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想再睡会儿,可是怎么样也睡不着,倒是小婵规规矩矩坐在她榻尾绣花,见她神色郁郁,便起身端来水用帕子小心的帮她净脸,这才说道:“夫人肯定是被刚那人吓到了。我这就叫张妈上街去寻安神的药来,在火上熬两个时辰,给夫人去去惊。与小哥儿也是好的。”林辰可有可无的摆手随她去打点。
小婵出了门,刚要招来张妈,突然想到之前的事,迈过门槛,果然看到那边小孩正在街道中央玩一个草球。而先前的那个也在其中。她招手叫小孩们都过来,小孩子和她熟稔,看到她招呼,一窝蜂的涌上来,笑着拉着她的袖子要糖吃。
小婵就从怀里拿起帕子,其中包了一些铜钱,又特意招手叫先前那个小孩道:“你年纪最大,都给你,不能多不能少,分给大家,每个人都一样,也不许哭,也不许打架。”
小孩子们都欢天喜地的拥簇着那小孩一起去旁边的杂货店。小婵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不远处嬉闹的身影,微微眯了双瞳,垂下眼皮来。“最后一程让你快活些,不能怪我狠心。只当你看到不该看的事。虽然你是个小孩,谁会相信一个小孩的话。但是凡事须得谨慎些,否则死的人便是我了。”
想着垂了一会儿泪,再进房子时,洗陶罐子的张妈也看到她两只眼睛发红。
“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她嗓门极大,惹得旁边往炭火上加柴的李妈也看过来。李妈比张妈更加稳重,两只眼睛瞟了小婵一眼,倒是没有说话。小婵也不管他们俩怎么想的,坐下来,就让自己泪珠儿不住的往下流。
张妈这人热心,蹲在她面前无措的往身上擦了手道:“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如何这光景?先前可不是好好的?”
小婵哭了半会儿,才擦了眼泪,笑得勉强道:“让您看笑话了。小婵只是想家了。”
“哦呦呦,”张妈点点头,说道,“小姐不是说你家里没有亲人了吗?”
“现在是没有。以前的时候家里还有两分地,和爷爷奶奶一起过活,我下面还有个堂弟,发饥荒的时候,爷爷奶奶都死了,剩一口饭都得将我和我堂弟喂饱。可惜我堂弟吃了我爷爷奶奶用命剩得粮食都没有活过冬天。反倒是我命硬,竟然挺了过来。”她将身子一挪,微微啜泣道。“每次看到大宝他们这般大的孩子在门口跑来跑去,我就会想起以前我那小堂弟,若是他还活着,已经是大宝那个岁数了。”
“哎哟哟,可怜的闺女。那些过去的事就别想了。现在算是苦尽甘来。如今你那堂弟说不定已经投胎,生在一户好人家了呢。”张妈安慰她道,“再看看姑娘,这么体面的人,如今跟着这样好性子的小姐,好吃好喝的,瞧姑娘的穿戴,哪里像是以前吃过苦的?快把泪珠子收起来。若是让小爷看到了,还以为是之前他凶了你让你心里不好受。若是让小姐看到了,只怕又是不好想的。”
小婵依言腼腆一笑。
等到她端着药坛子出去,这李妈才开口说道:“别看这小婵姑娘平日小心翼翼的,心里鬼点子多着呢。”
张妈一听,倒是急了,瞪了她一眼道:“你这没心肝的,昨天我还听她在小姐面前说你的好,现在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刚她哭得那般伤心,也不见你过来哄她一句。不管真假,她是小姐跟前的人,无论咱们的手艺如何,怎么伺候得如何,小姐面前都得经她手。讨好了她绝对没错。”
李妈眼睛瞟了她一眼,颇有些瞧不起的意味,口里说道:“之前不是也是这般说小爷。到他面前显殷勤,结果反而被踹了心窝子吧。小爷性子冲,但凡小姐出了一点事,他就拿咱们出气,咱们是奴才,倒也认命。生来就是被人吆喝的命。只不过我偏气不过,小姐在房里,那小婵姑娘偏生不在屋里伺候着,竟然也是和我们一样从外面跑进去的,她都去哪里?干了什么?我们却是管不着。我可冷眼看了啊,先前咱们在院子里一块儿站着,她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小爷发起脾气来,她干嘛不站出来和小爷说事,吓得和惊蝉儿一样?后来小爷走了,她倒是欢喜起来,没人怪她了。”
张妈听得刺耳,只怪李妈小肚鸡肠,不耐烦说道:“偏生你这般喜欢猜忌人。小婵到底是姑娘家,如何好直接和小爷说话。这事也只怪我强出头,这脚是小爷踹的,还能怪到小婵姑娘头上?”
“你的心也太实诚了!”李妈恨铁不成钢,不禁摇头不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