凑到她嘴巴旁。她温顺地张开嘴巴,将那东西咬住慢慢地咀嚼。
意识到那块东西是人的手指,紫彤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想呼吸,却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根本透不过气。情急之下把嘴用力一张,随即一大口空气灌了进来,只一眨眼的瞬间,整个人蓦地清醒了过来,身体猛地一轻。
紫彤醒过来觉自己正躺在一张竹沙上,从沙上坐起,身旁忽然卡啦一声响。扭头一看雷正用一支乌黑的********对着她:“不准动,不想,打死你。”
这个时候,配合是最好的选择,紫彤慌忙坐正:“我不动。”
他把枪放在腿上,继续喂眼前的女人吃人肉,介绍道:“我太太,珍。珍,我的朋友,彤。”
说实话,如果不是诡异的皮肤颜色,紫彤会觉得那个女人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弹性的光滑皮肤,晶亮的双眼,茫然的眼神,还散着淡淡香水味。
但她的皮肤颜色实在是太怪了,而且在她对面,也就是雷身后还站着一个和她的模样打扮都十分相像的女鬼。女鬼除了身上的血迹和死气,比她更像活人。
同时看到一个人奇怪的身体和鲜血淋淋的魂魄,真是一件诡异到极点的事。忍住胃里不适的感觉,紫彤毛着胆子问:“雷,你太太的病好了?”
“没有,珍,是怪物。”一点没有掩饰,继续给灰色女人喂着人肉,“我害的……”
“生了什么事?”
放下筷子,抬头抚上女人正在蠕动的脸颊:“彤……我背叛了……上帝……”
因为他说自己是他的朋友,紫彤也就没插话,静静地听他说了下去。
“我们去西藏,生车祸,珍死了。我回意大利,弄到吸血鬼的血,给她注射。但她没有变吸血鬼,变成了,怪物。有尖牙,力量大。但皮肤,灰色。”
“刚开始,她吃肉,内脏。牛的和羊的,还有猪血。”
“一段时间后,她拒绝,再吃那些东西。”
“后来有一天,她跑出去,回来时嘴唇上有血。安静几天,又出门,抱回一只手臂。”
“后来,她出去,越来越,频繁。”
“我想锁住她,”扭头看着紫彤,碧绿的眼底透出了绝望的死灰,“但锁不住。她经常出去,杀人,再回来。”
“我想,同她一起**,死在伏特加的,烈焰里。但我做了错事,不能让她同我一起,受惩罚。彤,我该拿她,怎么办?”
听他这么一说,紫彤才注意到四周墙角叠着几大个写着俄文的酒箱子,还放着几十捆干木柴。如果他不主动提起,紫彤还以为这是他进的货呢。
因为执念,把自己妻子的遗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让妻子的灵魂无法升天,真不知是该怪觉得他可悲还是觉得他笨。
“雷,珍让你烧掉她的遗体。”紫彤道。
他楞住了:“hat?”
反正已经说出口了,紫彤瞥了就站在雷身边,一往情深望着他的珍的魂魄(红鞋女鬼),一口气说了下去:“其实你太太珍已经死了,她的魂魄因为你的执念无法升天,每天都陪在你身边。现在她就站在你身后看着你,你却看不见她。她让你烧了她的遗体,让你们都解脱。”
“hat!”他站起身,目光灼灼,甚至泛起了一丝隐怒,“youarea1iar.(英:你骗我)”
“她真的就站在你身边,”紫彤望着又哭又笑的女鬼,不,应该是珍,一字不差地转述着,“她说有些秘密只有你们俩才知道。你们第一次约会你送了她一朵冰花;你们第一次亲热是在草原上;她在晚上叫你,“我的意大利宝贝”。”
“珍……”他捂住眼睛,眼泪大颗大颗从指缝中间滚落。
高大男人的哭声很压抑,很闷,像一只在月下痛苦嚎叫的独狼。虽然他看不见,但珍的魂魄却拥住了他颤抖的肩膀,紧紧地拥住。
“珍说,烧了她的身体,她会在天堂继续爱着你。”
传完最后一句话,紫彤心底一阵轻松。
突然,门口传来一股浓浓的香气。
扭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那天出现的女吸血鬼。
她头上戴着一顶精致小巧的蝴蝶礼帽,脸颊在栗色卷的衬托下精致得犹如无暇的玉雕。身穿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貂皮大衣,脚蹬一双高高的柳丁黑皮靴。手上带着一双金色兔毛手套,手里拿着一把精美的蓝色蕾丝伞。
“阿里克赛是你杀的?”女人问雷,唇角浮起了一丝轻蔑的笑,“竟然被人类杀掉,真是我族的耻辱。我喜欢勇敢的男人,不过你杀了我的族人,必须死。”用伞尖一指锁在铁链上珍灰色的身体,“这只在死后注射我族血液变成的怪物,也必须抹去。”
雷停住哭泣,迅拿起倚在身上的猎枪对准她:“你是,什么人?”
紫彤忙道:“她是吸血鬼!”
她话音刚落,就听“轰”的一声,雷出其不意地开枪了。霎时整间屋子里都弥漫开了刺鼻的硫磺味,门框被轰出了个大洞。
接着伴着雷的吼声,猎枪接连开火。
“轰轰轰……”
天呐,才眨眼功夫,雷就直接从一个悲伤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凶悍的哥萨克骑兵。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谈判交涉。他抱着猎枪,满眼通红,身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脖子和太阳穴上突起了一根根粗壮的青筋。换子弹的度快如闪电。枪口追逐着女吸血鬼在卧室墙上,天花板上窜来窜去的黑影连连喷火。
再也看不出那个面容阴郁的咖啡店老板的影子,只看到一个全身心投入战斗的战士。
“我去……”在他开第一枪的时候,紫彤的全身和内脏整个被震得一颤。顾不上脑袋嗡嗡作响,往地上一扑滚到了沙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耳朵被巨大的枪声震到麻木,紫彤什么都听不见。心中叫苦不迭,再呆下去肯定被两只野兽之一干掉。她顶着纷纷扬扬下坠的石灰和水泥块往外爬,还没爬到门口,两双脚一前一后落到面前。
抬头一看,原来是珍的灰色身体被女吸血鬼抓在手里,挡箭牌一样挡在面前。虽然身体的胸口上已多了一个紫红色的大洞,但身体的表情依旧温顺得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也不知怎么样才能动起来。
奶奶个锤的,雷真特么是个聪明的暴力狂。他强力量与度逼得女吸血鬼根本不能近前,连催眠术也没空使出来,竟使出了抓人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误伤老婆,雷怒吼一声单手朝天开了一枪。又随手从身边的酒箱子下抽出了一把哥萨克军刀冲过来,脸上凶狠的表情恍如恶鬼降临。
女吸血鬼微微皱眉,踩住伞身从伞身中抽出一把纤细的花剑。优雅地一挥,架住军刀的同时剑尖在雷的胳膊上挑起了一朵血花。
可雷的动作并没有变得迟缓,军刀变了个方向又狠狠劈下。
冷冰冰的刀光剑影晃得人眼花缭乱,门又被女吸血鬼和珍堵住了。紫彤吓得紧紧缩在墙边,直念天王老子保佑。
突然,一抹白色身影从墙上闪出,一晃便扑进了珍的身体中。刹那间珍的身体眼眸中闪过一道鲜红的光,然后一个返身抱住女吸血鬼,脚下一扭和女吸血鬼换了一个位置。
女吸血鬼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却被珍的身体缠住,连拿剑的手都动弹不得。
“咔嚓”一声,寒光一闪,哥萨克军刀从女吸血鬼头上一劈而过,冰冷粘稠的液体瞬间铺天盖地向四周乱喷,有不少喷到紫彤脸上,她只感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了紫红色。
紫红色的女吸血鬼顶着已裂成两半的头颅,恶狠狠地用利爪撕开了珍的身体。紫红色的雷拿着刀对女吸血鬼的手臂一阵乱劈乱砍,嘴里吼着不明意思的意大利文。
紫彤拉起袖子擦眼睛,反而越擦越模糊,眼皮火火辣辣的痛。
这时兀地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紫彤快走。”
她抬头眯着眼睛仔细寻找着声的人。
那两个人已互砍成一团,女吸血鬼用残余的右爪疯狂地捅着雷的肚子,雷用军刀肢解着女吸血鬼的腰身。仿佛都失去了思维的能力,变成了两具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而珍的身体几乎已被泰莉莎扯碎,五脏六肺和肉块散落得到处都是。身体变成了一副残缺的红色骨架,只剩右肩上挂着的右胳膊和断到膝盖的左腿,背靠墙壁勉强保持着平衡。
她的头颅还算完整,连在血淋淋的脊椎上,面对着紫彤的方向。相貌模糊,就像在脸上罩了一层半透明的面具似的,应该是珍的魂魄附在上面。
“我要烧了这里,快走。”她又说了一遍,用右臂抖抖地从木箱后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紫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当下不再去管他们,爬起身朝门口方向跑。没跑出两步听见她在身后道:“父啊,原谅我们……”
话音刚落,“噗”的一声,紫彤觉得后脑勺一阵火烧火燎,然后闻到了股头烧焦的味道。眼睛瞬间就睁不开了,接着撞上了一具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躯体。随之而来一股力量卷住她的腰,旋转着朝门外冲去,直到触碰不到火苗的地方才停住。
“老板!”像是凭空突然间从某个看不见的空间里窜了出来,沧海来得及时而突兀。
“女吸血鬼呢?”他面无表情地问。
“在里面。”
“离开这……”扔下几个字,他又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雷家。
火势蔓延得奇快,火焰带着浓烟与灼热,还有让人窒息的气体急燃烧的嘎巴声从过道里往外涌,眨眼间便吞没了他高大的背影……
今年初冬,紫彤在”阑珊”咖啡店找了份工作。不久”阑珊”暂停营业,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再打开本城咖啡论坛的时候,上面的朋友给雷和珍建了一个怀念专贴。紫彤这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喜欢雷煮的kopiluak,不管雷离不离开,他的痕迹都随着kopiluak的清香一起永远留在了这个城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