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珩到家的时候,沈岩还没有走,浩扬已经退烧了,她陪他坐在沙发上看球赛。浩扬对足球很痴迷,指着屏幕热情的跟她说着每个球员的历史,她虽不感兴趣,却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外头传来汽车喇叭声,周浩扬看着沈岩,他的眸光跳动起来:“我爸回来了。”
没一会儿周世珩进了屋,旅途劳顿,可他看上去一切都还那么光鲜,无论发型还是衣着都无可挑剔,看到沈岩他眼里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
沈岩微微怔忪,她疑惑地想,他是否不想在这里看到她。
“爸,你终于回来了,哈哈哈。”周浩扬笑哈哈走上前跟他爸拥抱了一个。
周世珩轻轻推开儿子,“感冒好了吗?”
“好了,不信你问大婶。”周浩扬朝沈岩眨眨眼睛。
沈岩走上前两步,接口说:“今天没有发烧,晚饭也吃了不少。”
“谢谢你。”周世珩淡淡地说道,眼里涌现出不同寻常的神色。
被他客气地道谢,沈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浩扬眼里闪过狡黠,故意扬起声音说道:“啊,我困了,要先睡觉了,你们慢聊。”他回了房间,上楼前还极其周到地关了电视。
客厅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空气里流动,好像分开很多年的爱人,忽然间见到彼此无从说起一样。
“你休息去吧,我先走了。”沈岩开口说道。
周世珩默了一瞬,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沈岩惊愕着抬头,下一刻人就落入了他的怀抱。他的双手紧紧地圈着她,气息呼在她耳边:“谢谢。”他说。
他其实心里想跟她说点什么,然而见了面后,好像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心境有些复杂。
感动,激动,知足……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有事。”她在他怀里回答。
“有没有想我?”他忽然问道。
沈岩没有回答他,她抬起手慢慢环住他的腰身,他立刻用力地回抱她。
许久,他松开,从大衣口袋了拿出一个红色的长盒子,“给你的礼物。”
沈岩愣了一下,她也不矫情,伸手接过来,“谢谢。”
“看看喜不喜欢。”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钻石的铂金项链,水晶灯下,无论是钻石还是链身都散发出闪耀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就像外面的星空一样。
“很漂亮,谢谢你。”她慢慢地收起来,放进包里。
周世珩忽然叹了口气,她看上去并不显得多欣喜,换成别的女人,早就眼里闪光了吧。不过他并不觉得失望,反而觉得有所得似的。
“是不是累了?”听到他叹气,沈岩立马抬眼看他,俊朗的眉宇间的确可见一抹倦色。
“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司机送我就好了,你快去洗澡休息。”
周世珩默默的望着她的背影,她真的不一样,跟那些朝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一样,她总是淡淡的,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意一样,虽然跟了他,却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要过东西。
一次也没有,她真的是无所求的吗?
沈岩这辈子只很过一个人,这个人叫张耀明,自从她改了自己的姓后,这个人就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人还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小岩……”
沈岩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走进小区门口时,身后传来的声音令她的身子僵在那里,她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怎么可能呢?这个人怎么还会出现。
“小岩,我……”苍老缓慢的声音再一次攫住了她的听觉,她的心脏紧缩起来,脑子里空白一片,力气仿佛在一点一点流失掉。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一下一下的,在看不见的背后忽然变得好诡异。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转过身去。
身后的人一惊,终于止住了脚步。
两个人默默的望着,沈岩眼里的温度慢慢地流失掉,清寒的眸光直直地望着对方,恨意和痛意反复纠缠。
“你还好吧?”张耀明费力地蠕动着嘴唇说。
沈岩忽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缓缓淌了下来。“我好不好?呵呵,张耀明,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张耀明眼睛一痛,“对不起,爸爸……”
“你住嘴!”沈岩大吼一声打断了他,“我没有爸爸,没有!”她决然地说道。
张耀明愣愣地站在那里,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的确是不配做她的爸爸。
沈岩抹了把眼睛,深深呼吸了两口,“滚,你给我滚,我这辈子也不想看到你,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干什么?”
张耀明浑浊的眼睛里渐渐出现了湿意,他之前去过钱家,他们说他女儿有本事,一个月不到就赚了十万块赎了自由,他们的话那么讽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着四处打探她。他这辈子犯下的罪孽已经还不了了,他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她而已。
两个人像困兽一般死死地盯着彼此,沈岩眼里满满都是恨意,被至亲的人伤害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张耀明?”寂静的四周里忽然插入一道扬起的女声。
沈岩转过头,沈雨清正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近。“阿姨?”沈岩愣愣的,她不知道邢涛的母亲为何会认识张耀明。
张耀明脸上顿时露出愧疚和忌惮,“大姐……”他低声叫道,声音哑然且没有底气。
沈雨清好像没有听见他叫她一般,快步走上前,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小寒呢,小寒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她嘶吼着叫道,好像疯了一样,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
“妈,你冷静点。”邢涛握住母亲颤抖的手,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一下车,母亲就头也不回地往这边走,他看到沈岩站在那里,心里很奇怪,母亲却忽然冲上去揪住了那个男人的衣服。
沈雨清已经泣不成声了,眼泪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涛,我找到你小姨了,找到了……”她喃喃的说着,欣慰又激动。
邢涛微微一愣,他默默地望着沈岩,眼波中流转着不一样的情绪。
沈岩早就呆住了,她完全说不出话来,有些联想正在她的脑海了拼凑着。半响,她才朝他们走过去,走到沈雨清身边,“阿姨,你认识我……妈妈?”
沈雨清怔住,她这时才看到沈岩,“你……”
沈岩咽了咽嗓子,极力忍受着眼眶里的酸胀,一字一句地说道:“沈雨寒是我妈妈。”
沈雨清才克制住的眼泪忽然又滴滴答答往下落,难怪她觉得这孩子亲切,原来是这样。“小岩,你就是小岩?”她欣喜地说道,“你妈妈是我妹妹。”
沈岩终于让眼泪放肆地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肩膀微微抖动。
沈雨清揽住她,“好孩子,你们这些年还好吗?妈妈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妈妈……”沈岩咬着嘴唇,艰难地吐出字句,“已经不在了……”
沈雨清身子僵住了,脑子像被人打了一棍子,嗡一声,意识摇晃,天旋地转。
“阿姨……”
“妈……”
医院病房内,沈岩坐在病床前,握着沈雨清的手。
沈雨清已经醒了,她刚刚因为刺激过度晕了过去。
两个人慢慢地说着往事,表情里浮现出淡淡的忧伤,邢涛坐在床的另一边,他静静地听着,期间不发一言。
沈雨寒和张耀明是典型的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的故事。沈家的家长不同意,无奈孩子不听话,最后大人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要跟他走,以后就不要再回来,当没有生过你。
沈雨寒真的走了,沈家人从此就当没有这个孩子。
“外公很生气,不准我们再跟你妈妈联系。”沈雨清叹着气说,“我曾经偷偷去看过你妈妈一次,那时你还没有出生,你妈妈很幸福的告诉我,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叫一个岩字,她希望她的孩子和她一样坚强。”
沈岩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哀伤,“妈妈跟我说过取这个名字的意义。”
“可是你怎么会姓了妈妈的姓?”沈雨清忽然问。
沈岩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事该从何说起呢?
小时候她其实还是很幸福的,张耀明忙着自己的小公司,妈妈在家里带她,有时会带她去公司给爸爸送饭,那时候一家三口的生活简单却充实。
后来,张耀明生意失败,这个家的安宁就被彻底打破了。
张耀明每天借酒浇愁,回来就撒酒疯摔东西,后来还染上赌博,先前的家也没有了,他们一家搬到了一个小镇上。
沈雨寒那时候一个人要做好几份工,生活艰辛困苦,却始终没有回娘家求助。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再苦再累也要撑下去,孩子大学毕业就好了。
她一直这样给自己动力,可是她最终没有等到那一天。
多年辛劳,积劳成疾,撒手人寰的一刻,她只有对女儿充满了愧疚,因为没有给孩子一个安宁完整的家。
沈岩也一直很坚强,大学时她在学校的食堂做过清洁,晚上她给人做过家教,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去过酒吧做侍应,可这一切都不及张耀明给她带来的灾难深重。
一群歪风邪气一般的人把她堵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她慌了,“他欠了你们的钱你们找他去,要打断手脚还是送他进监狱你们随便。”她那时对张耀明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了。
然而对方是怎么说的,“我们别的都不要,就要钱,给你一个月时间,还不了的话你就跟我们去夜场。”
她到处想办法筹钱,可是二十万啊,天文数字。她坐在公园的花坛边哭的时候,碰到了钱永亮,两个各有伤痛的人忽然变得很亲近。
后来钱母就来找她了,嫁给一个残废总好过去那种地方吧,她就这么把自己的自由葬送掉了。
跟钱永亮领证前她做了两件事,一,登报申明跟张耀明脱离父女关系;二,把自己的姓改成了妈妈的姓。
作者有话要说:沈菇凉的身世揭开了,以后周总要是敢欺负她会有人替她出气的。
其实周总这个人算不上太坏吧,他就是在年轻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性格又骄傲,不过是嘴硬而已。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