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宇和佳兰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已走进了邮电所的大门。
“明珠镇什么都好,就是盛夏的时候太过酷热。”星宇擦了把汗,对佳兰道:“到宿舍里歇会儿吧。”
“好。”佳兰点了点头。
“坐吧。”佳兰跟着星宇走进宿舍,星宇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我给你泡杯茶。”
佳兰坐在椅中四下打量:“嗯,虽然简陋些,但还算整洁。”看着另一张床问:“你们是两个人住一间宿舍吗?”
“是的。”星宇点了点头:“邮电所的传统就是这样,除了三个正式员工独住一间宿舍外,临时工都是两人住一间房。”说着话,给佳兰泡了杯茶:“你喝茶。”
“嗯,”佳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对星宇暗示什么:“两个人住一间宿舍有点不方便哦。”
“嘿嘿,都是俩大男人,”星宇笑道:“没啥不方便的。”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佳兰回过神来,突然红了脸:“我是说……林哥不是结婚了吗?他媳妇来这儿的时候,你睡哪儿啊?”
“就睡这儿啊。”星宇笑:
“嗯。”佳兰点了点头,笑道:“人家夫妻俩睡一张床,你就在一旁作电灯泡啊?”
“嘿,拉上蚊帐啥也看不见了。”星宇笑着道:“他们睡他们的,我睡我的,互不干扰。”
也不知佳兰想到什么,低下了头。
“哎,又想什么呢?”星宇看着满脸绯红的佳兰:“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现在不想吃。待会我自己削就行。哎……”佳兰说到这里,笑着问:“将来你有了女朋友,你还跟林哥住这里啊?”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星宇摊了摊手:“现在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吗?”
“这只是迟早的事。”佳兰看着星宇轻声说道。
星宇:“嗯,要真有了女朋友,那我就辞职回家。不过,暂时我还不考虑这个。”
“你明天出班,”佳兰轻声问道“去银芦村那条线吗?”
星宇:“分班的时候,林哥跟我说他去银芦村那条线。”
“哎,你跟他换一下路线,你去银芦村的那条线吧。”佳兰抬头看着星宇:“今天我们就一起回去。”
“不行啊,”星宇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把投递清单和信件目录都誊抄好了,不能改变的。”
佳兰低头沉思,心不在焉的随手端起书桌上的茶杯往口中喂去,没想到茶水还没凉,双唇挨近茶水,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下,“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哎呀,烫伤了吗?”星宇赶紧走过去查看:“让我看看。”
佳兰抿了抿嘴唇,笑道:“没事,很快就好了。”说着,把茶杯放回桌上,眼睛看着星宇:“星宇,我……”
“往下说。”星宇看着欲言又止的佳兰。
佳兰鼓起勇气:“我……想去看看大娘。”
“看哪个大娘?”星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佳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要去看看我那生病的大娘。”
“真不好意思。”星宇明白了:“我代我妈谢谢你了。”
“谢谢我?”佳兰看着星宇的眼睛:“你不同意?”
“这……这个……”星宇有些为难:“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次出班要跑六个村的,你看……”
“哼,”佳兰不高兴了:“不同意就拉倒。”
星宇心情很复杂,他的家庭条件远远比不上佳兰,加之自己的情愫还在郭萌媛身上,他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虽然明白自己和郭萌媛不可能走到一起,但要让他在短时间内割舍这段感情,那是说什么也做不到的。
佳兰看着皱眉沉默的星宇,生气的站起来走出了宿舍。
星宇木然的坐在床沿上,心潮起伏,昨晚还收到萌媛寄来的邮件,虽然不知给我寄来了什么,肯定是她对我的一份思念。再说自己还年轻,什么也没有,如果就那样稀里糊涂的和佳兰发展下去,只会把自己带进一个更加窘迫的困境……
星宇想想这样,又想想那样,佳兰出去了好一阵他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他又想,虽然这样做有点不近人情,但对自己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佳兰是个百伶百俐的女孩,她一定猜到了我的心思,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唉,生气就生气吧,反正还有机会向她道歉……
星宇正想着,佳兰去而复返,还顺手关上了宿舍门。
星宇坐在床沿上发呆,浑然不知佳兰已再次走进宿舍。
佳兰走到他面前停住脚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星宇回过神来,见佳兰站在面前,赶紧招呼道:“哦,坐呀,别站着。”
佳兰坐回椅中,悠悠叹了口气,随即低下了头。
星宇想了想措辞,真诚的对佳兰说道:“佳兰,我们是好朋友,也可以说是好兄妹,毕竟我们的老一辈就有了渊源;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是个美丽善良的好女孩,我们应该相互关心,相互照顾,相互勉励、实现自己的理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一直发呆就是在想这些事?”佳兰抬起头看着星宇,原先阴沉的面孔浮现出一丝笑容:“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我二叔家第一次跟你相遇,我就隐隐对你有了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
“跟我相处了几年的人,就像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无论发生多少事,还是共同度过多少艰难曲折,无论当时的情景是多么的惊心动魄、轰轰烈烈,往后却没了感动的激情,随着时光的流逝,当时觉得多么惊心动魄的往事会逐渐遗忘在心灵的角落,慢慢的、慢慢的,那些往事会被当时觉得毫不起眼,毫不感动的小事所取代,而那些小事往往会在心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星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说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凝视着星宇,像要看穿星宇的胸膛、直看到星宇的内心深处。
星宇有些哭笑不得,本来他是想委婉的向佳兰说明他们都还年轻,正是奔前程的好年华,现在还不能往深处发展。
没想到佳兰会错了意,反而使自己的意思变得更加暧昧。
星宇无言以对,他在考虑该如何向佳兰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想来想去,越想越糊涂,真不知是自己变得越来越笨,还是这种事情越说越不明白。
星宇想了一阵,还是想不到合适的语言。心道,唉,我这是怎么啦?我总不能无情的对她说明一切吧?那样未免对她太残酷。她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
佳兰见星宇沉默不语,以为星宇在考虑跟自己的关系该如何处理,于是红着脸向星宇表白:“你也不必难为情,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离开银芦村公所(现在的村民委员会)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脑海中总是浮现着你的音容笑貌。我,我才知道我已经……嗨,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说到这里,红着脸飞快的瞟了星宇一眼,旋即低下了头。
星宇在心里苦笑,我当然明白,连傻子也听得出你的意思。我就是因为明白了你对我的心意才上下两难,你会错了我的意,让我更加尴尬。
我要怎样说你才会明白?对你说我还爱着萌媛,心里还容不下你?不行不行,这样说不但会伤了你的心,你还会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星宇越想越乱,心里烦躁至极。右手不经意的掀起枕头,塞在枕下的邮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看到有东西落地,佳兰一步窜过去就把邮件拿到了手里,她挨着星宇在床沿上坐下,翻来覆去的看着邮件的正反两面:“啊呀,从沪市浦东大学寄来的耶,嗯,寄邮件的人是个女的,字迹娟秀,小巧玲珑,郭萌媛,有意思。哎,”说着,用肘碰了碰星宇:“郭萌媛是什么人啊?”
星宇有些尴尬,强作镇定:“我同学。”
“郭萌媛?郭萌媛?”佳兰在脑海里飞快的搜寻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想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我跟星宇到一中参观,在成绩栏上曾看到过这个名字。她应该就是当年成绩位列全级第二的天才女孩。这么重的分量,她究竟给星宇寄来了什么?”
佳兰越想越好奇,有些心痒难耐,很想拆开来看看,她用手指在封口处慢慢地抠着,转头问星宇:“哎,星宇,我能不能拆开来看看啊?”
星宇心里一惊,转而又想:“这样也好,是你自己要看的,我可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或许你看了这个邮件后会自动放弃。”这样想着,便点头答应了她:“看吧。”
佳兰再度审视星宇的表情:“你就不怕泄密?”
“本来就没什么秘密,”星宇强颜笑道:“想看就看吧。”
“真的?”佳兰将头靠近星宇,继续盯着星宇的眼睛:“你不怪我窥探你的隐私?”
“真的不怪你。”
“那我可拆开了哦?”
“嗯,”星宇点了点头:“拆吧。”
佳兰真个把邮件拆开了,里面是一沓信笺和一本《浦东文艺》。
信笺上面写满了娟秀的字。
佳兰将《浦东文艺》放在床上,扬了扬信笺:“我能不能看?”
“看吧。”星宇点头:“如果不让你看,我就不会让你把信封拆开了。”
“这样做……”佳兰犹豫着要不要看:“会不会侵犯了你的隐私?”
星宇:“看吧,我没有隐私。”说着,随手拿过《浦东文艺》文学期刊翻看起来。一瞟目录,郭萌媛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星宇又是高兴又是惭愧:高兴的是从不做文学梦的郭萌媛居然已在国家级文学期刊上发表了诗歌;惭愧的是自小就立志要当大作家的自己却没有在大型刊物上发表过一篇像样的作品。
那是两首短诗,第一首题目是《我心如昔》。下面的题注是:写给我今生今世最牵挂的人。诗里写道:
你曾光芒耀目
我曾风华照人
你我倾心相依相恋
你心是否如昔
深情浓浓似海
爱意绵绵难消
光阴流逝情丝更长
我心依然如昔
往事悠悠如烟如梦
我情悠悠我爱依然
拾起那段如金岁月
锁在心底永远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