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楼前面的人工湖边,两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身姿笔挺地立在那里,同色系的中长款呢子大衣衬出清贵的气质,煞是显眼。
“沈岩不会去你的事务所上班。”周世珩的语气不容置喙。
邢涛心里微微吃惊,他知道母亲跟沈岩说了这件事,但是沈岩还没有给他们答复。“沈岩告诉你的?”
周世珩眉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周总,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周世珩默默地望着他,面色十分清冷。
“你喜欢她到什么程度?”邢涛缓缓地问道,“有没有到想要跟她结婚的地步?”
周世珩的脸一如既往的沉静,眸光里没有一丝波动,“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他忽然反问。
邢涛轻笑了一声,“这重要吗?”
“的确不重要。”周世珩回答说,因为,不论是什么身份,他都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令周围的气氛变得僵硬,邢涛跟周世珩也打了很多年交道,对方什么秉性自然一清二楚。他也知道周世珩是不会回答他了。
“沈岩她吃了不少苦,如果哪一天她要离开,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他说这话其实已经有些许无奈的成分,周世珩的隐忍却因这句话彻底到了要爆发的边缘,呵,他发出一声冷笑,“邢涛,不管什么身份,你都没有资格来跟我说这些话,看在大家认识这么多年的情份上我不计较你的失礼,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还有让你母亲以后少在沈岩面前说三道四。”
都是骄傲的男人,谁又服气谁呢?邢涛的火气也是蹭蹭蹭地往上冒。
病房里,沈岩见他们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想到他们之前打过的那一架,连忙让李芷萌下去找人。
李芷萌带着十二分的疑惑到了楼下,远远就看见人工湖边站着的两个人,平时也在公司里碰到他们走在一起只觉得养眼,此刻看上去却怎么看都不和谐。
待到走近才终于发觉了,两人身上散发出来气流不对啊。
“我母亲跟她说什么那是我们的家事,周总你无权过问。”邢涛冷冷地回答道,他连打架都敢,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周世珩的瞳孔收了收,“我有没有权利你说了不算。”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沈岩的事情我管定了,她没有事情那都好说,她要是有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周世珩笑了两声,下一刻就倏地敛起笑容,“你想打架?”接着又是一个问题抛出,“你信不信,我就算一只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邢涛暗握的手慢慢在掌心中收紧了,空气里气流窜动,火药味渐浓。
“邢律师。”李芷萌跑过来,抓住他手臂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那肌肉里隐忍又喷张的力量,她像没事一般笑道,“周总,沈岩找你呢。”然后转过头,“邢律师,我们先回去吧。”
上了车之后,李芷萌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转过头去看邢涛,他正好看过来,眼里的神色很复杂。
“你很紧张?”他忽然问。
李芷萌点点头,老实地回答,“是,很紧张。”
邢涛的眉毛不经意地挑了一下,“为什么?”
“我怕你们会真的打起来。”李芷萌望着他,夕阳照在他一边侧脸上,染上一片温暖祥和的光芒,他整个人看上去俊美又温和。她忽然垂下视线,“沈岩知道会伤心的。”
“你知道?”他问。
“嗯,沈岩告诉我了,她说……你们之前打过架。”停顿了片刻后,她又说,“其实周总刚刚那句话只是激将法而已。”
邢涛唇角扯动了一下,“你怕我会上当?”
李芷萌沉默了一瞬,“邢律师。”她忽然叫道。
邢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中有期待的光芒闪动。
“我和沈岩一样都不希望你们俩受伤,其实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沈岩,一边是她的亲人,一边是她喜欢的人,她心里会有多难过,她现在心里很痛苦你们知道吗?”
邢涛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眸光深沉,“我只是想保护她。”
“可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李芷萌反问道,“她跟我说,这辈子还从来没有那么勇敢地去爱过一个人,所以想纵容自己一次。”
“我知道。”邢涛语气无奈,“可是……”
“可是你们怕他将来会受伤害是吗?”李芷萌反问道,“因为她妈妈的事你们不希望看到她重蹈覆辙,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假如你外公外婆当初没有反对她爸爸妈妈在一起,结果会是怎样?
也许他们能相守到老,也许已经各奔东西,却绝不会是现在的结局。”
一个渣了,一个死了,还有一个无辜的被连累得差点生不如死。
邢涛沉默了,一张脸沉静得没有任何表情。
李芷萌有点忐忑,或许他会不开心吧,但作为沈岩的好朋友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车子在安静的气氛里开到了小区楼下。
“谢谢你。”邢涛转过头对她说。
李芷萌愣愣地望着他,“谢……我什么?”
邢涛表情十分认真地说:“谢谢你及时阻止了一场暴力事件。”
哈?下一刻她就笑着靠到椅子上。
相比她的欢畅,邢涛就笑得比较含蓄,不过是唇角微微上扬而已。
“好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李芷萌推开门下车。
“芷萌。”邢涛忽然俯身扣住她的左手。
李芷萌惊愕着回头,目光从自己腕子上那只漂亮的大手沿着修长的手臂看到他脸上,只听他缓缓地问道:“我的手帕,你为什么还不还给我?”
李芷萌的脑子立刻短路了,木木地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嫌弃的。”淡淡的笑意带着和煦的温度从他好看的眼底慢慢涌现,说不出的感觉。
李芷萌只觉得一下子喉咙干涩得差点发不出声音来,“那,你等一下,我上去拿。”
“我跟你一起上去。”他很快说道。
邢涛是第二次走进这里,他站在阳台上,手里端着李芷萌刚刚倒给他的那杯水,神情静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邢律师。”李芷萌从后走过来,把手帕递给他。
邢涛默看了一眼并不接,“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三年。”
“好巧。”
“嗯?”李芷萌不理解。
他这时忽然转身,对着她默默地笑,“原来你跟我每天都生活在同一个高度里。”在同样的视野里吹着同样的风,呼吸着一样品质的空气……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微妙的缘分?
李芷萌反应过来的时候,邢涛已经走了,而那块手帕居然方方正正地还在她手里。
李芷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她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沈岩,你说他、他、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她头一次说话不利索。
沈岩在那一头笑,“我哪知道他什么意思啊,要不我帮你问问?”
“别,你千万别问。”李芷萌吓死半条命,“要不是你问了也不会有手帕这回事,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尴尬。”
“芷萌,我哥挺不错的,你好好把握。”沈岩在那头劝道。
李芷萌吸了口气冷气,“你别拿我开涮了,我啊,头脑清醒得很,又不是十八岁的无知少女,他才不会看上我呢,再说了……”
“什么?”
“他好像不喜欢女人。”
这回换沈岩在那头倒抽冷气,咳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哥?”
“不是我说的,办公室里的人都这么说,他在盛宇五年没有交过女朋友,在女人面前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之前我以为他对你很特别,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亲情的关系,所以我现在更加肯定这一点。”
李芷萌现在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来会为这句话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世珩,问你个问题。”挂上电话后,沈岩拉了拉坐在床边的周世珩。
“嗯,你说。”
“邢涛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吗?”
周世珩之前回到病房后,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他一进来,她就很紧张的拽着他的手,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好像怕他吃亏了一样。可是当她问出后面的话来时,他就拉下脸来了。“我不清楚。”
沈岩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乐昏头了,她怎么能问周世珩呢,他俩打过架呢,也不知道讲和没有。“你们还没有和好吗?不过是误会而已,为什么都不肯让步呢?”男人之间也这么小气的吗?
周世珩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我们没什么,刚才不过是谈公事。”
“那就好。”她似乎相信了,头靠进她怀里,双手抱着他精瘦的腰身。
周世珩摸着她的头发,“沈岩。”他忽然叫她名字。
“嗯?”她趴在他怀里像只贪恋温暖的小猫一般,蜷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想去财务部吗?”
她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就见他朝她淡淡地笑道,“你不是一直对自己的专业念念不忘?”
她是挺想做专业的,可是她在总经办呆了才一个月不到啊,这么频繁的调部门好吗?
“出院后就去财务部报道吧。”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专注又期待,就在他觉得自己的心快一点一点落下去的时候,她忽而笑了,抱住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是因为你……爱我吗?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这是他的回答。
邢涛回家后,对沈雨清说:“妈,小岩的事情你以后不要过问了。”
沈雨清木木地望着儿子,“涛,你怎么了?突然说这话。”
“没什么。”他淡淡地说道,“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我们用错了方法。”
“关心一个人不是要把我们所以为的好强加在她身上,而应该是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在背后支持她,即便她做了错误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舍弃她。”
沈雨清若有所思。
第二天去医院看沈岩时,她再也没有提工作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李菇凉,胆敢这么说我们邢大律师,你死定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