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说话时候太长,穆乔合频频像这边忘过来。
种兰睿见状也不再多言,像个称职的属下一般对华文熙行了礼,嘴里小声道:“保重身体。”又遥遥像穆乔合行了礼,几步穿过游廊,消失在层层‘花’障的遮掩中。
穆乔合走了来,看了那人离开的方向,又打量着华文熙的神‘色’,“……二爷说了什么?”
华文熙一笑,“一些小事罢了。”
穆乔合嘴巴动了几下,到底没问出口,两人一下子沉默起来。
这时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姑娘!”
童儿张望了一会,道:“‘奶’‘奶’,穆姑娘,是晴天和‘春’妈妈。”
华文熙看了穆乔合一眼,心里有些紧张。
晴天轻快的跑来,手里拿着个‘玉’坠子,“……我就说姑娘您来的时候身上没带着,肯定不会丢的,看,我回去一找就发现啦。”
穆乔合接过那‘玉’坠子,随意道:“是我记错了。”
‘春’妈妈年纪大了,没有晴天走得快,这时候才走到近前,“……回来一瞧您二位都不在,可吓坏老奴了,原是来了这里……您的头发……?”‘春’妈妈看着华文熙光秃秃的发髻,不由问道。
华文熙‘摸’‘摸’头发,才想起来掉了只钗子,把方才童儿捡回来那支‘插’了上去,笑道:“瞧着这‘花’好看,原是想叫童儿编个环儿戴着玩……”又顺着方才她的话提起了这片紫藤,“……母亲总是说起这里,既然来了,总要亲眼瞧瞧才是,今后母亲提起来,我们也好接话了。妈妈怎么追来了这里,母亲那里没有事吗?”
‘春’妈妈笑道:“青果在那里呢。您二位是还逛一会。还是……”
华文熙笑道:“回去吧,这里太香了些。”
‘春’妈妈看向穆乔合,见她也点了头。便道:“也好,‘花’多。蜂子也多,可别被蛰着了……”
华文熙余光望了穆乔合,见她同平时一般,好似没有起疑,便松了气。
哪知‘春’妈妈又犹疑道:“方才……二‘奶’‘奶’是不是同什么人说话呢?”
华文熙心里一紧。
穆乔合对厉世傲接触的并不多,方才那借口说说还成,可‘春’妈妈……
华文熙心里有些着慌又烦躁。明明没有什么事,种兰睿这样一‘弄’倒像是自己真的红杏出墙一般!
“……也不是外人,是和——”
“一个知客和尚罢了,也同我们讲这里有蜜蜂。叫我们最好带着帷帽。”穆乔合笑手里拈了一朵‘花’,笑道。
华文熙难免吃惊的看了她一眼。
穆乔合面不改‘色’将那‘花’吹了,笑道:“快些走吧,身上擦了香粉,可别真引来了蜜蜂。”
‘春’妈妈年纪上来了。眼神不是很好,只瞧见一个匆匆的身影,这时候穆姑娘这么解释了,她便放了心,跟在二人后头回了厢房。
歇了没一会。有小沙弥来带话,“……师傅请二‘奶’‘奶’和穆姑娘观棋。”
应该是王夫人拜托了清远大师为自己批卦。
华文熙重新整了妆便出了‘门’。外头却只有‘春’妈妈一人,好似也没有要等穆乔合的样子。
她不由问:“乔合姐不去吗?”
‘春’妈妈道:“说是方才在那边呆久了,好似对‘花’粉有些敏感,怕对大师不敬,便在厢房里歇着。”
不去也好……她方才替自己遮掩过去,总觉得怪怪的……
说是观棋,却进了大悲殿,王夫人已经在蒲团上跪着,面容有些疲惫,看见华文熙却‘精’神起来,冲她招手,“好孩子,快来。”
华文熙顺从的跪在一旁的蒲团上,磕了头,燃了香,接过小和尚递来的签筒。
“啪。”掉在地上一只签。
华文熙正要捡,王夫人赶在她之前,却并不看。拿帕子将签盖起来,又合在手心里虔诚的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三个头磕下来,这才由青果扶着起身。
一旁守着的小和尚道:“二位施主随我来,其余人先在这里等着吧。”说着带着二人进了后头的廊子,进了一间静室。
清远大师手里拿着一本棋谱,正对着桌上的一盘棋摆着,听见动静,抬头笑道:“侯夫人‘抽’了什么签?若是好签,也不必让我解了。”
侯夫人恭敬的上前,一点也不像个前呼后拥的侯夫人,倒像个寻常老‘妇’,“大师说笑了,若是好签,更要让您解一解了。”
清远大师笑着起身,请二位坐下,又亲自倒了茶,接过了王夫人递来的签,笑道:“何解?”
王夫人道:“都说风水轮流转,这好签也得有了您的指点,才能达成所愿呐。”
清远大师呵呵笑起来,摆了手道:“福祸都在佛祖一念间。”说着便打开了那包着签的帕子。
王夫人咽了口口水,期盼的望过去。
华文熙也十分好奇自己‘抽’了个什么,探头过去瞧。
那签的中间画了条红线,下面写着中下。
华文熙一撇嘴,回头看王夫人,却见她脸‘色’已经白了,双眉蹙起。华文熙立刻乖巧的坐正了。
清远大师拿了签,看了签文又看了她,摇摇头。
王夫人一脸失望,见大师又摇头,更是担心,忙道:“……要不重摇一个吧,她拜完的时候忘记烧香了。”又转头指着华文熙道:“我出‘门’前怎么和你嘱咐的!”
摇签哪有什么烧香的规矩,还不是跪下摇出来就是了,她都已经多了好几道工序了……
清远大师笑道:“非也非也,只要心诚,规矩都是虚妄。”
王夫人一怔,又道:“那,没有补救的法子了?不然您做个转运法事……”看着华文熙的目光带了及其的失望。
大师点头又摇头,眼睛微微眯起来仔细看了华文熙,“二‘奶’‘奶’面相倒不像是苦相之人……”
王夫人忙点头,“先前定下婚约时,也是对了八字的,都说是天作之合……今儿她有些中暑,是不是因为这个?不如改日养好了身子再来?”
清远大师笑了,“不必不必,虽是中下签,却也不是没有化解的办法……”
王夫人听了松口气,“大师请说。”
清远说了些云里雾里的佛法,大意就是,做法事,印经书,捐功德。
华文熙对清远这个所谓千年古刹的住持大师印象降到谷底,不就是要钱……
最后大师还说了,“……最终还是事在人为。”说着意味深长的对华文熙笑了笑,“夫人有句话说的很对,风水轮流转,摇签也只是这一时的气运,到时可再来。”
王夫人不知听没听进去,突然对华文熙开口道:“怎么就你一人,乔合怎么没来?”
华文熙说了她‘花’粉敏感在屋里歇了的事,王夫人皱眉又叹气,最后道:“你先出去吧,我同大师还有话说。”
华文熙乖顺的出了‘门’。
没等她放下竹帘,王夫人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推到清远一边。
“这是……?”
王夫人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一脚迈出半个‘门’槛的华文熙听了个清楚,“这是……生辰八字,大师帮我瞧瞧和我儿合不合,能不能旺夫,多久能抱孙子?”
华文熙都替清远捏一把冷汗,这能算的出来么,亏王夫人问得出来……
心里又后悔方才应该顺着王夫人的意思求,而不是为自己求……结果求出来这么一个破签!
青果几个见她出来了,都往她身后看,华文熙便道:“母亲还有话与大师说。”说着立在了一边。
‘春’妈妈是知道内情的,估‘摸’着夫人这是在算穆姑娘的八字了,瞧了一眼二‘奶’‘奶’又低头敛目的站着。
香炉里的香烧到了尽头,有小沙弥重新换上一束,屋里又燃起了浓郁的檀香。待那檀香烧了一半,王夫人终是出来了。
华文熙打量着王夫人的神‘色’,心想不管自己求得是什么,摇出来的是个中下,王夫人如今该是偏向穆乔合多一些。
王夫人脸上却瞧不出喜怒,带了几人回了厢房。
荣国公夫人几个的院子早就空了,想来是散了法会就离开。一路上遇到的香客也十分少,一路安静。
王夫人一路没说话,一上马车就闭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夫人闭目养神,华文熙两个也不好说话,马车里安静的很,只听到车轮“辘辘”的声音和马车两旁的‘侍’卫驭马的喝声。
华文熙瞧着穆乔合也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想起了今日她替自己说话的情形。
她是不是看出了破绽?不过种兰睿的借口是太蹩脚了些……她想起上回的赏‘花’宴,种兰睿离席很早,也没有参加后来的比试,穆乔合该是没有见过他的吧……
不知道她这样帮自己掩饰,为了什么呢……若是今日的事情被‘春’妈妈发现,依着解氏的‘性’子定是不会善了,说不准趁着机会就把她扶上来……这对她来说,可是百利无一害。
难道真是姐妹情谊……?
胡思‘乱’想着,窗外有一丝风吹进来,将帘子掀起来,‘露’出了熟悉的街景。虽没有来过几次,这个路口她却记得清楚,从这个路口进去,就是正阳大街了,采蝶轩的新铺面就要开在这里。
今日还有群贵‘妇’人说要来瞧瞧,可是如今那铺子只是粉刷了一遍,很多事体还没有做。
她暂时忘了穆乔合的蹊跷,考虑起种兰睿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