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翩翩换好衣服去了翠柏苑,小鱼儿已经把她不专心听课,三心二意的事情说给瑾娘听了。
这小话唠说的时候不觉得那里不对,可等小姑姑过来了,她倏然就愧疚起来。
哎呀,刚才她是告了小姑姑一状是吧?
天可怜见的,小鱼儿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善良,最最单纯的女孩子,所以她怎么能在背后说人是非,道人长短呢?尤其那个人还是非常疼宠她的小姑姑。她那话不说对长辈不敬,也有负小姑姑对她的疼爱……所以,她看真是个小白眼狼啊。
徐.小白眼狼.长欣默默地缩了缩脖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的反思自己的过错。
翩翩一进来就看到小侄女愧疚的看着她,得了,她啥都明白了。
这个小东西真是忘恩负义,回头她得好好收拾收拾她,不然她都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几人说了会儿话,瑾娘便将长乐和小鱼儿打发了。
她借口找的敷衍极了,开口就是让两人去找荣哥儿玩。
长乐苦笑,小鱼儿变嘴巴。不过面对娘亲她可不敢像面对小姑姑时那么调皮,不然娘亲会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小鱼儿不敢顶撞娘亲,可心里到底是不服气的,所以被姐姐牵着往外走时,她一步三回头,好似在期待瑾娘会挽留她们。
但是她还是太甜了,瑾娘才不会让两个碍事的小人儿留在这里。
她们之后要说的事儿不适合小姑娘听,让她们在这里听八卦对她们没一点好处。所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小鱼儿眼里的期望一点点破灭,小姑娘委屈坏了,扭头往外走,还用着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说,“总是这样!又是这样!我和姐姐不是徐家的姑娘么?我们就没有人权么?凭什么说话就要把我俩撵开,这不公平!”
长乐看着小人气咻咻的模样,抿唇忍笑。瑾娘则哼哼一声,“你要是想留在这里听也不是不可以,回头把族规抄十遍。你要是答应这条件,现在你就留下?”
小鱼儿跑的快的跟身后有鬼在追一样,整个落荒而逃了。一边跑还一边喊长乐,“姐姐快些跑,咱们找荣哥儿去。荣哥儿还不会叫姐姐,我们去教他。”
两人走没影了,屋里就安静了。翩翩笑的忍俊不禁,“嫂嫂你以后别吓唬小鱼儿了,看都把她吓成啥样了。”
瑾娘说,“这个家里,大到娘亲,小到长乐,谁不是宠着她惯着她?这也就是她没长翅膀,不然真飞到天上去了。你们都惯着她,我可不得严肃点,在她面前保持点威信,不然这丫头窜到天上拉不回来怎么办?”
翩翩猛一下呛着了,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她面色涨红,手指抖不停,忍笑忍的肚子疼。
哎呦喂,嫂嫂说小鱼儿窜到天上去的时候,她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嫂嫂说的窜天猴。是窜天猴吧?嫂嫂之前还说长平是窜天猴呢,结果隔了几天,他们家就出了个窜天猴二号。这可真好,太让人扼腕了。
能翩翩平静下来,瑾娘就给她说起此番让丫鬟喊她过来的用意。
“我是想问问你,昨天那事儿要不要告诉母亲?”
按理是该告诉徐母一声的,毕竟翩翩是徐母的闺女,没有闺女受了惊吓,差点被骗着应了亲,做母亲的还不知道的道理。
可按照瑾娘的意思,她倒是想把事情瞒下来。她考虑的方面很多,一来事情已经发生,如是此时再告诉徐母,难免让她受惊一场,这不值当。二来,也是瑾娘最忧虑的一点——徐母的品性比她要“迂腐”的多。她们这些老人家,其实也不只是她们,但凡是大齐朝的女人,那个不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所以翩翩失了“清白”,按照徐母的心思八成觉得翩翩就该嫁给看了她身子的李和辉。再来李贺贺确实一表人才,又主动求娶,那这送上门的好亲事推出去,不是要天打雷劈么?
庄郡王府好歹是皇亲国戚,徐二郎如今也不过一个物品侍书学士,和庄郡王府的距离大的很。他的妹妹若是能嫁进去,那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瑾娘能想到的利益,徐母肯定也能想到。就是徐母想不到,徐父也会想到。所以瑾娘尤其担心这老两口知道昨天的事后,一门心思要把两人的亲事定下来。那对翩翩来说,可绝不是件好事。
先不说这样嫁过去,有恩将仇报和攀附权贵的嫌疑,就说翩翩名节有损,先就让人低看一头,那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还有李和辉那个对亲生儿子尚且不喜的娘亲……
嫁人可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儿,而是两个家族的事儿。李和辉会善待翩翩,可翩翩后半生指不定和婆婆相处的时间更长,那她会有好日子过么?
综此种种考量,瑾娘认为此事不应该告诉徐母。反正事情已经处置妥当,美欧后患,那再告诉徐母没有任何价值。
当然,这都是瑾娘的各人想法。她觉得不该做,可这事儿翩翩明显更有发言权,所以究竟说不说,还是要看翩翩。
且话又说回来,她终究只是翩翩的嫂嫂,而不是母亲。做嫂子的看护是妹妹是应有之责,但你太蛮横强势了,万一让小姑娘心生不忿了怎么办?
尤其昨天那还不是小事儿。但凡涉及到女儿家的颜面和清白,那就是天大的事儿。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不管翩翩最后究竟想怎么处理,瑾娘都是默认和赞同的。
熟料翩翩想了片刻,却没有先回答瑾娘的问题,而是问了她从昨晚就一直念到如今,让她一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的一件事,“嫂嫂,昨天梧桐和秋雨回府后,和我说万隆公主身边的奶嬷嬷也跟着一道过来了,她来寻您是有什么事儿么?”
瑾娘一拍额头,她可真糊涂,竟然忘记把那事儿和翩翩说了。
想到这里,瑾娘就赶紧把那嬷嬷的来意,和翩翩说了说。“你别担心会影响到你的清誉,万隆公主雷霆手段,已经把所有在场的丫鬟婆子都处置了。昨天那事儿,不会有人往外边说的,你的名声也不会坏,你大可不必再去想那事儿了。只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消失了。”
翩翩抿抿嘴,想说怎么可能只当做一场梦?世上有那般惊心动魄的梦么?
她昨晚睡时想起那一桩桩一件件,还觉得脱皮发麻,入睡都很困难。好不容易要睡着了,李大哥那张俊脸却又突然出现在眼前……她被惊醒了好几次,又羞又恼,心跳加快,三更后再没有睡着……
翩翩嗫嚅着,到底没将那羞耻的梦说出来。
随即她又想起那些因她之故,无辜遭殃的丫鬟婆子,心里愧疚的不得了。还有柯柯身边那两个大丫鬟,那都是千里挑一的伶俐人,模样又出挑,若不是因她之故,那两人之后留在柯柯身边做两个管事是绝对可以的。却因为她,她们被远远发嫁,今后能不能回来京城还不知道……
翩翩愧疚的不要不要的,瑾娘闻言就说,“她们被你殃及,她们也不是全然无错。为人仆者,必要忠心能干。你们两个小姑娘身边,足足七八人,她们却连你们出事时都不能及时护佑,那被处罚也是应有之意。翩翩,为主者当有决断,亦有手段。该敲打时要敲打下人,可该杀鸡儆猴时也该狠得夏新,不能妇人之仁。不然你岂知此番轻罚或是宽恕她们,她们以后是不是更加肆无忌惮?那府中其余的丫鬟婆子见状,是不是一样有样学样?这府里的风气彻底坏了,最终吃亏受罪的,就是府里的主人了。”
翩翩似懂非懂,瑾娘留了时间给她体会。她自己管家日久,才琢磨出这些道理,翩翩虽然也带她管家,但是上边有她坐镇,下边的人出乱子的机会到底是少。她小人家,没见识过大风波,就觉得对那些人处罚的那么重,有些可惜。可事实上,但凡为人母的,见到儿女身边是那么一帮不中用的,都要用上雷霆手段。
翩翩出事,也可看做是对那些人的应变能力的一个考较,可事实太让人寒心。这也就是翩翩受难,不然若是柯柯出现危机情况,下边的丫鬟却各个拿不出手,连个善后的方法都没有,那说不定要误女儿性命。
所以万隆公主只是把那些人撵到庙宇,或是远远发卖,真的已经是看在她们伺候柯柯多年还算尽心的份儿上。不然,一个个捆绑起来发卖出去,她们最后的下场必定比现在还不如。
瑾娘心思电转,翩翩这时候也想明白了。小姑娘不再纠结自己牵连了人,就说“回头我再找柯柯玩耍,再对她道歉。”毕竟事情还是因自己而出,万隆公主惩罚柯柯身边的下人虽然有她自己的考量,但那些人多少还是受了自己的牵连,那她必须给柯柯一个交代。
瑾娘闻言说了声“好”。
翩翩又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嫂嫂,我这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就不要告诉母亲了。她老人家上了年纪,我不想让她担惊受怕。”
瑾娘拍了拍翩翩的胳膊,“都听你的。你身边的梧桐和秋月,需不需要嫂嫂帮你敲打敲打?”
翩翩摇摇头,“我自己来吧,想来即便我不说,她们两个也不会将这事儿传出去。她们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但凡我好了,她们才能好,我觉得她们不会故意去败坏我的名声。更何况,……梧桐到底跟了我许多年,我也信她的为人。秋雨么,噗嗤,她就记着吃。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且都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呢。”
“这就好。”
今天姑侄三个依旧在翠柏苑用了午膳才离去。
小鱼儿是住在翠柏苑的,但是午休时间她总喜欢跑到翩翩和长乐那里,去蹭她们的床。
虽然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她那是哄小姑姑和姐姐睡觉。但实际上么,谁还不知道她心中那点小九九?
这次吃完午饭,小鱼儿依旧拉着长乐和翩翩的手往外走。
等出了翠柏苑的大门,小鱼儿黑漆漆的眼珠子就转开了。
她小人家家,好奇心却重,特别特别想知道,小姑姑为什么去了京郊别庄,又一声招呼不打的就回家?
从娘亲那里打听不出什么,小鱼儿就自以为不着痕迹的,问翩翩打听起来。
但是翩翩能听不出她问话的痕迹么?
小丫头片子还想套路她姑姑,她做梦吧。
所以翩翩直接在小鱼儿软软的头发上呼噜了一把,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这么小,就该关注学习和玩耍的事情。姑姑的事情自有你娘和我娘操心,且用不到你呢。乖啊,别动那些脑筋了,想套路你小姑姑,你还差的远呢。乖乖睡觉去吧,再七想八想的,你就长不高了。”
小鱼儿冷眉怒目,“我才不会长不高。”
“怎么不会?你没见那些心眼儿多的人,大多长得很矮么。这是因为被心眼给坠着了,所以才长成了低低个。”
小鱼儿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反驳,“你骗人!爹爹就很高!”
……这未尽之意啊,让翩翩和长乐想笑又不敢笑,最后憋笑憋的脸部扭曲。
看吧,连他们家次小的小鱼儿都知道,她爹心眼儿多。那你作为你爹的闺女,怎么就不像你爹多学习学习呢?
换做你爹,可不会说那种……大不敬的话的!!
当然,这是翩翩和长乐不知道,她们二哥/二叔曾经把徐府的产业,全部从徐父手里收拢了回来。且在徐父徐母尚在人世的时候,就做主分了长安长平七成产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然,她们也就不好在心里腹诽小鱼儿大不敬了。
毕竟和小鱼儿比起来,她爹才是大不敬的祖宗。
她这点大不敬,说不得还是从她爹那里遗传来的。所以,无怪乎人家说他们是父女,连说话都这么像,不是父女是什么?